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向下仰,身体轻如折了翼的鸟坠落而下。
树高七八米,人体坠落而下不过几秒的时间。她身轻如秋叶,急速坠下。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坚硬的土地,印四稳稳的抱住了她。
手臂里她的身躯软的如温热的水,凌冽甘醇的清香扑鼻而来。如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在他的胸前,脸颊,丝绸一样的冰凉。
印四一动也不敢动。
半响,他才缓缓地起身。怀里印若脸如银盘,华美娇艳的容颜如盛开的血蔷薇,印四双臂坚固如铁,步履稳固的走进了屋内。
轻轻地将印若放在床上,拢好被角。
他站在窗边,不知站了多久,终是缓缓地,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只是这次,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胸膛里传来了陌生又奇妙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渐渐地有些不受控制。
萧郯站在窗外,没再进一步。圆润的指甲刺进肉里,钝痛。他抿住嘴角,脸上的神色教人看不清。
夜色里,一声尖锐的叫喊打破冷宫的荒凉与寂静:“皇上驾到!”
萧景明站在门外,迟迟没等来印若的迎接。那太监还要再喊,萧景明摆了摆手:“罢了,不用再喊,我们进去吧。”
那个女人八成是不会出来迎接自己的,萧景明清楚的认识到这点之后,讶异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多生气。
屋子里点了几盏灯,昏暗的很,空气里飘着酒气。萧景明环视了一圈儿,朝床边走去。
印若半卧在床上,白皙的脸颊染上醉红。原来是喝了酒醉了,萧景明眼中浮现出了然,只有这样,她才会如此安静,温柔。
鬼使神差的,萧景明伸出手想抚一抚她的脸。印若睡得熟了,白嫩的脖颈修长,吐气温热,她似乎有些热,踢了踢被子,露出一截雪白。
萧景明眸色沉了沉,他继续弯腰,听见几声微不可查的细细的,呢喃:“阿景……”
萧景明呼吸一滞,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印若蜷缩起身体,“阿景……你等我……”
萧景明指尖颤了颤,突然收回手。
阿景,印若从前总这么叫他。那年他十八九岁,在一干风姿卓越的皇子中并不起眼,他无权无势,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他越发的伏低做小,逢人便笑。那一日,他得到请柬,去二皇子府上做客,却被人当中泼了杯热茶。
淡黄色的茶渍染在衣服上,怎么也去不掉。那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衫,在众人或嘲讽,或看戏的眸光中,他的笑脸几乎维持不下去。
那个时候,印若从人群中走过来,递给了他一块方巾,她笑容明艳大方,英气飒飒:“喏,给你的。”
萧景明神色微动。
自从他登上皇位,迎娶袁莹莹,她便再也没有如此唤过她。
萧景明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舍不得的。
虽然从前对她是虚情假意,但,他终究是对不住她。
在身侧的太监见萧景明站在印若床边沉默不语,心里拿不住主意,君心难测,今儿是莹妃得宠,没准儿明儿,就是这位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将袁莹莹的话带到:“皇上,储秀宫那边来话了,说莹妃梦魇了,正请您过去看看。”
萧景明沉吟片刻,道:“走吧,去莹妃那里看看。”
屋子重新恢复安静,树下的少年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
过了几日,凤藻宫那边传来消息,说莹妃受了惊吓,不断的梦魇,皇帝心疼的不得了,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凤藻宫。
同时,印若冷清的宫殿也的来了许多赏赐。
陈旧的家具焕然一新,萧景明同时赏赐了大批的珠宝绸缎,和此后的丫鬟宫女。
印若点了两个看的顺眼的留在里屋,其余的全都打发到外院去了。
太监皮笑肉不笑的道:“皇上特意给娘娘赏赐了两个厨师,为娘娘调理肠胃。”
印若含笑收下了。
凤藻宫那边,刺耳的破碎声不断的传来。袁莹莹伏倒在床边,气的浑身发抖。
贴身的宫女劝道:“娘娘莫气,皇上的心还是在咱们这人儿呢。娘娘这些日子得的恩宠与赏赐是后宫独一份儿。”
“独一份?”袁莹莹捂住自己的胸口,恨道:“那为什么印若那里也得了赏赐?”她眸中涌起不甘,这些天皇帝虽日日在她这里,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萧景明的心思已渐渐地不在她身上了。
袁莹莹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慌。
第6章
印若最近日子过的很无聊,袁莹莹每日在宫中装病,不来烦她。
印四的好感度缓慢而稳定的上涨。
她撑着下巴看向印四。
印四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印若美眸半垂,眼中波光粼粼,唇边一抹似笑非笑。印四羽睫颤了颤,向前走了半步。
他低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他咬词有些怪异,在黑暗里,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他已经快要忘记该如何发音,如何措辞,现在都要重头来过。
犹如孩童般牙牙学语。
印若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轻轻笑了笑,“来。”
印四俯身上前,此时宫殿里的宫女已经全部退下了,只剩他们二人在此。
印四低垂着头,印若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髻和属于男子的秀白的脖颈,凸起的喉结。
他在等待着她的指令。
印若开始怀疑印四在床上会不会也不是这般,动也不动,等待着她的指令才会行事。
她道:“小四儿,若是有一天,我强迫你做了某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怨我么?”
印四垂着头,重复:“主人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
印若笑了笑,果然和她所料不差。
到了夜晚,宫殿里来了个熟人。
萧郯这次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宫殿里已经大变模样,金碧辉煌,烛灯流转,长长的流苏遮摆垂地,这里真正是个娘娘住的地方了。
很符合她的身份。
萧郯神色冷漠,看向坐在贵妃椅上喝茶的印若。
印若:“坐。”
他撩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皇族风范。印若掀开茶盖,茶香浓郁,茶水清淡,墨绿色的茶叶在滚水中沉沉浮浮,萧郯手掌握住茶杯,却并不喝茶,只淡淡的说:“你送来的药,我喝了。”
印若抿了口茶,她早就派印四每日给萧郯送去治疗伤风感冒的药,看他今日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模样,应是每日都有在认真的吃着。
她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样?萧郯握紧茶杯,内心深处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渴望,他渴望她的关注,更多的关心,甚至是——他不再想下去。
印若不说话,萧郯便也沉默着。
两人一杯一盏浓茶,细细地饮着,茶水从浓变淡,天色从暗至明,不过须臾之间。
到了寅时,天光泛白,萧郯放下茶盏,道:“我该回去了。”
印若将壶中的水倒进,淡淡的说:“已经决定好了。”
萧郯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紧,眼神却越发的清明,坚定:“是。”
印若放下茶壶,郑地有声,她道:“好,有魄力,怕么?”
她抬眸看着萧郯,这是这个晚上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萧郯心中涌起股不可言说的灼热,他挺起胸膛,沉声道“单凭刀山火海,一往无前。”
印若点点头,丢给萧郯一个本子,道:“你根基太差,起步太晚,这上面的内功心法,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有不懂的招式再来问我。”
萧郯拾起本子,低语道:“谢谢。”
印若耸了耸肩,转身回内屋,陪萧郯干坐半个晚上,她早就困到不行了。萧郯望着她的背影,苦苦压抑了一个晚上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会侍寝么?”
少年的声音呢清朗又嘶哑,包含着迫不及待和某种不欲戳破的窘迫。
印若还在往里走,声音懒懒的:“看心情。”
少年的胸口像是被撕裂了般,他想起那晚,他站在窗外看到的一切。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理智,他握紧双拳,大声喊道:“我会做到你要我做的,我一定会!”
少年嘴唇微微颤动,他眸光如炬的看着印若的背影。
女人停住脚步,少年心中冉冉升腾起星火般的渴望。她回头,却并未看他,纤长的食指抵在红润的唇上。
“嘘。”
她不再停留,继而转身回屋,萧郯眼中的亮光渐渐消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黑,和野望。
印若瘫倒在床上,在冷硬的板凳上坐了半宿,她腰酸背痛。
一双温凉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揉的她很是舒服。印若索性将自己的头靠在印四的大腿上,任他好好的给自己揉一揉。
起先,他的身体还僵硬的似一块石头。印若拍了拍他的大腿,懒道:“放松些,太硬了。”
大腿上坚硬而紧张的肌肉睡的她硌着疼,印若睡着不舒服,睁开一条细缝儿。
印四带着人/皮面具,脸上显不出颜色,两只玉白色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她哼笑,自然而然的伸手把玩着他的耳朵,触手冰凉,耳尖却是滚烫,灼人心扉。
印若指腹间揉搓着他的耳朵,感受着身下的躯体慢慢地,一点点的变硬,直至变成雕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
她的手从耳尖滑到喉咙,细腻冰凉的肌肤,滑动的喉结。
印若捏着印四的下巴,“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反抗吗。”
印四迷蒙的看着印若,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像是有把火在烧着他。
印四默了片刻,咬字胶着:“这是,主人的,惩罚。”
印若推倒他,跨坐在男人的腰上。
斯条慢理的解开他的衣襟。
印四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他还不明白在他身上即将发生什么。
印若英气的眉眼有些冷淡,不急不缓:“居然把这么美妙的事情说成惩罚。”
她用手指点点他的脸颊:“如果你不是任务对象,我会把你从床上扔下去。”
印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想反抗,与生俱来的克制却时刻告诉他。
绝不能伤害主人。
印若缓缓地坐下去。
满是旖旎。
*
萧郯自拿到秘籍后便足不出户的开始修炼书本上的内功心法,他天生聪慧,书上的心法他一点即通。
只是果真如印若所说,他身子骨太差,底子弱,也许这一生都练不到最。只能堪堪到中等水平,便再难进一步。
今夜,印若便是去赴会和他过招,看看他已经学到第几层。
几个月不见,少年的身子骨似乎又抽条了,身姿挺拔如一颗白扬。五官更加锋锐,狭长的凤眸深如海洋,一眼望不到底。
印若拍了拍手,道:“不错,进展很快。”
听到印若毫不掩饰的夸奖,萧郯心中终于涌现出些欣喜,多少年来,自母亲走后,他便再也没有笑过,也不知快乐究竟是种什么滋味儿。
如今,不过得了一句她的夸奖,他便觉得,自己很快乐,很欣喜。
少年手持木条,昂首道:“来吧,试试我的实力。”
第7章
萧郯信心满满,他要让她看到他的进步,他的成长。
他身姿如竹,迎风而立。起式,落剑,出招。身如游龙,宛若惊鸿。
印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起式与他对招。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少年的手中暗含内劲儿。
她讶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已经打通经脉,有了内力。
印若反手推上去,为出鞘的剑发出轻微的剑鸣,萧郯立刻退后半步,他不想伤了她。
印若眯起眼,并不留情。很快,少年落败,他粗喘着气,一手抵着木剑,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印若。
女人神情冷漠,让他想到了神庙里识众生像的神邸,她在看他,却并未将他看在眼底。
萧郯咬着牙站起来,忍住胸口沸腾的内力,哑声道:“下次再来,我会变得更强。”
印若:“这是自然。”她仰头一笑,“不过今日你的表现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已是很不错了。”
萧郯眼中一亮,道:“这是夸奖吗。”
印若:“你说是就是。”她收起长剑,将外衫随手搭在一旁,和萧郯练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剑,她身上都是汗。
萧郯望着女人妙曼的身躯,眼眸中涌起股深深地渴望。他喉头鼓动,脚步不自觉的跟了进去。
印若仰头喝茶,冰凉的茶水缓解了她身上的燥热与酸痛。她斜斜的看着少年,玩味儿的说:“怎么,要留在这里过夜么?
她勾起红唇,笑的妖娆而不自知。一股热血冲上萧郯的头脑,他涨红了脸,目光就是移不开。
印若仿若对少年的视线浑然不觉,她身着轻薄的衣衫,薄衫浮动下,妙曼诱人的酮-体若隐若现。
因常年习武,这具身体比之一般的女子更为紧致,富有力量之美。半响,他哑声道:“若是……我愿意呢。”
他着魔了似得说完这话,才回过神来,神色惊怒不定,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好不精彩。
印若扬起眉,少年便如阵风般跑了出去。
印若:“哟,原来都是纯情挂的呀。”她扭过头,朝印四眨了眨眼。狭长明媚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笑意,如羽毛一样轻轻刮搔在心脏上。
印四默不作声,耳尖却如朱血般红。
那晚,萧郯做了场梦。
梦里他很是勇猛,简直如同野兽,将身下的人折腾的受不住。可那人还要,她勾着他的脖子,双腿修长,吐气如兰:“小崽子,你在做什么?”
萧郯死命的箍着她的腰,看清了身下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