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言勋转过头,双眼已然通红,声音颤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他怔了下才接起来,还未开口就听得那头气喘吁吁。
“我知道是哪个孙子了。”
次日一早,林舒早早就出了门。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她慢悠悠往学校里走。经过操场,又看到体育生在训练,她却装作看不到,只默然加快步伐。
虽然她明知道,他不可能在。
但即便她再想低调,他们的分手也不可能悄悄结束。果然,才一上午,分手的消息就像他们在一起时般闹得满校风雨。
中午,林舒照常往食堂走,却在柳树荫前被白青拦住。
白青满脸难以置信:“你们分手了?”
“是。”林舒语气淡然。
“别闹了,你们俩那么好。”白青故作轻松地轻笑了下,眼神的认真却遮掩不住,“就是闹闹脾气吧?会好的,对吧?”
林舒没打她的话。
“都说毕业是分手季,我们没熬过去。”林舒轻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勾起嘴角,“你和韩赫可要好好的。”
白青不耐地推开她的手:“我他妈没心情在这跟你开玩笑!不是,到底为什么啊?明明就那么好……”
“不适合就分了呗。”林舒垂下眸,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才勉强压住眼底温热。
白青还想问,却被林舒抢了先。
“别问了。”林舒抬眸盯着她,眼底终于还是微微泛红,“求你了。”
而后也不等白青反应,就直接从她身侧走远。
晚自习前,林舒如往常一个人去琴房练琴。也一如往常,厉言勋也在,只是隔了厚厚一堵墙。
照着琴谱弹一小段,她的目光就散在黑白键间,出了神。
她真的很努力想回到认识他以前的状态,就当他从没出现过。但她今天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甚至连女厕都是一样。结论就是她根本忘不了,那个甘愿在所有人面前为她脱下自己T恤的男孩。
指尖再落回黑白分明间,鬼使神差般缓缓按下的按键,连起来居然是那首《可不可以爱我》。
时间在缓慢的音乐中,却仿佛瞬间被拉回从前。又从头至尾,快速在脑海里走过一遍。最后终结在,他说累了。
她回过神,目光又落在指尖,轻声跟着音乐和:“你,可不可以爱我。可不可以想我……”
指尖从白键边沿滑落时,不知哪来的雨水,落下生花。
也不知道窗外背靠墙站着的人,何时默然转身走了。
放学后,林舒不想听到有人议论,就在走出班门口时戴上耳机听歌。可即便如此,快走到门口时,她还是在前面人的议论和往门口狂奔看热闹的状态吸引到,默然摘下。
“是厉言勋!”
“居然是他?不可能吧……”
听到“厉言勋”三个字,她的目光落在门口围着的人群中,再挪不开。而后,她就听得打骂声,从人群中传来。
犹豫片刻,她还是收好mp3,也随着人流跑过去。等她跑到校门口,人群正自中央缓缓散开些,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骂着粗话,从人群中穿出去,人群也终于散开来。她这才看清,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正是厉言勋。
有人小声议论。
“真没劲,居然都不还手。”
“这一顿暴打,他身体再好,也够他喝一壶了……”
他没还手?难道他还在守他的承诺吗?
林舒盯着厉言勋,视线不觉模糊。
是不是她太没耐心了?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才没参加运动会。跟这样的机遇擦肩而过,他有情绪也很正常,她应该陪着他度过难关才对……
想到这,她一一绕过面前的人,朝他跑过去。只是还没跑到,他就已挣扎着站起身。她刚跑到他面前,还没等伸出手,他就像没看到她般目不斜视地从她身侧走过,哪怕肩膀结结实实撞开她的肩膀,也没丝毫回头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怔了许久,终于还是轻笑着低下头,下一刻,垂落的发遮挡瞬间满溢而出的眼泪。
而此时,踉跄着往街边走的人,单手捂着肩头,眼眶的伤口不住往外翻涌的鲜血,经过睫毛和脸颊,从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某一刻,好像有什么掺进血液中随之滴落,他高大的身子,终于颓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们,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交集后,终于渐行渐远。
林舒不知道,其实边昊予背着她,去找过厉言勋。即便看他当时身上还有伤,边昊予也差点对他大打出手。
边昊予指着厉言勋的鼻子,骂他,让他以后滚远点,他的情绪居然都毫无波澜。
只是在边昊予要走时,厉言勋突然叫住他,问他。
“你会一直陪着她吗?”
高考完当天,白青拉着林舒去曾经追流星的天台喝酒。两人坐在天台边,互相依靠着,一罐罐起开,喝光。扯扯皮,开开玩笑,好像全程都很快乐。
但白青盯着林舒的笑容,自己却越笑越僵,还是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她曾奋不顾身跳进厉言勋的爱情里,最后却还是等来分手,被全校人当成饭后的笑谈。白青知道她有多敏感,想想都很心疼。
林舒举着酒听的手顿住,缓缓挪开,握着拄在地上。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满天繁星之中。
“我说我不后悔,你信吗?”
她转头看向白青,勾起嘴角撞了下白青的肩膀,轻笑出声:“你别这样,我说的是真的。”
“喝酒。”白青用酒听撞了下林舒手里的酒,蹙起眉仰头一饮而尽。
要怎么磨砺自己,她才能像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林舒也把剩下的酒喝光,甩手把空酒听丢远。身子一放松,枕着手臂躺下来。感觉到白青也躺下来,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脸上的笑容也不觉被风吹散。
“跟他在一起的这一年,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年。他也曾经给过我,我以为这辈子都无人能敌的安全感。是他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活得像个孩子,什么都不必想,也不用害怕被骂被欺负。甚至我和他出门都不用带脑子,只要他在,他都会想得很周全。”她转头看向白青,勾起嘴角,旋即又转回头。
“所以,即便得到现在的结果。我不怪别人骂我蠢笨,也不后悔曾经那么掏心掏肺地喜欢过他。只遗憾,我们熬过了老师教务处的追捕,熬过家里的反对,却在最接近可以正大光明牵手的时候,分开了。”
白青听得出她声音有些颤抖,看到她悄咪咪地在眼角抿了下,却也看她释然般扬起嘴角。
“或许谁都没错,就是不适合吧。”
和她们一样,脱去枷锁的男生们,此刻也在放肆狂欢。
但他们都忽略了,人总是在放肆开心后,特别容易失落难过。喝过,吐过,厉言勋拄在洗手池边,耳边还充斥着门外的欢闹声,他抬起头,在镜中看到的却是另一个比自己矮上十几公分的人。
也是这一晚,林舒最后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两人都太过默契地选择沉默,他听着她那头有风呼呼吹过,她听见他那边吵闹嘈杂。她终于,还是先挂断了电话。
报考那天,林舒去办公室找卫磊,曾经三番五次努力躲过,最后还是在走廊里碰到厉言勋。
走廊里的窗大敞四开着,满城阴雨,带着风也很凉,从耳边呼啸而过。曾经说过要去一座城市的话,也在耳边被风吹得很远。
两人对视很久,还是她默然先低下头,从他身侧走过。他也没叫住她,只是手中的纸被握得越发褶皱。
填完志愿,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林舒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早上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已演变成瓢泼大雨。她没带伞,就一头冲进雨中。
而刚刚,就在她身后的楼梯上,其实就有人握着伞要冲下来。只是最后,那把她和某个人共同撑过的伞,在她冲进雨中后,垂落在那人身侧。
当晚,林舒高烧不退,窝在被窝里浑浑噩噩。
林瑞祥轻声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下,重重叹口气。
“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比他要对你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林舒翻过身,背对着林瑞祥。
“别因为一个人就对生活失望,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现在让你撕心裂肺难受的事,其实都不算什么。谁没了谁,都能很好地活下去。知道吗?”林瑞祥转头看向她。
“知道了。”林舒吸吸鼻子,她始终闭紧双眼,眼泪却悄无声息从眼角浸入枕头中。
夜半,她偷偷起床,只开了盏台灯,把用了一年多的日记本锁进几乎不会打开的柜子。
台灯的光映在窗帘上,微弱似有光。楼底的路灯下,有人盯着那微弱的光看了许久,直到窗口再度堕入黑暗,他才默然敛回目光。
小区门口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半。
“走了,小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后半段遇到熊先生那段跳舞用的音乐是:《浪漫满屋》的主题曲《i think i》【又是暴露年龄的一章】
下一章开社会卷,敬请期待特哥成年后(可以肆意妄为)的宠妻大法。
第64章
一更:
林舒离开桐市那天, 林瑞祥一直把她送上火车。
隔着玻璃窗, 她朝他挥挥手。
这是她长这么大, 离家最远, 也是最久的一次。
火车缓缓前行, 林瑞祥盯着那一处窗口,眉心的八字深深陷进去,厚实的双手握在嘴边对她大喊:“照顾好自己!”
林舒站起身点点头, 再坐回去, 几经控制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她低头抹着眼泪,不让自己太难看。还没处理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位大哥,能跟你换下位置吗?”
她转头看去,就见边昊予拖着个棕色的皮箱,一只手扶在中铺边沿, 正微俯下身跟她对面下铺的中年男人商量。
“你怎么会在这?”林舒忙抹去脸上的眼泪,走过去, “你不是报的……”
北方的学校吗?
边昊予胳膊顺势往林舒肩膀上一搭, 指着她:“这是我妹,傻得很,我得照看着点。大哥行行好呗?”
中年男人寻思片刻,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火车票递给边昊予,提着行李走了。
“你怎么回事?”林舒蹙眉盯着边昊予,满腹疑问。
“啧, 急什么?这趟车到疆城得38小时,你还怕我半路跳火车?先坐下。”边昊予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坐到下铺,他俯身把行李箱塞进下铺底下,才坐在她对面。
这林舒才知道,边昊予报了和她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区的,一所并不起眼的大专。
林舒蹙眉盯着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啊?你都不如留在桐市,电子信息学院都不知道比它好出多少倍。干嘛舍近求远?”
桐市和疆城,基本算是最北和最南的两座城市了。
“因为我他妈有病,行吗?”边昊予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窗外。
看他别扭的模样,林舒脑海里窜出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她干咳两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该不会是,怕我在那边受欺负吧?”
“你可少自作多情了行吗?”边昊予嫌弃地蹙紧眉,拍着胸脯,“我他妈是一直窝在北方不甘心,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呵,外面的世界还很无奈呢。”林舒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个橘子丢给边昊予,“接着。”
“我靠,你还带水果?”边昊予抛着橘子玩。
“诶,你还记不记得……”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你说,看在你大老远来陪我的份上,我不和你抢。”林舒笑着扣好背包,慢条斯理地剥起橘子。
“小时候,数咱俩最能吃橘子,姥买了一大兜橘子,咱俩坐在那看电视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全拿下。”边昊予说着,咂咂嘴,“这他妈也不公平啊,都说吃橘子皮肤黄,怎么只有我黄,你那么白呢?”
“你没学过生物吗?基因问题,改不了了。”林舒拿瓣橘子指着他,随后笑着丢进嘴里。
火车驶离桐市,一路向南。
刚到疆大,林舒就报了很多社团。大一课又多,每天,她除了奔波在各大教学楼间,就是跑社团。人一旦忙起来,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很多事。
某天,她如往常去食堂吃饭,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埋下头还没准备吃,桌对面就坐下个人。她一怔,抬头看得肖晋拿着筷子,嘴角微微勾起。
“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你。”
“是啊,好巧。”林舒勾勾嘴角,低头吃饭。
肖晋轻叹口气:“抱歉,你们分开那段时间赶上我家里有事,实在顾不及……”
林舒手上动作不觉变缓,满不在意般扯了下嘴角:“嗨,分个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早都过去了。”
“恩,都会过去的。”
肖晋话音刚落,林舒的手机就响了。她才接起来,还没等说话,就听到那头传来质问。
“肖晋果然是和你一个学校?”
“是啊。”
等等,什么叫果然?他们高考成绩差不多,考一所学校也很正常啊。
林舒瞥了眼肖晋,捂住话筒:“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了?”
“出租车!”边昊予气喘吁吁跑过去,“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十分钟后,林舒看到边昊予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食堂门口,彼时她和肖晋正在放餐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边昊予拉着往出走。
一直走到一楼,林舒才挣脱开,揉着手腕蹙紧眉:“干什么啊?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
“我跟你说,你想谈恋爱,跟谁都行,决不能是他!”边昊予指着楼上的方向,那状态像极了林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