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被吊着的小男孩变成了原程的模样,他死死的瞪着她,说:“走开!”
冷而刺骨。她怕了……
大梦惊醒,初然浑身都在冒冷汗。
这么久了,她还是怕。
等她缓过来,就觉腰部黏糊糊的,跟后背黏了汗水的感觉不一样。她轻轻碰了一下,刹时痛的呲牙咧嘴。
艹,一觉睡的,把打架受伤的事儿都给忘了。
神经和观感完全恢复后,浑身的酸痛感,伤口的火辣感一拥而上,还有这熟悉的卧室和不同于她杂乱无章的房间摆设,都在争先恐后的告诉她“你特么打架被原程知道了,想想要怎么个死法吧”……
要不这次再立个以后不会再打架了的flag?先让这旗子飘一飘?
她旗还没立起来,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随即不等她回答,房门被人打开,原程一身黑色睡衣裤立在门外,顿了一下,见她醒了,推了一下黑框眼镜,语无波浪的说,“下来吃饭。”
第5章 多事
初然不太敢直视原程的眼睛。
刚刚噩梦里的原程,眼神冰冷刺骨,到这会儿了她还心有余悸,更何况她白天犯了一大堆事,如果细究起来,她被原程虐杀无数次都不足以,当然,这个虐杀是无形的,比如原程的一记眼神,原程的一个冷笑,更恐怖的是原程那套永远也做不完的五三。
综上,她只能悄悄的抹去额角也不知是因为做了噩梦还是后怕原程算账的冷汗,假装看时间,嘴上回了一个“好”字。
……已经十一点了啊。
关上手机,初然翻身下了床,心里嘀咕着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吃,应该是原阿姨又废寝忘食的作画了……嗯,不知道一会儿她能不能去原阿姨那里保一保小命?
她这方心里正罗列着各种应对“原程算账”的方针,就听原程不耐的催了一句,“快点。”
“……好,马上。”
怕再这么磨磨唧唧,又惹得原程不高兴,初然穿好脚边摆放整齐的拖鞋,强撑住了因为站立时用力太猛差点倒下去的身体,然后眼神扫过凌乱的床铺……
这卧室是原阿姨特地给她准备的。由于一月三十天,老初跟颜阿姨至少有二十五天是不回家的,不是出差就是公司临时有事,老初便一直把她丢给原阿姨和顾叔轮流照顾。不过一般都得原阿姨接着她这个重担子,毕竟顾叔也是个大忙人……这卧室虽然名义上是她的房间,可她也不好太随便,加上原程又有洁癖,虽说不严重吧,但好几次去她家,看到她摆放的异常有灵魂屋子,他脸上都是大写的嫌弃。
因此,当下为了不“罪上加罪”,她麻溜把床头的物品摆放整齐,后拽住被子,打算三下五除二把这玩意儿也给折好。
见她手忙脚乱,原程嘴角若有似无的牵了一下,随即表情恢复如常,“不用叠,一会还要睡。”说完,他掩嘴打了个哈欠,心里自问着一向十点半就睡的他,今天会不会睡太晚了?不过他问也没个结果,索性就作罢,只无奈的暗叹道,“凡是她受伤,他就没哪次睡好过。”
初然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不耐烦了,便赶紧把被子丢在一边,转身就跟了过来。她这一蹦一跳的,走的有点吃力,原程似乎也是在尽量配合她,放缓了步子,只身在她前边,不近不远。
连蹦带跳的走路着实是费力,初然临下楼梯时腿一软,整个人都向下栽了过去……
原程家的楼梯是有点长的,一路滚下去,下半生怕是只能在医院度过了。就在这一霎那间,初然心跳的飞快,脑海里闪过了好几种念头,有“呆在医院也不错,至少不用上课”的,也有“我特么恋爱都没谈,不想变成半残”的,更甚有“如果我就这么交代了,之后得有谁护着原程啊”……总之,就跟人死之前的走马观花,把自己前半辈子的遗憾跟后半辈子的无限可能想了个遍。
好在,有原程在,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才失去了实现的可能性——
迎接她的并不是接连不断的的台阶至大地,而是原程结实的胸膛……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双手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掐住了原程腰间的软肉,在听到近在耳边的闷哼声时,她及时撒手抱住旁边的楼梯扶手站稳,不敢跟原程对视,眼神四处乱飘的缓着气道,“谢谢。”
说这两个字时,她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是给几分钟前差点散失的后半生给吓得还是因为刚才不小心掐了原程,反正哪个都让她心惊肉跳就是了。
只不过,她等了半天的来自“原程噩梦的凝视”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在她打算从原程眼皮子底下偷摸溜走时,整个人都被原程圈在了怀里……
初然:“?”
原程的手在她腰际划过,反复蹭了好几次。腰际的擦伤被他蹭的火辣辣的痛,她忍不住就低吟了一声……
“怎么回事?”他问。
“被踢了一脚,小擦伤,没怎么注意。”她说话时,在原程怀里挣扎了两下。老实说,跟他距离如此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这让她不太舒服。
她只是动了一两下,原程就松了手轻轻咳了咳,“去你房间等我。”说完就自顾的回了卧室。
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急救箱过来了。
坐在桌边乱翻着课本,初然全无心思的托着腮偷看打开急救箱做准备的原程。
白炽灯下,他的脸被衬得越发的透白,跟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低着头,睫毛忽闪了几下,如羽翼般在被镜框框住的面庞区投出了一小片阴影。他唇线微抿,修长的手指来回在急救箱徘徊了几圈,待找到棉签时,那双一贯平淡无波的眸子晃过一丝光亮,只不过光亮太过浅淡且转瞬即逝。
“你以后少跟那个原程往一块儿混,那小子不仅长得跟他那变.态爸一样,就是性子也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阴沉的很,指不定哪天就学他变.态老爸杀人。老初那家伙,都跟他说过好几次搬家的事了,没有一次放在心上……”
晃然间,初然想起了小时候她亲妈拉着她的手,避的原家极远时说过的话。
讲真,她以前还真被她亲妈吓到过。不过现在想想,她亲妈太会扯了,原程明明长得比那男人好看百倍千倍不止。还有,原程不阴沉也不变.态,他甚至连架都不会打,整一战五渣……他跟那男人一点都不像!
在她大脑又独自放飞时,原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把消毒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有些别扭道:“衣服……掀上去。”
抬眸所及之处的人,听到他的话明显一愣,随后“哦”着把右侧的单薄的纯白色t恤往上掀了一点儿。可能是因为t恤黏到了伤口,她咬牙“嘶”了声,听着都让人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我以为就是小擦伤,没想到那些王八……体育生下脚这么狠。” 她小声嘀咕。
看这样子,是完全没有听出他刚刚的失态,也不知他是该庆幸还是该允悲顺便骂她脑子笨。
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在消毒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力度。
初然痛的呲牙咧嘴,忍着骂人的冲动,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跟顾见往常受伤,若是原阿姨有事,原程便会帮他们处理。原程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耐心的,他下手谈不上温柔,但也决绝没有今天这么重……他今天肯定是故意的。
他这是在警示惩罚她?她还是快点认错吧,免得一会儿他上重刑。一想到他那套做不完的五三,她就心绞痛。
于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今天下午从染这头彩虹开始,犯过的所有事,逐一罗列,并做了相应的解释,最后态度诚恳的认错,并表示知错就改,日后定不会再犯。
她向“领导”递交“检讨”时,占着“领导”给她消毒没空暇看她,眼睛一直大胆的在“领导”脸上打转,生怕错过了他的表情,下一秒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
“是不是屋里太热了?要不要,空调再开低点儿?”
盯着低头给自己贴纱布的原程,他耳朵透红到让人难以忽视。初然抬头看向空调,十九度,还可以吧,至少她一点都不觉得热。
哪知她刚问完,原程不知是手滑还是又搭错筋了,使劲在她伤口上按了一下,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万年冰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局促。
他说,“废话真多。”
初然说:“……”
自认为在原程面前能装乖就别装逼,能躲远就别凑近的初然,被原程说话多后,大写的不爽,但也只是敢在心里不爽而已,明面上的她依旧是怂兮兮,连个屁都没再放,乖乖跟原程下楼去吃饭。
可是这饭都吃了快一半了,坐在她对面的人依旧红着耳朵……想到几分钟前才被diss废话多,初然默默的把空调又调低了一点儿。
对面的人有所察觉,瞪了她一眼,喝了口水。
这一瞪眼,差点没把初然手中的遥控器给吓摔了,她急忙低下头,认认真真的研究起碗里的米饭来。
“原阿姨呢?她还在画画?”吃了半天,主座上也没人,初然问。
原程头也没抬,“已经吃过了。”
初然“哦”了声,没话了。心想着原阿姨真是难得的按时吃饭,而原程这会这顿估计不是夜宵就是原阿姨强迫他等她一起吃的。毕竟,诸如此类的事原阿姨强迫了原程不少,有时候她真是对原阿姨的“特殊关照”感到害怕……
原程见她半天没话,舌尖顶了顶右颌,连带着眉头也缩在了一块,不高兴了,“我晚上没吃。”
初然:“……”
果然是又被原阿姨强迫了。
知道他生气,初然把面前的糖醋小排推了过去,这是原程最爱吃的。
她说,“那你多吃点。”
原程:“…………”
之后,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声响,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
说起来,往常同原程坐一个饭桌,虽然也不怎么说话,可至少也不像现在这么怪。难道是因为原阿姨让他等她吃饭?
今天还真是多个事之日啊,怕是这会原程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折磨”她了。
扒完最后一口米饭,初然没抬头,从彩虹刘海里偷瞄了眼原程。这一瞄,正巧跟原程对上了视线。
初然:“……”
她发誓,她从原程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在心里唉声叹气着,初然准备欣然的接受“死亡”。
恰在这时,她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多事之日,果然是多事之日!
第6章 转班
要说顾、原、初这三家子,做了足足二十年的邻居,中间虽说也有很多不愉快,但孩子毕竟没什么错。所以平时要是谁家有个事,其他两家都会搭把手。这种情况在初峰跟王湘离婚,还有陆侃走了后就更加明显了。
“顾叔叫我们过去。”初然生无可恋道。
对面的人碗一推,已经起身行动了起来。
三分钟后,两人按下了顾家的门铃,一进门,就看到在门口跪着搓衣板撅着屁股趴地上写作业的顾见。
这场景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因此初然也习惯性的眼皮一跳,头疼的想着:“如果直接罚跪写作业,不听顾叔那些长篇大论就好了,不过长篇大论也好,挨揍也好,都得先跟贱人顾串好口供。”
揉了揉额角,路过顾见的时候,初然压低声音问他,“你说哪儿了?”
可能是爬累了,顾见挺了挺腰缓了缓劲儿,正要跟她说,楼上就传来了一道呵斥。
一个瘦高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叉着腰,中气十足的吼:“还不快上来!”
这一吼,连带着原程的眼角也抽了一下。顾见更是动作快如闪电的爬到地上装死,初然腰际也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心想着这次八成没有罚跪写作业这么简单了,她还欠着原程的“债”呢。
心里叫苦连天,面上风平浪静的磨磨唧唧挪着步子,在快要上楼时,初然听到身后的顾见冲他小声喊道,“我都认了,你也记得说实话。”末了在初然回头之际,挥了挥手里的卷子,笑的呲牙咧嘴,“风里雨里楼下搓衣板等你哟。”
忍着没飞起来给他一脚,初然跟在原程屁股后面上了楼。
顾自强在书房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叉着腰板着脸自己在那里嘀咕两声,偶尔又拿起桌上准备好的尺子在自己手上打两下,打疼了皱皱眉又重新开始,反复的试着力度。
他们敲门时,顾自强赶忙把尺子摆回去,清了清嗓子,把天生和蔼的面孔换成了凶神恶煞。
“进来!”他压低声音,道。
门被推开,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顾叔,出差辛苦了。”为首的原程惯旧没什么表情的问候。
顾自强知道原程喜怒无形于色,点点头应下,“嗯,还好。你们呢?我和老初不在的这段日子,听说你们过的很是逍遥?”
初然:“……顾叔,我错了。”
原本顾自强还想着心平气和的教育教育这丫头,在听到她照旧的上来就认错,一点不走心不知悔改的语气时,登时火就上来了,就是大学教授平时的那些文邹邹也没了,教训起熊孩子来跟普通家长一样,逮着个话就骂了出来,“嘶,你跟顾见那小子老油条了是吧?上来二话不说先认错,就过过嘴?你给我说说,你们有哪次认错是认真的?有哪次承诺是说到做到的?”换了口气,他接着吼,“我临走前你们还什么向天发誓好好学习不再惹是生非,我这才走了两天,你们班主任就打电话,说你俩溜号去网吧打游戏,本来想着打个电话教育教育就完事了,谁知道你们安分了没两天,又给我闯祸!还有——”
被气到脸红脖子粗,说话大喘气的顾自强,目光扫过初然的那头头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这头发什么鬼?啊?前段时间你染了个金毛狮王,这才没多久,你就换成了彩虹?!你学人家洗剪吹呢?啊!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说着就拿起了桌上的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