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闻到我衣服上的烟味了,感觉不太妙……】
握着手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半晌,也不见回应。窗外天色渐深,小风车摆件的影子在窗台转过小半圈。半梦半醒间,她才感觉到手机在振动。
【这段时间,我就不接送你了,低调点。】
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映出一小块蓝,她轻叹口气,抿住唇。
【好,我休息了。】
林舒把手机压在枕头下,渐渐睡沉。也茫然不知,窗外何时起了风,刮得附近门市楼的卷帘门“哗哗”作响。
第二天大清早,因为十字路口发生交通事故,公交车在距离学校两条街的路口堵得寸步难行。
眼看时间来不及,林舒只得提前下车,跑到学校。结果,刚跑到学校大门口,上课铃便打响。她一路跑到班门口还喘着粗气,抬头正赶上丁堰在讲台上训话,她敲了下门。
“抱歉,我迟到了。”
“回去吧。”丁堰用目光指了下林舒的座位,她点了下头,朝自己的座位走。
“真不是说你们,因为处个对象,还扣分,冤不冤?”丁堰蹙着眉食指在半空中点了点,“再说,你们一个个小孩牙子懂什么?”
林舒闻言怔住,坐下的同时,也不觉多留意了下身边。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才觉得班里很多人都在看她,议论她。
“就算没忍住,非要处对象。有能耐,不让教务处抓住也行……”
丁堰话没说完,广播就响了。
“8班,厉言勋……”
听到“厉言勋”三个字,林舒浑身的弦瞬间绷紧。
听丁堰的意思,厉言勋这次被抓住一定是因为处对象了。
林舒认了命般闭紧双眼。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什么后果,也都得担着。不就是3分吗?又不会减在高考分上,无所谓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却听见另一个名字。
“齐敏,男女生交往过密,扣3分。”
她猛地睁开双眼,转头看向齐敏的位置,果然齐敏也不在班。
怎么会是……齐敏?他们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不对,昨天他就不对劲。难道跟骑单车的人有关吗?那个人是齐敏?
一时间脑海里各种思路交缠,她想得头都要炸开来,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难道说,她真就这样莫名其妙被绿了?
直到丁堰走出班,白青凑过来干咳两声:“你先别急,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说罢,她才从书桌堂里拿出张纸条递给林舒:“特哥让我给你的。”
林舒接过纸条,薄薄一张纸不觉就握出褶皱。半晌,她才勉强平复心绪打开来。里面只写了一句话——别急着跳脚,我晚上跟你解释。
自习课快结束,厉言勋和齐敏才回到班。林舒看到齐敏的瞬间,吓了一跳。
齐敏眼眶和鼻尖都通红,眼里已经没有眼泪,却还因为鼻塞得严重微张着嘴呼吸,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
进来前,她看了眼林舒,眼神不太友好。但在厉言勋偏头看过去的同时,她便如同老鼠看到猫般慌忙敛起目光,低下头脚步很快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林舒再看厉言勋,后者一如往常般慵懒地瘫在椅子里,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倒是说话算话,说晚上解释,这一白天,他一下课必出门,还真是不曾跟她说过一个字。
晚上吃过饭,林舒坐在钢琴前,目光都快把琴谱看透了,搭在琴键上的手也没动丝毫。
不仅仅是现在,这一整天,她都是这样魂不守舍。
“林舒,你完了。”厉言勋在医院时对她说的话,又在她耳边。
现在想想,的确是。
要不是今天通报批评,她都意识不到,她已经陷得这么深。
即便丁堰和林瑞祥都试探她,都死死盯着她,她也没想过退缩。即便她已经认定了,今天通报扣分的是她,她下意识的选择是认命,也没想过抽身。
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从来最胆小的自己,不知何时又是如何,好像已然穿上一层盔甲。
但她也不觉想起白青之前在天台上说过的话。
“如果你掏心掏肺地去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你要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部分暴露在他面前,任他宰割。”
其实她懂,所以当时才不敢轻易答应他。可是……
林舒越发觉得茫然。
可是,如果明明很喜欢一个人,都要有所保留。那以后,日子漫长又索然无味,两个人怎么熬得下去?
架在琴键上的手,小拇指不觉压下去,钢琴的声音惊到她。她下意识收回手,口袋里的手机正在这时传来振动。
她拿出手机,转回身,不见熟悉的身影。犹豫片刻,按上接听凑到耳边。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一开口眼睛便温热,连带着说出的话,竟也颤抖沙哑。
“已经晚上了,你还要解释吗?”
第43章
在北方, 供暖一停, 房间又只剩下一个人, 总会特别冷。冷到指尖脚尖, 裹着厚厚的衣服, 寒气还是直往心里钻。
林舒默默攥紧衣领,安静等着听筒那头的答案。却只听得他粗气连连,混着脚步声。半晌, 他才终于开口。
“开下窗。”
她怔了下, 目光落回窗口,果然看见厉言勋单手撑在窗户上,还喘着粗气。
“我来了。”
果然看得她眼圈微微泛红,他胸口闷得厉害。
数分钟前,他其实在后楼,打电话是想让她过去。那鲜少有人去,说话更方便。但听到她声音不对, 他就慌了,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看到, 举着电话一路跑过来。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
如果因为想保护, 反而伤了她,得不偿失。
林舒收好电话,过来开窗,才开条缝隙,就被厉言勋完全推开。他拄着窗框跳进来,关上窗, 一把扯开窗帘遮住他们身后一小片区域。随后拥她进怀,动作连贯自然。
之后的半小时,林舒听到了故事完整版。
这一周,厉言勋一直隐约感觉有人在跟踪偷拍他们。直到那天在蜜恋门口,看到有人举着相机,才确认是事实。
边昊予电脑玩得溜,所以他找边昊予去查,之前致使全校都开始叫林舒特嫂,那个附带亲吻照片的帖子发帖人。查到id,发现发帖人是路雪。边昊予盗了路雪的QQ账号,发现齐敏找她要他们的照片,目的是拿来当证据,去教务处举报他们早恋。
厉言勋干脆将计就计,拉齐敏下水,转移教务处视线。大不了就是扣分,他无所谓。至于齐敏,她既然想咬他们一口,就活该倒霉。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林舒。
“事情就是这样。”厉言勋蹲在她眼前,仰头看着她目光柔和,伸出手小心翼翼去碰她的指尖,“你信不信我?”
林舒默默收回手指,垂眸看着地面,声音轻飘飘:“我不知道。”
她是比以前勇敢多了,想和他一起扛到底。但他始终站在她这边,是她所有勇敢的必要条件。也因此,她变得更胆小。怕割舍,怕失去。怕错信,以后山高路远再不相见,仍要重砺拙茧独自前行。
“你给你哥打电话,他都知道。不不不,还是我来打。”厉言勋自顾自说着,慌乱拿出手机,急匆匆按上号码,拇指刚要按上拨打,就听得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的确,曾见过星火再堕入黑暗,远比一直深处黑暗,让人更难挨到最后。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去拒绝光亮,哪怕只有一点点……
厉言勋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他抬眸看见她也推开椅子蹲下身,两人相对着,她却是抱紧膝盖盯着地面。
“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商量下。别瞒着我,别骗我。如果是我说的话或者做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你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记得当时以为被背叛的感觉,才发觉,我可以全都不在意,我只怕,最后不是你。
林舒抬眸看向他,眼底已通红,却勾起嘴角:“好不好?”
“我答应你。”厉言勋稍一放松,坐在地上,“让我抱抱……”
他对她张开双臂,眼底也泛着红:“好不好?”
她慢慢朝他挪动,靠近些再近些,他才拉过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又能实实在在抱紧,他才松口气。
半晌,感觉到怀里的人平静许多,厉言勋轻拍了拍她的头。
“伤心累了吧?”
林舒重重叹口气,吸了吸鼻子:“还行……”
说罢,抱着某人脖子的胳膊,不觉又紧了些。却感觉到他挪动下身子,随后她耳边便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她偏过头看到一小罐手工糖,她松开他,坐在地上。
“听说吃糖会让人心情变好。”厉言勋拧开盖子,从中拿出一小块,比到她眼前,“你看,中间的图案是两个小人。”
林舒双眼微眯:“所以呢?”
厉言勋眉峰一挑:“像不像我们?”
“俗。”林舒不屑般瞥向别处。
“这还俗?我废了半天劲,才想到的。”厉言勋一本正经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眉心拧成了疙瘩,叹口气,“看来我这检讨也派不上用场了,撕了算了。”
说罢,就作势要撕。
林舒忙去制止:“哎!别撕!”
见他停下动作,她拿过他手里的糖罐坐回去,拧开来拿出两颗放在嘴里含着。
“你读,我听听看是什么水平。”
厉言勋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抿着嘴挠了挠眉梢,看向她:“真,要读?”
“读啊,都写了,为什么不读?”林舒身子向后靠在凳子上,用下巴指了指他,“开始吧。”
厉言勋干咳两声,学着领导演讲的语气:“我美丽可爱大方温柔善良腿长两米二六的媳妇,今天的事,完全是我的错。为了更好地弥补我不可饶恕的罪|过,我自愿增肌十斤,再长高十公分……等下。”
只见他掐着手指像是在算什么,嘴里还念叨数字。林舒越听越不对劲,不觉蹙紧眉,紧盯着他。
“我现在的身高算不错了,再加十公分有点多,要不五公分?”厉言勋似是询问般看向林舒,但旋即不等她回应,他便自顾自点了点头,“恩,就五公分,五公分挺好。”
“等下。”林舒投去探究的目光,“你这到底是检讨,还是许愿呢?”
趁他不注意,她一把抢过来“检讨”,用尽毕生所学才看明白,他这一页纸写的,其实是《琵琶行》。
林舒指着手里褶皱的纸,双眼无神:“你这是抄写吧?”
“完了完了。”厉言勋惊慌失措般瞪大眼睛捂住嘴,“被发现了。”
林舒禁不住轻笑出声,把纸丢过去,白了他一眼:“你还是自己珍藏吧。”
“你笑了。”厉言勋嘴角微勾,盯着她的双眸也染上些笑意,随后手拄在身后,身子微向后倾斜,扇着风,“呼,终于笑了,可累死我了。”
“像你这种人,道歉都不认真,就不该被原谅!”林舒指着他,刚要站起身,不想脚麻了,整个人重心偏移,像根直尺般要朝他跌过去。
“哎哎哎哎!”
她在半空几番胡乱挥舞挣扎,还是一把推上厉言勋的肩膀,两人都倒了下去。等她反应过来,她正一只手拄着他肩膀,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口,整个人趴|在|他|身|子|上。
这算什么,地咚?
重点是,厉言勋居然还很配合地红了脸。
见他酷似“娇羞状”,她突然脑洞大开,挑了下眉:“小娘子,给爷乐一个?”
然后就发现好像哪不对劲,脸上的笑瞬间僵硬,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并转过身。双手紧捂住滚烫的脸颊,目光无处安放,说出的话都磕磕巴巴。
“你刚,刚才怎,怎么……”
“没,没怎么。”厉言勋原地跳两下,极不自然地垂眸瞥了眼,眉心紧蹙干咳两声,“我先走了。”
“哦,好啊,你走吧。”林舒转回身扯了下嘴角,挥挥手,又忙转过去。
厉言勋叹口气:“现在还不行……”
林舒干咳两声:“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厉言勋有些不耐地捂住脸,“你就当我不存在,练你的琴,我等会就走。”
“哦,好。”林舒背对着他走到钢琴前的椅子坐下,明明按照曲谱弹得,却是各种弹错键跑调。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赶上她弹琴间歇,突然听得很清脆的“嘣”的一声,随后是某人的低骂声。
“艹,窗户擦这么亮。”
林舒全当没听到,继续弹琴。直到感觉有风从后背吹过来又消失,她又在心里默数三十个数,才回过头。悄悄走到窗边,她盯着面前模糊的一片,蹙眉摸了把,看着满手灰,默然。
晚上12点,已经熄了灯,林舒窝在被窝里,盯着天花板,思考板报到底要怎么弄。却没来由地又想到下午的事,只一秒,她就又面红心跳。她忙拽起被子盖住脸,哀嚎一声。
她当时居然还以为,他是单纯的心理害羞,还要调|戏|他……妈呀,她真是,智商被狗啃了吧?
正在心里骂着自己,就感觉到枕头下传来振动,是厉言勋的短信。
【睡了吗?】
林舒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回复下,只是本想说在想板报的事,却手速极快地打成:还没,在想下午的事。并且手一哆嗦发出去了……发!出!去!了!
她紧张得咬着指关节等回复,手机却安静许久。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要是她,恐怕就直接装没看到了。这也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