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推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立刻从席上支起身,一下子从我怀里逃出去,就远远的躲开。她已是哭得满脸泪痕,小脸涨得通红,拼命咬着唇,不敢放声。
我靠着墙没动,看她飞快的用袖子去抹自己的脸,并且快速的整理衣衫。
其实我自己也被她弄得很狼狈,不仅是衣襟上湿了一大块,而且身上的衣袍被揉她得像是干了坏事的模样。其实我什么都没干,很是冤枉。
“你今天干的事,本是死罪。”我冷着脸说。
她反应极快,立刻就在席上跪着向我磕了一个头,“谢皇上!”
谢什么?谢我捏她屁股?还是谢我没有即时办了她?她脸上泪痕未干,可眼睛又亮了起来,模样十分好玩儿。我知道,她是谢我语气里那一点含糊,猜测我是想要放过她的意思。她倒是机灵,弄得我更加不好处罚她了。
要知道,我现在十分难受,一边生着她的气,一边又十分想得到她。
好吧,我的确不打算处罚她了,醉心香,她应该没骗我吧,这香我也燃,闻了容易入睡是真的。可就算她骗了我,我也不知道。只能装糊涂了。
再说,我还有点心虚,“今天的白天的事……”我不得不提起这事。
“我知道。”阿南没等我说出来便抢先说了,“我知道皇上其实从一开始就并不真想让我去铜雀台。”她的眼神很淡漠,对我想在铜雀台想干什么,没有一点好奇心。
她想了想又问,“要我把那件茜纱软烟罗的衣裳还给皇上吗?”
还给我?皇帝赐的东西可以还回来吗?我一下子想起了那罗衣上绣纹的含义,少不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收着吧。已经入秋,也穿不得了。”
“那下次皇上需要的时候,我再拿出来。”她直接说。
我只点了一下头,真是不能和这小东西计较,不然生气的地方会更多。“你别去。明天下雨正好,你安心呆在宫中休息,多吃东西。”我简单地说。我现在放了心,阿南肯配合就好。
阿南果然看得明白透彻,她一直没有说破,老老实实把戏做足,倒是很能讨得我的欢心。其实我喜欢聪明的女子,只是不喜欢她们把心计用在算计我本人之上。这个阿南啊!
她显然对我七夕要干什么没多少兴趣,我也不打算深谈下去。一想到明天自己要干的事,我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心肠去满足自己的一时冲动。
尤其是面对现在对我没有信心的阿南,我哪有办事的心情。
“刚才的曲子好听,”我说,“你的技艺也不一般。”我这话是由衷的,阿南的琴艺决非寻常。她是个中高手,而我差点错过了。不知她还有什么本事藏着没让我发现的,这小东西除了她那倔死人的脾气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刚才的曲子是幽兰操,”阿南远远的跪着说。
我点点头,“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听你抚琴。但恐怕机会不多。只希望你每次都能带我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只要再别让我睡过去就好。”
我说得是实话,十年,说长是长,说短也很短。我的时间不多,可我却还是想努力分出时间来与阿南相处。阿南的琴音里有些东西,可我把握不住。我看看她,很遗憾她此时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我希望看到你对我的坦白。”我说。
她依然低垂着眼睑,好一会儿突然又是浅笑了一下,“皇上想听我坦白是吧?”她说,“那我说了,皇上也不能责罚哟。今天那个冯迈对我说了一些有趣的话,皇上想不想听?”
第20章 奸臣
她依然低垂着眼睑,好一会儿突然又是浅笑了一下,“今天那个冯迈对我说了一些有趣的话,皇上想不想听?”
“什么?”我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就严历了起来。她这是想好了,要对我说出刚才我就想知道的事了。真不容易!可我觉得,她说的话,大概又是我不想听到的东西。
“冯迈说他其实愿意与他姐姐换个身份。”阿南赶快说。
我没能一下子理会,“换?怎么换?他是男子。”
阿南嘴角微抿,又不作声了。
我想了一下,心里有些明白了什么,又看了一眼阿南,“朕的确内事上是笨了点,朕已经知错了。”
难怪她刚才不肯说。这话看似玩笑,但实则是在讽刺我。阿南,现在大概是学乖了,她想谏诤,也不肯直说,反是让我自己领悟。
阿南连我最可悲可怜的样子都见过了,在她面前,我认个错也不觉得丢脸。在这一方面我是丑陋的,阿南知道。我全身心的宠爱冯嫣儿,听不得别人的谏诤。冯迈半真半假的话,看似与阿南说笑,其实是脱口而出大实话,他是觉得他姐姐骗我很容易。的确是的,悲哀的是,致死我才看明白这一点。
我起身站了起来,“不早了,”我说,“你也该休息了。”
阿南立刻低了头,不敢看我。
她现地肯定很忐忑,不知她这样对我说了冯家的坏话,会不会让我不高兴。
我的确不高兴了,但那是对着我自己。我没能早把自己看穿看透,我真是活该。
我没有在阿南这里留宿,我和她不是那样的一种关系。我想对她好,可不是那样一种好,若我对她和对冯嫣儿一样,那是看轻了阿南。况且,她也不喜欢。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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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一早下起雨来。下雨归下雨,早朝却是没有省略的道理。今夜就是七夕,再不说,我的戏就得演砸。
我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可以与他们商量南巡的事了。说是商量,事实上完全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我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不会半途而废。
此时,外面雨声连成一片,大殿间却静得掉落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所有的朝臣,都在听我说要南巡之后,变得不知所措。
在阴沉沉的大殿里,我只专注的看着冯骥那迟疑变换的脸,心里知道,他也在想着对策,想着如何劝我放弃这次南巡的念头。在他想清楚前,我抢先开了口,“这一回去南边,还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南巡,也是我大肇父子两代收复南土后的第一次南巡。事关重大。”
我其实早该去南边看看的,只是,我以前总是流连于的冯嫣儿身边的温柔乡中,过着荒唐的日子,总以为自己还有着大把的时间。现在看来,一切都未必,生命短暂,机会稍纵即逝。而我,抛洒不起。
“当然,”我冲着冯骥眨眼,又继续说下去,“朕这次去,也打算带上合适的嫔妃,以示对南土的怀柔之政。淑妃是当然的首选。”
冯骥还在考虑着,没有贸然回应我。
“这可不一定。”李济一下子抬高了声音,“皇上,别忘了南乡公主是南人最敬爱楚烈帝的女儿。”
我的眼睛瞟过去。我刚才说要南巡时,便看到李济脸上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知道这老家伙的小心眼,他是怕我出去乱花钱而已。不过,此时他因为要与冯骥抬杠,自己脱口而出说了这样的话,这正中我的下怀。
“对,还有楚修容。”我正好顺水推舟,却还是假装考虑了下,这才装做不那么爽快的答应,“朕也一并将楚修容带去好了。”此话一出,等于已经把李济这文臣领袖搞定了。他们全都以为我是出去游玩吗?为什么全都阴着脸?他们也太小看我了。
我看了看丹墀下的众人,知道他们中间想反对我南巡的人还极多,“南人归顺已久,但人心却还在犹疑,那日说起销金锐,让朕想起了想要真正马放南山,还得人心思定。朕这次南巡,是想祭祀南方大禹,让百姓体味到南北一体,天下归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必须安定大肇的南方,这才能保证我在困难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我知道冯骥这样的人对此可能会极不甘心。但我相信,眼下大多数的大臣还是能够理解的。
外面雨下得凶猛,正如我那一洗前耻的决心。我毕竟还是皇帝,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人心、我有我的威严,在我的坚持下,大多数朝臣支持了我的计划。连冯骥也因为我的突然袭击,又答应带上他女儿,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就这么议定了。
退朝后,冯骥果然没有马上离开,他默默的跟上我,阴沉的脸色足以让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我放他跟我到了御书房,自己在书案后坐下后,我并没有让他坐,只静静的等他先开口。
我现在也看明白了,除非是让他坐上皇位,否则,我永远都没有办法让我这位冯爱卿高兴起来。
“皇上不该答应让楚修容陪皇上一起南巡。”冯骥严肃的板着脸,一付正直敢谏的神态,此人一向不苟言笑,所以才骗得我把他当成了正直之人。看样子,他现在支持我南巡,只是不支持我带上阿南。
“欧?”我故意显得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臣知道,昨日犬子的事让皇上不快了。”冯骥飞快地说,同时装做恭敬的样子,垂了头,“犬子小儿心性,心里藏不住事,,因为曾听说过楚修容的一点旧事,昨日猛一看到楚修容本人,便一时兴起,站住问了她几句。”
“噢。”
“他那些言语全是因臣口风不严,被他听去。这是臣的错。但,那些话,臣可不是虚言。”
“啊!”
“楚修容从小生长于金陵。皇上也知道,金陵风物简易,男女杂游而不知避讳,多多少少还留有蛮俗。楚修容身为公主,在金陵时,多有风言,想来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冯骥此时抬了一下眼,看看我。
他说话简单直接,过去一向为我所重。但此时入我耳中,却只觉得格外刺耳。如今我可是已经知道,看似耿直的语言也有可能是谎言。而且表面的耿直,也许更有欺骗性。
但我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在袖管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皇上这次若带了楚修容回南方怕是不妥,皇上就不怕那些王、谢、邓、陆诸大姓的年青公子们蠢蠢欲动吗?”冯骥一脸的正义,向我深深一揖,“皇上三思。”
我呆坐着。看着冯骥。他此时说这话,希望得到什么效果?是想让我只带冯嫣儿去南巡?还是索性就此至阿南于死地?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能够如愿以偿的。那么现在呢?我只觉得我紧握的手掌间,此时全是汗水。
冯骥也沉默着,依然恭敬的拱手低头。他在等待,等待我问她阿南在南方时的旧行迹。
我不会让他遂了心。
“冯爱卿放心,”我终于开了口,自己也觉得十分的艰难,“南巡的事还没有定下来。除了嫣儿,究竟谁去,谁不去,现在说还太早。”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一切只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没有人能阻止我,就是阿南也不能。
冯骥听我这样说,居然也就不再多言,他只向我拱了一下手,就痛痛快快的退了出去。我觉得他似乎能看穿我,看穿我此时内心的百感交集。奸臣果然有他的长处,李济那些老东西,哪有冯骥这样的涵养。
冯骥走了,我又呆坐了很久。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最终,我觉得我什么也不能做。耐心与坚持,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我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搞定冯嫣儿。
我知道,冯骥没有极力反对我南巡,绝对与我说我要带冯嫣儿同行有关。
但,我根本不可能带冯嫣儿同行,带了她,我肯定是会被人掣肘,一切行动全都落和他冯骥安排好的圈套之中。我必定得摆脱冯家,今天的七夕之夜,就是我特地为冯嫣儿准备的。、
第21章 铜雀
后宫是另一个战场。
在我发愣的当口,如意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什么事?如意?”
他忙上前一步,“启禀皇上,是钱昭容托人带话来,她今天不去铜雀台了,她要留下来陪林美人。”
这我倒没想到。
后宫的女人们此时正是最紧张热闹的时候,这样的大雨,一点也不防碍后宫各位出游的兴致,反正她们有车,铜雀台有敞轩。没什么会防碍她们的好心情。她们要梳洗,要打扮。我不用看也知道,各宫的宫女此时都急忙忙的跑来跑去,打水借东西,忙得一团乱。我甚至怀疑,御沟里的水涨了几尺,不全是下雨的功劳。
“钱昭容还说,请皇上保重,入秋大雨,天气说凉就凉了,皇上别忘了添衣。”如意如实的传着话。
“好!”我赞了一声,“你去取两套细珠宫花,叫人分别送去赐与钱昭容和林美人。”我说,“她们不去也好,这样的天气免得劳碌!”我抛去了原来的虚荣之后,现在喜欢实实在在的人。
“钦天监说,这雨下午能停。”如意回。
“还是别停吧。”我笑,“我倒希望它下得更大一些。”
我习惯了那些女人为了让我看到她们一眼,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比如各种假装与我偶遇的戏码,再比如在我路过的地方唱歌的戏码。她们不过是想得到皇帝的青睐,这本无可厚非。只可惜,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知道她们要的是我能给她们的尊荣和地位,而不是我这个人。一旦大难临头,她们自然是各自飞去。到时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如今她们是白费心思,说实话,我后宫这么些女人,我真正正眼看过的,也不过十数个而已。现在,怕是连十数都没有了。
钱宝宝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她居然在这种时候会主动退让,再一次证明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还有,”如意放低了声音,“何昭仪也不去了。”
我只干笑了一声。她肿着张脸没脸见人,自然是不去了。
雨,还是停了,在如意从钱昭容处回来后就停了。此时后宫诸人各安其位,除了阿南这小东西在装死人。她明知我今天干的事对她十分有利,却也不来向我表示一下。还不如钱昭荣来得乖滑。难道冯骥说的鬼话还真有几分为真?
我心里发闷,可又无处发作,看看时辰不早,我让如意为我更衣。
我昨天向华太医要的小瓷瓶此时已经掖在了腰带里。华太医问我有什么用时,还被我狠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