说完,顾不上什么,就去急匆匆地缴费了。黎芷鸯连连催促杵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医生:“快,您快把那些药给加上去!”
那医生在旁边听得义愤填膺,一听这话,连忙追上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陈老娘和黎芷鸯两个人。黎芷鸯稍微有些尴尬,对袁家那一群不要脸的,她怼起来毫无压力。但是对着陈家这一家子对袁芃芃母女掏心掏肺地好的,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老娘看到刚才的场景,却非常欣慰:“好,好啊,乖囡,就该这样对袁家那一群不要脸的!你妈就是让他们欺负死的,自己过得这种日子还瞒着娘家,到头来落人家一声好吗?都怪我把你妈教的太弱了……”
黎芷鸯只能傻傻的附和着笑,心想您女儿一人能撂倒三个壮汉您跟我说弱?她只是太在乎袁飞了,袁飞死了,对他娘的容忍度也高了,而且袁家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也不敢惹。就只欺负袁芃芃这个被欺负死也不敢告状的倒霉孩子。
“那个,袁家的事,您不用理会。我爸早就分出来单过了,他们管不着我。”黎芷鸯想了想,又说,“我自己一个人过也行,您不用担心。”
“一个人过?”陈老娘哭笑不得,“乖囡,你才十岁,一个人怎么过?”
“您别看我年龄小,但吃得也少啊,我爸我妈给我留了东西,我能过下去的。”黎芷鸯有系统,自然是可以保证基本的生活,但这些她不能说出来,只能用袁飞夫妇的遗产的名头。
“你爸的抚恤金都让那个老不羞拿走了,你妈一个人养活两个人,哪里还能攒下来什么东西?”陈老娘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但我是你姥姥,我不管你,谁管你?”
“不是,那个,”黎芷鸯看着说服这老太太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折中换了个说法,“那这样行不?咱对外就说是我自个儿单过,睡在我家,吃饭的时候就往您家去。不然袁家不能罢休的。”
陈老娘也不想和袁家多纠缠,仔细想想这办法好像真的挺好的,又能堵住外界的嘴又能保证外孙女的生活。但她一向是个实诚人,着实没干过这么讨巧的事儿,有些迟疑:“这,这能行吗?袁家能同意吗?”
“管他们同不同意呢?我户口都不在他们家了,他家孩子还差点把我打死,我还管他们做什么?只要给村里一个交代就行,别为了我,弄得您里外不是人。”
陈老娘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乖囡你也别这么想,你爷爷小时候还是疼你的,就是你奶奶,以前也没这么不像话。都是你大伯家心眼忒坏,成天不干正事儿,就盯着他亲弟弟的那点钱看!”
感情这是怕她由爱生恨呢,黎芷鸯想了想,顺坡下驴,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我以前就想,我爸我妈这么不容易,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他们咋对我,我不管,我得为我爸我妈着想。但是,但是他们是要我的命啊!是,我是个女孩,但我也是上了袁家族谱的!村里那么多户人家,也没见人家这么在乎这个,而且我大伯二伯家也有女儿,也没见他们怎么欺负。我爸用命换的钱都给他们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陈老娘心疼地把她往怀里带,哄道:“咱不稀罕他们!你有姥姥呢,还有你姥爷,你舅,以后陈家就是你家,不哭不哭,啊。”
黎芷鸯被她抱在怀里,有些愧疚又有些不自在,如果这个老奶奶知道不仅女儿死了,外孙女也跟着死了,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但她呢,还欺骗人家感情,感觉自己做的不太地道啊。
不过她来不及伤春悲秋太长时间,马上一个界面就弹了出来,是大写的几个字:任务完成。
每周任务的奖励很丰厚:一个只能用经验买的体质强化剂,100枚金币,50点经验,还有一个增开仓库五个立方的特权卡。
病房门被推开了,却是不放心跟着来的小袁庄大队长。此时,他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黎芷鸯,满怀愧疚地说:“丫头,是叔的错,叔没想到那一家没良心的敢这么对你。小飞自小就不受他妈待见,这我知道,可后来他娶了媳妇,分出来了,就再也没这方面的话传出来。我以为这就没事儿了,结果,结果!你放心,这事儿叔给你办好,你就安心在咱小袁庄住着,干活的时候,叔给你多记点工分,再往队里借点粮食,日子不会过不下去的,啊。就像你说的,你的名字,是上了袁家族谱的!”
说完这些话,他就带着一脸愤慨走了。黎芷鸯倒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之前在袁芃芃家里的时候,他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偏颇,但还是以息事宁人为主的,她可从来没指望他为她做主。
陈老娘却是有些感慨:“你们大队长虽然好面子,但人还是不错的。”
黎芷鸯想了想当时在屋里的人,好像还有不少陈屯的人,难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小袁庄大队长找到袁老娘的时候,她正在缴费处磨蹭,黎芷鸯要住五天院,还开了一大堆药,林林总总医药费要好几十块钱。她大孙子也有伤,也在医院看了看,又是十几块钱。这一下子这么多钱,她舍不得,又想反悔了。
大队长看见她这样,火腾地就上来了,硬是按着袁家大伯去交了费。不交?行,回去就和村里的人商量,你家大孙子德行这么败坏,怎么能当咱们小袁庄的人!打了人连医药费都不交,以后还了得!
袁大伯好面子,也有点怕这个大队长,不等袁老娘胡搅蛮缠就叫他媳妇把钱交上了。
等大队长心满意足地走了后,袁老娘看向大儿媳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你个败家娘们儿!来医院带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诚心跟那小贱丫头近是吧?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家的儿媳妇,我们老袁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
袁大伯娘也委屈:“我这不是带着给振富看病的钱吗?我也不想给那丫头交药钱啊。”
“你还顶嘴,还顶嘴?”袁老娘心疼地都要疯了,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我打死你,打死你!”
袁家这边怎么样暂且不表,黎芷鸯却是享受了穿越之后难得的安生日子。除了和陈家人相处有些尴尬之外,一切都还好。
殊不知,陈立花往娘家跑的次数也不多,陈家人对袁芃芃也不熟悉,她这样尴尬的表现却是正符合了“被欺负得忍无可忍才大胆了一回,但其实还是内向”的人设。
陈家人都是很爽朗直率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除了叫“姥爷姥姥”还有些别扭,其他的黎芷鸯都适应良好。尤其是,现在人家叫她袁芃芃,她也能很自然地应了。就像袁芃芃是另一个她,是她的前世。
袁芃芃是1973年去世的,灵魂在地府等个二十多年去投胎,好像时间也对的上?
第9章 故友
且不管黎芷鸯不切实际的幻想,陈家的人却是确确实实地很忙。忙着操办陈立花的丧事,袁芃芃也趁机向他们讨教这祭奠人、过周年怎么做,毕竟,她是要管一家三口的供奉的。
第二天,小袁庄大队长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据说还是袁飞生前的战友。
徐向军见到战友的遗孤的时候,泪刹那间就下来了。
他以前是袁飞手下的兵,刚办了转业没多久,在县公安局当了个大队长,这在乡下人看来,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所以他一说要来看看袁芃芃,小袁庄的大队长二话不说就把人带来了。
徐向军在县城也算混得开了,陈立花生前就是去找他,袁芃芃虽然性格不太吃香,但脑子是一顶一的好。她上学早,在学校上四年级,次次考试都是第一,陈立花想把她转到县里去上学。这次去找徐向军,就是为了这事。
徐向军说到这里都哽咽了:“嫂子怕你想她,不放心你,才赶夜路回来。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回来啊!”
此时病房里就只剩下徐向军和袁芃芃,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一个哭的涕泪横流的汉子怎么办,只能沉默。
好在徐向军自己收住了,他抹了把泪,从怀里摸出两个信封来。他先拆开那个薄的,嘴里还念念叨叨:“这个是你的录取证明,是我今天给你办下来的。”
“粮票什么的嫂子都给我了,我也都交给学校了,你不用有什么顾虑,直接去上学就可以了,学校那边,宿舍也都安排好了。”
他又抽出那个厚厚的信封:“这是你爸生前给我保管的,你爸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他就把明面上的那些给你奶奶了,其实别的什么奖金、福利,他都给你们存着了。”
袁芃芃接过这两个信封。先看了看那个薄的,里面只有一张纸,话写的也很简单,就是“袁芃芃同学品学兼优”、“特此允许到我校学习”似的一些话。但就是这张跟闹着玩儿似的纸,陈立花搭上了自己的命。
可怜天下父母心!
袁芃芃把薄信封收了起来,把厚信封退给了他。这个怎么可能是袁芃芃他爸的?如果真的是袁飞的,两年前就该交给陈立花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交给一个双亲皆亡故的十岁小姑娘?估计这些是徐向军自己的钱,那些话,只不过骗骗小孩子罢了。
如果袁芃芃没死,那他的这番说辞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但黎芷鸯好歹也活了将近十八年,这点东西还是懂的。
“徐叔叔,信我留下了,钱您收回去吧。”袁芃芃不等他接话,径自说到,“我爸确实留钱了,但不在您那里,我妈收着呢,收的好好的。我知道在那里,您不用担心。”
徐向军不由分说,把两个信封全塞到了袁芃芃手里:“你爸那个人,纵使留钱能留多少?听叔叔的话,拿着。”
“不用了,叔叔。我不准备上学了”袁芃芃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她经历过那次高考,对学习这件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排斥。对,她这种想法是不对,这关学习什么事呢?全国上下几千万的考生,怎么就你出了事呢?还不是自己的问题。
好吧,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是缩头乌龟胆小鬼,反正不想学习。
黎芷鸯内心的无赖小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正义小人,她又变得理直气壮了:现在考虑这个太早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徐向军有些惊讶,随即又开始不死心地劝说:“是担心学费吗?没事儿,叔叔……”
袁芃芃看着这个身板挺得直直的汉子,有些想哭,真的是,感动到了。
“叔,我只要好好学,在哪里上不是一样的吗?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不给我,我爸我妈丢脸。”
徐向军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惜了,前天陈立花来的时候,说她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考第一容易,但次次一百分可不简单。又想起英年早逝的袁飞来,也是这样,脑子聪明得很,无论学什么, 总比别人学得快。可惜家里不重视,就没怎么上过学,文化水平不高,在部队只能当大头兵。好不容易升上来了,又牺牲了。
他也不能说什么,孩子去县里上学了,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交学费?信封里的钱是他能拿出来的极限了,他也有家要养,下面有几张嘴等着吃饭,只能说,老天爷不开眼哪。
徐向军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到:“下午我带妇联的主任过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你是烈士遗孤,国家不可能不管你的。”
袁芃芃一开始没听明白,这是送她去孤儿院?不可能啊,她姥爷家还要她呢。
“徐叔叔,我……”
徐向军自顾自地说:“你这么小,放在农村太给社会主义建设添麻烦了,还是投身到城镇建设里来吧。”
袁芃芃越听越糊涂,她这个身体才十岁啊,她能为社会主义建设做什么贡献啊?
徐向军认真地嘱咐她:“芃芃啊,你记 住,等妇联的人来了,你什么东西也别要,就说自己父亲是为了社会主义死的。你妈是发挥了吃苦耐劳精神才出意外的,你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要国家一颗米,就是希望投身于城镇建设。听明白了吗?”
袁芃芃好像明白了啥,又好像没明白。这话听着好像也没错,但非要强调投身于社会建设,好像有点怪怪的。
下午,徐向军不仅带来了妇联的人、武装部的人,还带来了小袁庄的大队长。袁芃芃觉得徐向军怎么也不会害她,就按照他教的说了,自己还加了几句“一颗红心向太阳”、“妇女能顶半边天”之类的话,妇联的人很高兴,还夸她有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模样。
大队长今天其实是个陪客,他祖祖辈辈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就他出息了,是个大队长。但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见了这么大的官,妇联的人和武装部的人,在他眼中,是顶顶厉害的了,他没想到袁芃芃的事,还能引来这么多厉害的人。
他看着那个公安局的人和他们说说笑笑,心里止不住地震惊,袁芃芃那个原来一点都不起眼的小丫头说了些话,妇联的人就决定给袁芃芃一大堆东西,还给了票和钱!武装部给了军需品,最后,三方统一决定,给袁芃芃转城镇户口!
那是城镇户口啊!大队长难以置信,以后袁芃芃可就是有供应粮的人了,是城里人了!他明白这些都是徐向军给袁芃芃办成的,再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就带了敬畏。
徐向军送走妇联和武装部的人,送走有些有些不太自在的大队长,将一个东西递给袁芃芃:“这是你的粮本,以后每个月都得来县里领你的供应粮,可得记好日子。本来这个户口是归公安局管的,但是我初来乍到,要是贸然给你办了,怕人家闲话。有了妇联和武装部,就是公家的事,不是私人的事了。我们公安局也筹了些钱,你跟那些东西放一块儿,好好放着。因为你的特殊情况,我跟你们大队长说了,你们家那房子,你暂住,期限是二十年。这样你也不用去你奶奶家住了,不然非得给他们欺负死。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叔叔,叔叔一定帮你。你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得好好打算打算……”
袁芃芃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这些东西,真的是有些佩服这个人了,怪不得人家能转到公安局上班,怪不得人家刚转业就是大队长!原来,为城镇建设做贡献是这么个意思,对啊,不是城里人,怎么为城镇建设做贡献啊!
其实还是因为七十年代的中国法制体系不完善、不健全。不然像袁芃芃这种情况,就算是亲友都不愿意收养,那还有孤儿院呢,至少饿不死。何况袁芃芃可是烈士遗孤,说句实在话,这种为国捐躯的烈士的子女,怎么厚待也不为过。
中国啊,总是会渐渐强大的。
袁芃芃把之前徐向军塞给她的信封找了出来,还给他:“徐叔,真的是谢谢你。我现在有粮,有住的地方,也有钱,这些钱您还是拿回去吧,不然我这情,可没法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