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狠狠地瞪着他,语气不善,但也并未真正生气,“晓得!这还没怎么呢就护上了,以后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作娘的。”
“怎么会,娘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薛怀难得说这样的话,自己先羞红了耳朵。
☆、第五十八章
秦氏不知薛怀也会与她这样交心, 虽然是为了一个婢女, 但也足够了。
她自小就宠这个独子,其实对于未来儿媳,她一直很尊重薛怀的看法,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 即便家境普通也无妨,薛怀现在是薛家掌权人,硬将人娶进来就算是做上正妻也没人敢说闲话,她作为母亲, 若因为这样的事情与他生了嫌隙,搞得母子不和,家宅不宁, 那对薛家来说伤害才是最大的,因此她刚才没有把话说死,以后顾尔要是能换个身份光明正大站到她面前,她其实也不会不松口。
薛怀哪里知道秦氏已经想了这么多, 说实话今日来他就是想先给秦氏通一下气, 免得日后把人带过来秦氏接受不了,做事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薛怀不急,有些事情他已经提上日程了,就是不知顾尔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要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岂不是惹笑话。
薛怀在这边发愣, 听得秦氏说道:“去把茶茶叫过来,你们兄妹两个就没一个叫我省心的,下月初你姑姑生辰,早早做好准备随我去赴宴,知道么?”
“知道了。”薛怀点头,起身跨过门槛去叫薛茶,发现她正和林惟在廊下说话,表情看起来并不好。
薛茶听见薛怀叫她,撞过林惟的肩膀走了过来,神情低落,听秦氏说话也漫不经心,“嗯嗯啊啊”的敷衍。
秦氏为着这两个孩子心累,一挥手让他们回去,说自己要歇息歇息,薛茶走之前还噘着嘴用眼睛朝林惟扔刀子,薛怀看着他们俩,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林惟挠头,对上薛怀的目光后飞快的移开,结结巴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那个……爷,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对,还有事没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
薛怀看着林惟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抹笑,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薛茶影响的。
他慢悠悠的朝饮翠院走,不似来时那般步履匆匆,春天已至,花园里各色花朵争相开放,香气扑鼻,薛怀在秦氏那边把话说开,心情还不差,经过其中一丛之时,他顿住了脚步,想着,若是摘几支回去给顾尔,不知她会不会开心?
这么一停,薛怀回到饮翠院的时候手里就多了几支花,红艳艳的,香气浓而不烈,恰到好处,他在院里没看到顾尔,猜她是回房了,于是便走到顾尔屋前,抬手打算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紧而是虚掩着,他卸去手上的力道,推开进去。
顾尔歪在榻上睡的正香,手里拿着一本书,已经到了床榻边缘,眼看就要掉下来,她另一只手枕在脸侧,因为姿势的原因眉毛无意识的蹙起。
薛怀看到她这副模样,更是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身边,端详了片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走到窗边,将花瓶中凋谢的花取出,换上自己新摘的,看她睡的不适,薛怀想了想还是伸手试着将她抱起,本以为这样大的动静会将人弄醒,没想到顾尔只是在他胸前蹭了蹭,眼皮掀都没掀。
等薛怀将顾尔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发现她手里还攥着那本书,顾尔手上的伤养了这么断时日恢复的很快,此时已经不用缠着厚厚的纱布了。
薛怀哑然失笑,他将书抽出来一看,是自己书架上的本游记,作者不详,写的内容倒是很生动,想顾尔这样没出过远门的姑娘喜欢看也实属正常,他将书合好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这才悄悄出去。
从顾尔房间出来,薛怀会想着方才得举动,觉着自己和她的位置掉了个个,反倒自己像是伺候她的,不过能为她做这样的事情感觉好像也不赖。
顾尔醒后,就闻到一股芳香,她想着饮翠院里并未种多少花,因为薛怀怕弄混了竹子的清香,只有花园中的香花比较多,难不成花园里的花开到她房间里来了?
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过后,顾尔理所当然的注意到了床边花瓶中新摘的花,原来香味是从它那儿来的,定是玉竹姐贴心为她换的。
一觉醒来花儿也新鲜了,顾尔起身下床,穿鞋的时候突然愣住,不对啊,她刚刚明明不是睡着床上的呀!再一看,书也在一旁放的好好的,怎么回事,她睡的这样死么?竟连自己怎么到床上去的都不知道?
带着疑惑,顾尔找到玉竹,玉竹肯定的告诉她今日没有去过她的房间,更别说摘花回来了,她连花园都没去过。
这样说来,院里其他嬷嬷小厮就更不可能了,那么就只有薛怀的可能性最大。
玉竹看顾尔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尔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可能是我睡糊涂了,少爷一会儿要用饭了吧,玉竹姐你也忙了一天了,我给送去吧,你歇息会。”顾尔说道。
玉竹想着,送饭不算什么重活,顾尔手上的伤虽然未好,但应该碍不到什么事,她便同意了。
顾尔有阵子没碰这些活了,薛怀看到是她来摆餐还特地问了一句,“手不疼了?”
“好的差不多了。”顾尔麻利的将东西放好,站在一边。
薛怀何其敏感的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顾尔今日心中有事,他不动声色的吃着饭,顾尔今日来应该是有话想和他说,她不急,看她什么时候开口。
薛怀慢条斯理的吃完饭,拿着块帕子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在擦,不疾不徐,顾尔在他吃饭的功夫心里头千回百转,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少爷,您今日是不是来过我房里?”
顾尔语速不慢,一鼓作气的将话说了出来,里面还用到了“您”,薛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阵子他费尽心思想要拉进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一句话好像就前功尽弃了,两人依旧生疏。
“去过。”薛怀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黑漆漆的眼珠盯上了顾尔的脸。
顾尔咬唇,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今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最恰当的时机,但拖下去却只有坏处,“少爷,您以后不必这样的。”
薛怀没出声,屋子里静的只剩两道浅浅的呼吸,顾尔没敢抬头,她本以为薛怀会发怒,会呵斥,甚至会对她冷嘲热讽,但是她想的这一切通通没有发生,薛怀竟然因为她的这句话变得异常沉默。
就在顾尔等的心烦意乱想要逃跑之时,跟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薛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他倾身,两人平视,“我怎样?”
薛怀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的面上是顾尔从来没见过的神情,有些邪气,有些坏,顾尔完全招架不住,她开始往后退,也被那眼神盯得燥热。
她退一步,薛怀就逼近一步,“嗯?我怎样?你说说?”
“唔……”顾尔被他扰的脑子都空白了,哪里还能理出什么思绪来。
背后触到硬硬的东西,顾尔已经退到紧闭的房门处,再无路可退,可身前的人还在往她身边靠,顾尔抬手放到胸前,开始推他,带着羞怯,带着警告,“少爷!”
“喊我作甚?”薛怀长臂压在她脸侧,他看着顾尔那张娇艳的脸庞,喉咙动了动,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是动你这儿了?”
他指尖在顾尔的右脸颊上点了点,头也侧过去,呼吸撒上去,在顾尔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的印了一吻,纵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但也足够让顾尔愣神。
薛怀要的就是这个反应,他在顾尔木楞的目光中,又用指尖点了点她的唇,“还是我动你这儿了?”
他说完,不由她拒绝,捉住她的脸,将她下巴抬起,吻上了那片他想了许久的唇瓣,原准备一触即离的,可他改主意了,薛怀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软软甜甜的,比他想象中更美味,他乘胜追击,在顾尔没反抗之前使了点力撬开了她的牙关。
顾尔懵了,彻彻底底的懵了,今天她不是来找薛怀把话说清楚的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眼睛睁得老大,在薛怀得寸进尺闯进她嘴里的时候才想到要推开他。
薛怀察觉到阻力,睁开眼,看见顾尔眼里含着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见好就收,从善如流的放开了她,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第五十九章
顾尔嘴唇红的像是他送的那束花, 只不过还要娇还要嫩一些, 更让他爱不释手,薛怀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全是餍足,顾尔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面前这人实在太坏太坏, 她越想越生气,虽然从小没了娘,但顾青该让她知晓的道理都讲给她听过的,像他们两个刚刚的举动, 是最最亲密的夫妻才能做的,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想着想着,顾尔眼泪再也装不住, 像小豆子一样往下掉,薛怀方才回味了片刻,只觉得滋味太好,这一转眼她就哭了, 连薛怀这样遇事沉着冷静的, 都不由慌了手脚,他抬手想给她擦眼泪, 却被对方挥开不让。
小东西,脾气还不小。
“怎么哭了?”薛怀掰过她的脸,看她哭的像花猫,也心疼。
顾尔递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拍打他捏着自己脸的手, 不让他碰。
“不喜欢我这么对你?”
顾尔脸一红,这人,怎么说这种话,她又瞪他,“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薛怀认真的看着她。
顾尔哭的没有方才厉害,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控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我以后出了府是要嫁人的。”
顾尔咬着嘴,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薛怀脸一沉,怎么,她还想着以后出府嫁给别人?想得美!
“出府就是为了嫁人?”那他得考虑一下要不要让她出府了。
顾尔眨了眨眼,那滴泪顺着她光嫩的脸颊留下来,流到一半被顾尔抬袖擦了去,“当然不是!”
顾尔回的快,薛怀脸色稍霁,耐下心来哄她,“那为何哭?我会对你负责。”
顾尔不是只活了一世那种容易被人哄骗的小姑娘,她死过一回了,该懂得道理她都懂,听到这话,语气冷了,“少爷您说对我负责?怎么负责?将我抬做通房或者大发慈悲让我做妾,然后我就在这院子里同将来的主母勾心斗角,到死都要防备着别人的算计?”
薛怀却并未因为她这一番话生气,一边听还一边抽出手来给她理了理乱掉的鬓发,等顾尔说完,他才开口,“说完了?我有说让你做妾?嗯?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什么?”顾尔是个爱瞎想的,那一瞬间,她都能想象自己若是被薛怀收到房中会是怎样悲催的境遇,听到薛怀这一连串的问句,她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热烈的,疯狂的跳动了起来,“扑通扑通”的震的她耳膜都疼。
薛怀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欣赏她傻掉的表情,“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薛怀唯一的妻子。”
如果说一开始顾尔是愤怒和难过,那么她现在就是震惊和不安,甚至觉得薛怀是在逗她,她一个丫鬟,身份摆在这儿,和当家主母比起来,天差地别,她从来没敢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信?”薛怀拉着她的手,用自己的大手轻柔的抚摸着上面的伤疤,他垂着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好,那我发誓,我薛怀今生只会娶顾尔一人做我妻子,若违此誓……”
顾尔飞快的上前无捂着他的嘴,没让他说出那恶毒的誓言,“别瞎说!!”
她比他还急。
“那你呢?愿意吗?”愿意做他的妻子,与他白首偕老吗?
顾尔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如果是一开始她认为薛怀是在拿她开玩笑,那么在他伸手发誓时,她心中有数了。
薛怀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只当她是不愿,便牵着她的手,“怎么,你不愿意?还是想去外头嫁给旁人?”
顾尔哪里有想这么多,她心里现在乱极了,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面对他的质疑,她小声答道:“不是的。”
薛怀拿着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他知道今日不能逼得太紧,已经把话说破,慢慢来便是,“好了,别皱着眉头了,我已经将你的卖身契从二房那边拿过来了。”
他的言外之意顾尔听出来了,但却也没高兴到哪儿去,薛怀看着她的小模样,有些心累,“还不高兴?嗯?说要嫁给我你愁成这样?”
顾尔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满脸正经的说道:“少爷,刚刚的话你都不是开玩笑的?都是认真的?”
薛怀点头,顾尔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我已经与她说过了。”薛怀轻笑一声。
顾尔一震,万没想到薛怀竟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她的脚尖在地上点着,整个人都不好了,本以为拿出秦氏来会让薛怀不像现在这样稳操胜券,但她失算了。
“现在你认为是问题的,我都能解决,我唯一拿不准的,是这个。”薛怀对着她的心在虚空中点了点,秦氏那边,说服她是迟早的事情,他唯一不确定的是顾尔的心意。
“我……我不知道。”
顾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一把推开薛怀,转身开门,逃也似的回了房中,门关上她的心却依然烦乱,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光景,他真的要娶自己吗?他们真的能够有未来吗?以前她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也能壮着胆子去争一争了吗?
顾尔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扰得烦不胜烦,她钻到被子里,脑海中浮现起薛怀最后的一个问题,她到底喜欢他吗?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讨厌薛怀,就连刚刚他猝不及防的吻自己,她都是害羞胜过愤怒,薛怀喜欢她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但不知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顾尔脑子里乱七八糟塞了一堆东西,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起来她的眼底出现两道明显的青紫。
天光大亮,她是时候出去了,其实早就起来了,但顾尔一直在屋里磨蹭,打开门,她做了个决定,不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店铺,等她赚够钱从薛府出去,若是能将铺子的名声做大,她是不是也就有资格站在薛怀身边,让别人再无闲话可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