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生气。”
她一想到黎曼昱的年龄，就不得不思虑起生孩子的事，时间越往下熬她生育的风险就越大。
“行了，我不说话了。”霍晏成知趣地往外走，“我去开瓶酒。”
叶辞在旁挥舞起刀具，一派路见不平的气概。“曼姐，你不管管他，他把酒窖当他私有财产似的。”
霍晏成时常提点黎曼昱，屡次拒收她给的薪资，也谈不上给她造成亏损，免费喝点红酒成了他横行的特权。
黎曼昱无暇安抚叶辞，思绪被其他的负担占据。
陆兆曦为了她而教训傅氏公司，傅家养尊处优的夫人没少委托各路亲友给袁超仪带话攀交情，风风雨雨扰得袁超仪烦不胜烦。陆兆曦一直警惕地护着黎曼昱，以免袁超仪故伎重施。她对黎曼昱不冷不热，只有不知情的媒体深深坚信他们好事将近。
陆兆曦陪黎曼昱去医院取出体内的药，不过是以答应她好好避孕为前提。
黎曼昱有些难堪，明明结婚还遥遥无期，她就已经开始担心会错过生育的黄金时段。
……
傅展川的官司又耗了一年，终于不堪流言围堵，公司宣布破产。
礼尚往来，陆兆曦同样回赠了他一封邮件，告诉他是林征把公司的漏洞告知给了媒体。
傅展川信任张俨、信任林征，唯独不信最爱他的人。
张俨当年查出身患绝症已经时日无多，听从林征的安排暗中动手脚，不慎被黎曼昱识破。他怕计划败露，更怕钱财要拱手送回，殚尽最后的精力转移财产。
张俨最后想搏一把，却让林征与傅展元伺机而动，三人各怀鬼胎，陷阱环环相扣。
最后张俨在黎曼昱面前用天台一跃换得子女世世富贵。
傅展元稳稳地守住了在家族的地位，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再不能构成威胁。
林征的嫉妒得偿如愿，造就傅展川从此萎靡不振，还若无其事地被傅展川视作同甘共苦的手足。
声势浩大的陷害，只有黎曼昱是牺牲品，一声不吭地承受无端的骂名和猜疑。
傅展川跌跌撞撞坠入冰湖，在那一瞬才彻底想通黎曼昱为什么不揭穿林征。她从他得身上不到信任，就选择看他蒙在鼓里自食其果。
他现在也终于自食其果。
黎曼昱在沪城远郊买下一套小别墅，全家等黎立桓高考结束后就立马搬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黎承望与陈惠霜这两年没少在报纸上看到女儿的男朋友，信息再闭塞也能从中瞥见他的家底。
黎曼昱的家人顺利迁来沪城，不再有阻挠陆兆曦见他们的打算。他自然而然就挑在餐厅公休的那天下午，开一辆低调的轿车，拎着礼物登门拜访。
她故意磨蹭，稳住几秒才开门。
黎立桓一直私底下跟陆兆曦有联系，尚能够交谈自若；而黎立桓本性格老实木讷，显得尤为紧张，好在陆兆曦耐心健谈又有黎立桓在旁打趣插嘴，初次拜访算得上愉快。
他们一家作息规律，黎曼昱饭后闲聊几句就催促陆兆曦早些回家。
异地恋，麻烦。
黎曼昱现在不便跟他同居，两人相距二十分钟车程，这是他这些天得来的感受。
陆兆曦的求婚并非没有征兆，那天下午突发奇想要给黎曼昱做蛋糕吃，哄骗她回家。
他衣着一丝不苟，却无厘头地端出一盘歪歪捏捏、裱花奇特的蛋糕，滑稽可笑。
黎曼昱给足他面子，津津有味地吃完。“好吃呢。”
“你吃完了？”陆兆曦刚回复完一条工作邮件，抬眼看见空空如也的餐盘，有一瞬的慌乱。
“嗯，”黎曼昱点头，违心地鼓励说，“很好吃，我就一口气吃完了。”
陆兆曦语气平淡里夹着谐谑，“你不嫌硌牙？婚戒在里面。”
“啊？”黎曼昱知道他鲜少进厨房，难得珍惜机会，一口气囫囵吞下蛋糕。“现在怎么办？”
她想象钻石滑过食道浸泡在胃液里，话里已经是带着哭腔。
顺流而上，逆流而下，别无他法。
陆兆曦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黎曼昱跑到洗手间去催吐，被陆兆曦拦住，哭着捶他胸口发泄，“肯定是因为你的戒指钻石太小了，不然怎么可能吞得下去？没诚意，我才不要嫁给你。”
“钻石不小，可以嫁给我？”陆兆曦笑她太容易被捉弄，抹开她的眼泪，亮出戒指屈膝跪下。
圆形钻石切割完美、净度纯粹，折射出夺目的火彩。
黎曼昱哭得更厉害，她曾无数次幻想陆兆曦求婚的场景，在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豪华酒店顶层，在灯火霓虹之上，在绚丽的烟花秀之后，在香槟塔旁，在鲜花的簇拥里。
“你竟然……在马桶旁边求婚……”
她气得几近昏厥。
“嗯？”他怕她真的把手指伸进喉咙里。
“好吧。”
黎曼昱认命地答应，看那颗鸽子蛋钻石的份上。
“你欠我一场正经的求婚。”
“以后再求一次。”陆兆曦把戒指推向她指根时，心神都跟着颤动。
“不用了。”黎曼昱控制情绪，“我要你用这一生来补偿我。”
“好。”
他回答得无比庄重虔诚。
第78章
黎曼昱的餐厅在这一年被评为米其林二星, 餐厅舒适度被评上三幅勺叉。
一家新餐厅，非专业出身的主厨, 短时间获得这样的成就, 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米其林权威苛刻，美食评论家都认为这份荣誉是众望所归，褒扬多过质疑。
唯独霍晏成嗤之以鼻, 每天在厨房里吹毛求疵：“曼姐，别嘚瑟。最高是三颗星，舒适度儿怎么着也得拿五个勺叉吧。”
“别乱加儿化音。”霍晏成是南方人, 一口造作的京腔让她尤为不适。
“不是说这样爷儿们？我学学。”
“爷们儿。”黎曼昱嫌弃地看他, “你要是真想学, 不如去当地感受一下氛围。”
“嘿哟！”霍晏成这句倒是学得十成地像, “想赶我走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曼昱摘到米其林星就赶他走, 未免过于忘恩负义。“我就是不很明白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这，或者我们签一下劳动合同？”
她担忧他挥霍无度还没买五险一金, 落得个晚景凄凉。
“你想用一张纸困住老子的下半辈子？”霍晏成脱口而出，瞥一眼她的钻戒, “我呸，怎么说得跟结婚一样。合同就免了，我指不定那天就会走。”
“你是在等人？”黎曼昱罕见地与他谈心, “你在节目上露了脸，想找你应该早就找过来了吧。”
“不用你管, 说正事, 餐厅桌子太多, 撤掉一些，抽时间重新装修，员工有几个工作了一年还毛手毛脚，开掉。”霍晏成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愣着干什么，工作啊，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在这里吃白饭的啊？”
黎曼昱像是踩到他的痛处，无从安慰，默默走开。她的菜式越来越多变大胆，偶尔会选择把法餐与其他菜系结合，成果惊艳。
《主厨的晚餐》收视稳定，内容不落俗套，在盛行的搞怪爆笑真人秀中独树一帜，成为电视台力捧的节目之一。节目组请来的嘉宾水准愈发的高，正巧黎曼昱摘得米其林二星，应景地邀请几位国外知名的星厨，做成米其林餐厅主厨专题。
黎曼昱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法语，与来自法国的嘉宾畅谈厨房、生活与艺术，博得好感连连。
而这期嘉宾却是来自美国的主厨，有独特的烹饪理念，风格自然粗犷，天生带着豁达张狂，不拘小节。
前几期秦雪微需要配备翻译，表现得稍显吃力，一轮到英语国家的主厨，重新在节目里找到存在感。
黎曼昱英语水平足够应付这样的场合，只是发音总带着点法语腔调，难以纠正。好在主厨也有留法经历，又有秦雪微做补充，节目效果一流。
主厨在美国有自己的农场，与美国最尖端的农业学院合作，为餐厅培育出绝佳的原材料，让黎曼昱艳羡不已。
当秦雪微问他光鲜的职业生涯背后曾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主厨绷起松弛的神情，承认那最大的代价就是为厨房牺牲对子女的陪伴。
众人在这一秒悄无声息，是不是该引以为戒？
黎曼昱受到莫名的触动，上车后他的声音还在脑海里盘旋。
陆兆曦看她走神，“今天的计划有变。”
“什么？”黎曼昱自从搬家后，仿佛重新跟他陷入热恋，在工作之余约会，偶尔收到鲜花珠宝当做惊喜，甚至为配合情趣去酒店缠绵，急急赶在晚上回家。
“我爸妈要见你。”
他语调平常，却掀起波澜万顷。
“这么突然？”黎曼昱低头检查自己的装束是否合宜。
“还突然？你从答应我那一天起，就该做好准备。”
袁超仪竟然是先从花边新闻里听说儿子要结婚的讯息，跟他确认后直骂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陆兆曦无赖地跟她解释，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把准媳妇领回家吃饭。
黎曼昱自知不能拒绝，“我害怕。”
“害怕什么，思淳没少在家帮你说话，说星厨在国外都等同于艺术家。”
这不是陆兆曦凭空捏造。
长幼有序，哥哥不结婚，妹妹只能干等着，这已经是陈腐的旧俗，但陆家老爷子还坚持恪守下去。
陆思淳早和男朋友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为了哥哥早日成家，没少在袁超仪面前说好话。
黎曼昱叫停：“等等，我先回家一趟。”
“不行。”
“哎呀，我没有想逃，我托人买了一些黑胶唱片，说不定你妈妈会喜欢。”
黎曼昱自从听说袁超仪喜欢古典乐，狠下功夫学了些乐理。那些黑胶唱片收录钢琴大家的精湛演奏，还是古董级别的第一刻板，千金难求，她也是靠着机缘和厚脸皮才艰难地买到。
“我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陆兆曦其实替她准备好了礼物，一对玻璃种翡翠手镯，终究是珠光宝气，心细不足。
袁超仪隆重客套地请她做客，全程温声细语，只是偶尔刁难陆兆曦不懂事。她收下黎曼昱的礼物，回赠一套高定祖母绿珠宝，送的时候还劝黎曼昱不要嫌弃这些珠宝老气横秋，以后陪陆兆曦出席各种场合总能用得到。
已然是认可她的身份。
陆兆曦的姑姑委婉地劝袁超仪管管儿子，别让个寒酸女人进陆家的门。
陆兆曦为黎曼昱做的莽撞事，袁超仪都看在眼里。
她不是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两家长辈们讨论结婚的事，过程繁冗复杂，尽可能地礼数周全。
陆兆曦带着黎曼昱签署公证婚前协议，她眼也不眨，直接翻到协议该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字。
“不怕被骗？”陆兆曦皱眉，用手戳她的额头。
“不怕。”
还好这份协议，请她共享陆兆曦名下所有财产，还承诺债务只有他一个人承担。
陆兆曦旋上钢笔盖，“珍惜现在的时间，你马上就要换个身份。”
黎曼昱抽出钢笔，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没什么不同，无论是哪个身份，我都爱你。”
你我都能经受住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