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您也知道,我们家里也没什么余钱,每日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柳娘也就靠着给铺子里做点绣活拿点零碎的钱,加起来可能还抵不上一件金贵的衣服来的多。”李贵话没说满,李嬷嬷怎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可不是来找你们借钱的,我是想雇你们去帮忙,现在店里缺人手,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出比你们现在做的活儿再高些的价格。”李嬷嬷继续说道。
听到价格比现在还高一些,李贵和柳娘对视了一眼,柳娘悄悄给李贵使了个眼色,她对李嬷嬷说:“秋姨,我去和他商量一下,您稍等。”
李嬷嬷点头,柳娘拉着李贵进了门,压着声音说:“我觉着这事儿挺靠谱,反正咱们在家里闲着也闲着,秋姨在薛府做活,认识的人那和我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次能在西街开铺子,说不定那个合伙的人不简单呢,我们去试试也不亏。”
李贵对于柳娘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这次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李贵也厌烦了那种四处去找活做的日子,遂点头,“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很快商量好了走出去,柳娘面上带着笑,她与李贵是一个村里的,平时农活干得多,厚厚的嘴唇,与李贵站在一起倒也般配,她对李嬷嬷说:“秋姨,既然您都开口了,我们自然是要答应的,有什么事您直管吩咐就是。”
李嬷嬷回了一个笑,“铺子现在还没开起来,琐事很多,你们要是愿意,现在就和我去看看,怎么样?”
“好嘞。”
李嬷嬷带着李贵和柳娘去了西街,晚上的时候顾尔就听小翠说了这个事儿,她头一次做这么大的主,难免有些忧虑,“小翠姐,你说开铺子这事儿能成吗?”
小翠给她打气,“肯定能成。”
“若是银子不够,那可如何是好?”顾尔依旧担忧。
“我和娘这些年也攒了些积蓄,你别担心,肯定是够的,对了,你画的花样子呢?咱们有时间就绣一绣,到时候也能拿出去卖一卖。”
顾尔拿出几张纸摊到桌上,说道:“这些都是可以绣在帕子上的。”
小翠拿过来一细看,江南女子多喜欢在帕子上绣一些花草鱼虫的事物,顾尔却推陈出新,把姑娘家喜欢的兔子、双蝶等绣上去,好是好,就是绣下来量有些大,小翠熬了半夜绣好了一张,看着成品心满意足,果真是好看,她都舍不得拿出去卖了。
顾尔自己也抽空就埋头绣上一会儿,薛府在阳春三月之时似乎迎来了异常和平的时光,直到有一天,一顶轿子停在了薛府门口,里面的纤纤玉指掀开车帘,轿子上下来一个戴着面纱,钗着步摇,身材有致的女子。
☆、第四十章
林涟漪不是第一次来江南了, 她微微抬头, 看着薛家气派的门额,露出一抹浅笑,门口早有丫鬟等着, 见她下了轿子就迎上来, “林小姐,老夫人特意派我在这儿等着,念着姑娘这会儿该到了。”
林涟漪微微颔首,她跟在丫鬟身后, 中规中矩的说:“有劳你了。”
林涟漪迈着小步,款款的走到了薛老夫人所在的大堂中,还未进门, 就听到里头传来或高或低的几重笑声,有清脆的,有低沉的,她心里怀了些小紧张, 低头从丫鬟掀开的帘子中走了进去。
“可是涟漪来了?”老夫人止住笑声, 朝她看去。
林涟漪走上前行了个礼,“涟漪拜见老夫人。”
“好孩子, 过来让我看看,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乍一看都不认识了。”薛老夫人朝她招手,林涟漪早在进屋之前就将面纱摘了,一直垂着眼睑, 她顺从的走到老夫人面前。
“涟漪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府里玩,最喜欢黏在怀儿身后了,怀儿,是不是?”
薛怀不意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这才抬眼看向林涟漪,有些敷衍道:“祖母说的是。”
林涟漪听到男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悄悄红了脸,慢慢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待看到薛怀的长相时,她的脸更红了。
小时候长得好看的怀哥哥,如今更是俊朗,比之她父亲介绍的那些,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不得的。
“你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来人,带小姐先去安顿下来。涟漪,你就在府里安心住下,若有谁短了你的吃用就到我这儿来告状。”薛老夫人拍着林涟漪的手说道。
林涟漪乖巧的点头,跟着丫鬟去了,她一走,屋里的人也四散而去。
老夫人给林涟漪安排的地方离大房不远,中间恰好有一段回廊是去大房的必经之路,林涟漪低眉顺眼的走在前头,听着身后薛怀有力的脚步声,那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让她止不住的心跳加速。
薛怀无言的走在后面,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林涟漪放缓了步子,侧过身,朝着薛怀露出一个笑容,“怀哥哥。”
林涟漪岁数比薛茶略长了半岁,因而也跟着薛茶叫他哥哥。
薛怀停下步子,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等待她的下文。
林涟漪红着脸,羞怯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话,薛怀反而先失了耐性,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便直接开口说道:“若没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林涟漪,自顾自的越过她朝前走去。
林涟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追了两步,又停下,她咬着唇瓣,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都到了薛府,那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该属于她的还是她的。”
林涟漪随着丫鬟到了住处,是一处清幽的院落,院里养着一些花草,环境很是优美,林涟漪这次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丫鬟婆子还是带了几个的,她笑脸将引路的丫鬟送走,关上门,她的笑容也一道消失。
林涟漪坐到椅子上,丫鬟碧荷走到她身后轻柔的给她按肩。
她用几根手指撑着额头,闭目养神,碧荷在香炉里燃上香,屋里烟气袅袅,林涟漪坐了一路马车,这会子也累了,便合衣去榻上躺了会。
下午,顾尔坐在院中刺绣,薛怀出去办事并未在府里,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正当有些无聊之际,薛茶拎着裙角脚步轻快的来了,她也在自己院里呆的没趣,故来找顾尔玩儿。
“尔尔,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做女工。”薛茶有些不满的说道,她来过好几回了,顾尔次次手里都抓着针线,就连和她说话都不曾放下。
“四小姐莫气,我这就不绣了。”顾尔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放下东西哄道。
薛茶见她服了弱,也笑,探头去看她到底在绣什么,这一看眼睛就移不动了,“这是小兔儿?”
顾尔含笑点头,薛茶夸张的长大了嘴,央着她说道:“太可爱了,我不管,绣好一定给我一个。”
“四小姐喜欢,肯定是要留的。”
薛茶在她的篮子里翻了翻,好多绣帕,每一块上面都是不一样的图案,但无一例外全都精致艳明丽,“这块也好看,呀,这个也好喜欢。”
薛茶拿着几块绣帕左右发愁,她也不好意思全要,左思右想,最喜欢的还是那块未绣好的兔子,她撑着下巴说道:“尔尔,还是等你把那块绣好吧,你不知道,每次与那些贵女聚在一起,大家没别的事儿可做,就连帕子都得比上一番,你这个这么好看,我拿出去肯定能让她们眼馋。”
顾尔依着她,贝齿微露,她不在绣东西,却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薛茶伸着脖子四周看了看,没见着那人,眼里有一瞬的失落,但她很快将失落赶走,对顾尔说:“尔尔,不如我们来踢毽子吧,比比看谁踢得多。”
顾尔有些为难,“可是我不会踢毽子。”
“没事没事,我教你。”
薛茶让蝉衣跑了一趟,将毽子拿了过来,薛怀的院子虽大,但里面的草木都十分的珍贵,若不小心弄坏了,又得赔罪,所以薛茶拉着顾尔到了花园里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
“尔尔,你看着,我给你示范,很简单的。”
薛茶说着拿起毽子抛向空中,“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毽子每一次落下,薛茶都能准确无误的将它再踢起来,一边踢,一遍嘴巴里还在数:“一,二,三……”
等数到二十的时候,薛茶停了下来,她游刃有余的用手把毽子接住,走到顾尔身边,“尔尔,看清楚了吗?很简单对不对,你只要眼睛看着它,然后用脚去接了把它踢起来就好了。”
顾尔看着薛茶做也觉得并不是很难,想着自己也试一试,这处也无旁人,就算是惹了笑话,也只有薛茶一人知晓,于是她便将毽子托在手里,轻轻抛起后,伸着脚去接,第一下接到了,但方向却控制不了,不像薛茶直上直下的,她的毽子直接飞到了离她几人远的地方,再怎么赶也接不到。
“再试试,多来两次就好了。”薛茶在一边鼓励她。
顾尔跑过去将毽子捡起,踢了两个又失败了,有些事情真的做起来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用力一些,你踢得太轻了。”薛茶又说道。
顾尔尝到了一些乐趣,虽然老是失败,但失败的同时她的心情却飞扬了起来,当她再次把毽子抛起,脑海里记着薛茶说的用力一点,她猛的踢了一下,毽子“呼”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的远远的,最后落到了草地上。
顾尔连忙跑过去拾,初露尖尖的青草上,一双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薛忻弯腰将毽子捡起,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带着一抹坏笑朝着顾尔走去。
“这是谁的毽子?”薛忻玩世不恭的笑。
“三少爷,是我的。”顾尔向前走了两步。
薛忻把毽子拿到她面前展开,顾尔伸手想拿,他却突然缩回手,双手背在身后,戏谑的看着她。
“三少爷,请将毽子还给奴婢。”顾尔有些不悦,她不喜欢这样的戏弄。
“顾尔是吧,是谁许你在这儿躲懒的?”
顾尔尽量将声调放平,“奴婢不是来躲懒的,四小姐就在那边,我是陪着她来的。”
薛忻把毽子拿出来扔了扔,并无还她的意思,“头一回见你,你拿二哥来压人,这次又拿四妹,是真觉得我薛忻在薛家没什么地位是吧?”
顾尔没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拿谁来压人这种事情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因为薛忻这厮太过难缠。
薛茶见顾尔去捡个毽子一直没回来,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朝她的方向走去,“尔尔,出什么事儿了吗?”
薛茶走了两步,这才看到顾尔对面的薛忻,她双手交握行了个礼,“三哥。”
“四妹在这儿踢毽子,怎的二哥的丫鬟跟着你?”薛忻问道。
薛茶最怵的就是薛怀,薛忻她可没有在怕的,“哥哥不在府上,我和尔尔一块踢毽子有什么问题吗?”
薛茶不答反问,薛忻与这个四妹妹可不亲近,年纪小的时候还打过架,如今大了要好一些,他一双眼睛黏在顾尔身上,即便什么都没做也让她浑身不痛快,薛茶上前一步挡在顾尔身前,“三哥,你为何老是盯着尔尔看?”
薛茶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绕弯子,想也不想的就问出了这样的话。
薛忻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托着下巴好整以待的看着她们,“怎的,连人都不让看了?”
薛茶皱了皱鼻子,薛忻的眼光即便不落在她身上,她都觉着不自在,更何况顾尔了,薛茶拉着顾尔就朝薛怀的院子走。
薛忻见她们要走,扬声道:“四妹,你的毽子不要了?”
薛茶头也不回,“不要了,留给三哥你玩吧。”
她们小步走着,薛忻大步追了上来,跟在她们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薛茶在拱桥上兀的停下,“三哥你还跟着我们作甚?”
毽子都给他了,他还想要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她们小步走着, 薛忻大步追了上来, 跟在她们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薛茶在拱桥上兀的停下, “三哥你还跟着我们作甚?”
薛忻难得好脾气的解释, “我有些书本上的东西要去问问二哥。”
“哥哥现在不在府上,你过些时候再来吧。”
薛茶说完转身又走,薛忻却还跟着,“我去二哥院里候着也不成么?”
薛茶哪有资格来管这事, 只能由他去了,她拉着顾尔走的快了些,说道:“尔尔, 要不你先去我的碧落院待一会儿,刚好我有些女工上的事儿想请教你。”
顾尔余光撇了一下身后的人,想着院里还有玉竹在,少她片刻也无事, 便答应了。
薛茶带着她脚步一转, 而后笑嘻嘻的对薛忻说:“那三哥你去吧,我们先走一步。”
她说着带着顾尔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薛忻哪里有什么问题要请教薛怀,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想逗逗顾尔,现在人都被薛茶带走了,他还去作甚?
等拐过几个弯之后, 薛茶步子慢了下来,她边走边对顾尔说:“尔尔,我三哥怎么缠上你了?上次还在祖母面前要讨你呢,真过分,你都是哥哥院里的人了!”
顾尔不知道还出了这样的事故,她皱着眉,这个薛忻到底想干什么?
薛茶看她愁眉苦脸,安慰道:“尔尔你别太担心,哥哥是绝对不会把你让出去的,就连上次我想要都没给呢,所以三哥是绝对不会得逞的。不过你还是小心点为好,三哥那个性子就是看上什么就要抢到手,不择手段的那种。”
薛茶将“不择手段”四个字咬的有些重。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依据的,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和薛忻看上了同一个人偶,薛怀做主给了她,薛忻不敢在薛怀面前哭闹,小小年纪却想了一个更狠的法子,大冬天的,他竟真为了个人偶洗了一个冷水澡,生生的把自己冻病,发起了高烧,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念叨着人偶,高姨娘不知缘故,到薛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没办法,只得把薛茶还没玩够的人偶拿去,送到了他的手上。
薛茶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生的那场病是自己洗冷水澡洗的,只是每每想到这儿,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尔尔,你可千万避着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