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岁放下毛巾,把头发一把甩到后面。
后道:“——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程家琰揉揉眉心,“……需要我提醒你,你用的是多芬?”
一次,萧岁网购沐浴露和洗发水,结果碰上快递小哥不送上楼。
那时萧岁在上班,只好打电话给程家琰让他帮忙下楼去拿快递。后者任劳任怨地下楼,然后看见了穿着制服的快递小哥以及他腿边的一个大箱子——准确来说是装满多芬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箱子。
程家琰把箱子抱上去以后,手酸了好几天。那痛感,他至今记忆犹新。
萧岁理直气壮地说:“用多芬妨碍我说飘柔广告词了?”
“好好好,不妨碍不妨碍。”
想起今天下午某人隔半小时就问她在干什么,问毛旭回去没,问她大周末的怎么不回家休息,一通电话说一句话就挂掉,像是在查岗。
当时萧岁在人前不好发作,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就来气,一双鹿眼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把他一层皮刮下来。
“说好的不吃醋呢?”
“……我没啊。”
“呵呵。”
萧岁随手截图通话记录给他发过去,“我家食物链末端人士”占据了整整一个界面。
末了,萧岁评论道:“口是心非!”
“……”
片刻,萧岁头发擦到差不多就把毛巾挂起来,掀起被子准备钻到被窝里。
结果,脚还没放到床上,就听见视频那头传来男人警告的声音。
“把头发吹干才上床。”
萧岁看了他一眼,脸色有点黑。
她无所畏惧瞪回去,半眯着眼睛,话语间带着威胁的语气:“你凶我?”
一分钟前才被人控诉完,给程家琰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往枪口前躺。
他轻咳一声,语气放轻,哄道:“哪有。宝宝乖,先把头发吹干才去睡觉,你忘了上次偏头痛,痛到睡不着了?”
或许是讲道理的方法有点用处,萧岁把掀起的被子放下,转身去拿吹风筒,当着程家琰的面把头发吹得干干爽爽的才爬上床。
芝麻也跳上来,直接趴在萧岁的枕头上。
萧岁呵斥它:“萧芝麻,你最近很嚣张啊!你知道你跟我妈睡觉从来不上床的哦,遇到我就睡我枕头是几个意思?”
话是那么说,却没有用手去赶它。
视频通话的另一头当然也看见这幅场景,弯起的嘴角隐藏在深处。
他暗想:你也是口是心非。
萧岁一边抚摸芝麻的脊背一边跟程家琰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忽然间,手机震动一下。
她缩小视频通话框,退了出去,看见毛旭发来的微信。
欣喜的表情一下子跃到脸上。
“啊——师兄回复我了!他爸妈同意了!!!”
“……”
第55章 第五十五场戏
“卧槽卧槽!!!”
萧岁立马从被窝跳起来,站在床上,一旁趴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的芝麻被她吓得一下子跳起来。
程家琰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在你男朋友面前提起前情敌时那么高兴呢?还有——坐下。”
“哦。”
果然下一刻,萧岁已经盘着腿坐下。
程家琰看见她凑近手机,脸上的笑容未减,便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回复师兄啊。”
听听!听听!这语气多么理直气壮!
程家琰只觉得不当着她面买机票飞回来都对不起她这么高兴的表情了。
他道:“你再笑一下,再回复他一句,我就立刻飞回来。”
话落的瞬间,他把镜头设置成前置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其画面正是某航空公司的官网。
“……”
萧岁先是一愣,然后乖巧地删掉还没发出去的文字,接着截图发给程家琰以示清白。发送完毕,她身子一软就滑回被窝,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见程家琰还没关掉飞机订票网页,挑挑眉又抬抬下巴示意他快点关掉。
程家琰握着鼠标迟迟没动,于是萧岁采用温柔乡政策,嗲嗲地喊了他名字一声。
鼠标挪到关闭键上,立刻转变成红色。
但他没有按下去。
程家琰在镜头之外勾起嘴角,“换了别的叫。”
萧岁舔了一下嘴唇,迟疑地说:“我家食物链末端人士?”
程家琰爽快地“哦”了一声,然后在搜索框上输入“s市”,按下确认键。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萧岁:“……”
萧岁叫住他,“诶诶诶,别那么冲动嘛!你想听我叫什么?”
程家琰不点破,只说:“你知道的。”
萧岁:“……”
她当然知道!
程家琰在床上就哄着自己叫他,不叫就……弄到她叫为止,手法相当猛烈。
然而,现在两人隔着几千公里,她仗着自己不会“惨遭毒手”就想让他说出那个名字时,自己应一声——
光是想都爽歪歪!
偏偏,一山还有一山高。
萧岁撇了撇嘴,说话时不仅声音小,语速还快。
程家琰挑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听不见。”
萧岁瞪他一眼,音量拔高,“姓程的,你故意的吧?”
程家琰一边坦荡地应着“是啊”一边选定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票。
操!
萧岁撇着嘴,不情不愿地说:“……老公。”
视频那段传来男人饱含笑意的一声,“嗯?”
嗯嗯嗯,嗯你个头!
别的其他称呼,萧岁都觉得没什么,偏偏对于“老公”一词有莫名的抵触。
说完,她就起了鸡皮疙瘩。
萧岁抚了抚手臂。
倏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换上一副笑脸,故意捏着嗓音,嗲嗲地凑到镜头前面。
“程先生,爱你哟!小岁岁真的好爱——好爱你呢!全世界最爱你。”
可惜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视频通话就被单方面挂断,手机界面恢复与他聊天的界面。
萧岁躲在被窝里偷笑。
她知道程家琰这人恶寒什么,每回她不要脸地凑过去问他爱不爱她时,那张想把她给糊掉的脸就是最好的佐证。
三秒后,她又收到新的消息。
连续三条,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直男癌末期患者:早点睡。】
【直男癌末期患者:还有,不要跟你师兄说话。】
【直男癌末期患者:晚安。】
萧岁扑哧一笑,懒洋洋地摁着虚拟键盘回复他。
【戏很多的祖宗:晚安。】
【戏很多的祖宗:还有,超级爱你哟!】
【直男癌末期患者:……】
-
翌日早晨,暗沉的天气还没褪去。乌云笼罩着天空,厚重的云层让人没有理由地觉得压抑,心情不好。
萧岁也不例外。
昨日冯华生醒来后,交代萧岁,近日工作室的事情都交给她处理,不会的就打电话来问他。
一下子,工作室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拴在一起,变成一条沉甸甸的扁担,压在她身上。
须臾,萧岁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
她放下筷子转身去看,彼时,旁人已经递来了一封白信封。
萧岁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做,捏着那封面写着“辞职申请书”的信封,放到一模一样的信封堆里——自她从录音棚出来以后,仅仅一小时就收到5封辞职信。
“第六个。”萧岁歪着脑袋,仰头去看杜晓游。
明明萧岁是坐着,比杜晓游矮了许多,却没见着她比后者气势上低人一等。
“师妹啊师妹,你说集齐7封辞职信能不能召唤神龙呢?”
杜晓游不答,萧岁抬起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漫不经心地问她,“还把谁挖走了啊?别一个一个轮番上阵给我递信啊,一起来不好吗?省得我连一顿饭都吃不成。”
杜晓游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哦。难道你忘记你在茶水间答应别的工作室,把资历年长的挖走,给自己涨工资这事了?”
杜晓游一惊,四周去看其他人,看见大家都不在座位上才松了一口气。
她压低嗓音,警告萧岁:“你别胡说八道。有时间听墙角,不如想想怎么找拟音师去补上这些空位吧,师姐。”
‘师姐’二字,她咬得特别重。
萧岁把椅子转回去,也不看杜晓游,她说:“师妹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哪能让你操心呢。好好带着你的人走吧,不要回来自然是最好了。”
“——哦,不对。做我们这行,人才是最重要的,师姐收回刚刚那句话。应该是——你不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冯华生工作室还是很欢迎其他人回来的。”
“——毕竟,你也是无心装载,在这还是不在这,也不要紧。”
杜晓游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涨红着脸,近乎尖锐地呛声:“萧岁你就继续嘚瑟吧!到时候本子没赶完,赔钱砸招牌的时候,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站在我面前嘚瑟!”
说完,杜晓游转身就离开。
萧岁扒了一口饭,没什么胃口,直接盖上了饭盒。
她拿起那堆白信封,一封封打开,上面白底黑字地印着一个个名字——
一起在录音棚挨骂的;
一起喝酒吃饭,搭着肩膀唱歌的;
一起赶完本子后,捶着肩膀捶着脊背走出录音棚的;
……
其实,人很脆弱。
尤其是在金钱面前。
多少人为了钱,出卖自己公司换取利益。
又有多少人,因为金钱的纷争,连朋友、夫妻甚至亲人都做不成。
——就像她手上那6个信封。
然而,人又是坚强的。
他们每天早起晚睡,劳累一整天,就为了养家糊口。
也可以为了信仰,为了重要的人,义无反顾地给予自己的帮助。
——就像是毛旭应承回来,就像是现在给她递了一杯咖啡的小师弟。
“师姐,我看你没什么精神,就多泡了一杯给你。”
萧岁费力地对他笑了笑,接过那杯咖啡,后问:“谭俊,你没有收到他们邀请吗?”
谭俊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萧岁抿了一口咖啡,稍微有点提起精神,问道。
“我觉得跟着师傅学到的比较多,而且师傅不是那种强制安插个人思想的教学,我、我比较喜欢。”
萧岁浅浅一笑,故作深沉地说:“那你可能摊上麻烦了哦,小师弟。”
“诶?”
“快去休息,下午还要跟我进录音棚,奋战!”
谭俊腼腆地笑了笑,重重点头,“好。”
-
萧岁晚上九点从录音棚捶着腰离开,望着黑不溜秋的天空,当面迎来一阵寒风。
这时,萧岁想:她这个月应该水逆了。
后来想想,她家庭和睦,爱情顺利,就连遇到瓶颈的工作也找到了解决方法。
——应该排不上水逆。
然而,现实却啪啪地打她的脸。
事情是发生在两天后。
申请离职的人在递信当天就离开了。
而毛旭因为交接,迟迟没有回来。
这天早上,萧岁还没进录音棚就收到了毛旭的电话。
萧岁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回来的日子,接通电话前,嘴角带着笑容。
谁知道,接通电话后,她的笑容僵住,然后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说了两句话便挂断电话。
走进录音棚前,萧岁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心情,强迫自己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把师傅的招牌给砸了。
一进去,就是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她才走出来。
出来以后,她想着给师傅说一声。
手都已经滑到冯华生的电话,轻轻一点就能拨通,她却退出界面。
师傅还病着,不能操劳过度。她想。
她想过打给程家琰,又怕自己撑不住,情绪崩溃,便死死地忍着。
下午进录音棚之前,她又强迫自己不要想烦心的事情,大不了就通宵熬夜,加班加点地把本子赶完。
可是……可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两个师弟,还有混音师,不可能连着一个月都在加班。
于是,萧岁又压抑着情绪,工作了一下午。
然而,情绪的崩塌是在晚上,她回到家里的那一刻。
萧岁已经走到自家门前,钥匙拽在手中,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片刻,她拐弯走到了隔壁程家琰家前,插入钥匙,拧开,然后脱掉鞋子,光着脚走到他的卧室。
程家琰家每周都要阿姨打扫,所以不至于他很久没回来,铺了一层灰。
就连被子都铺得整整齐齐的,就像他在家的时候一样。
萧岁一骨碌地往床上滚,用被子裹着自己,像是在欺骗自己,他就在身边抱着她一样。
少倾,委屈劲就上头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泪水堆积在眼眶,视线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