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反面教材全解——九月流火
时间:2018-07-27 09:12:23

  如何在这种地方做出政绩,显然是一个神仙都犯难的问题。而这还仅是次要的,如今真正要紧的,是如何在明日的开堂公审里,迈出他树立威信最开始也最关键的第一步。
  陈县令之死的真相,那些掩盖在昏庸表相下的黑暗勾当,都会在明日现出真身。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秋菊内心:作为一个首席大丫鬟,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精致,尔等粗糙的直男是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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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令之死的线索已经全部播放完毕,现在请各位观众拿起你手中某个绿油油的软件,选中你认为的凶手吧,候选人包括却不限于以下几位:
  A. 主簿
  B. 孙司佐(请注意,司佐是个官职名)
  C. 老实的书吏(震惊,某作者因为不想起名字,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D. 冯屠户
  E. 老仆
  F. 某绿色的神秘力量
  文中还穿插了几条破绽,亲们也可以踊跃留言噻,只要言之有理,都会有红包掉落~
 
 
第64章 审案
  今日县衙要开堂审案的消息,不知不觉就飘散出去了。就连对官府漠不关心的晋江县百姓听到, 也对此惊奇不已。
  要知道, 衙门的公堂已经荒废了许久, 自从陈县令丧妻丧女后, 连处理日常政务都难, 更别说花费心思公开审案。久而久之, 百姓也不愿意去公堂报案了,有什么事情, 他们更愿意去寻晋江县的乡绅。
  在萧景铎的坚持下, 尘封已久的公堂再度开启, 因为陈县令意外丧命, 而朝廷还没来得及派遣新的长官到来, 所以萧景铎只能代为主持这次审案。萧景铎从来不会让自己在明处留下把柄,所以即使他是实际上的主导人,萧景铎也不肯坐在主位,而是按规矩坐在侧位。
  升堂的流程走完之后, 萧景铎端肃神色, 沉声喊道:“带冯屠户。”
  冯屠户没想到萧景铎竟然来真的, 他被衙吏推搡着带上正堂, 强行压倒在地。
  冯屠户人高马大, 怎么甘心这样被人欺辱,他正卯了劲要反抗, 就听到上首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不得无礼。”
  这话一语双关,押送犯人的衙吏听到后收敛了一些, 冯屠户也暂时安分下来。
  示意衙吏退下后,萧景铎问:“你可是冯家大郎,冯祥?”
  冯屠户不情不愿地抖了抖肩膀,应道:“是我。”
  “本县孙司佐指认你谋害陈县令,并于前日夜里在陈县令房前将你抓个正着,是否有这回事?”
  冯屠户有些打鼓,听萧景铎的话音,他似乎站在孙司佐那一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冯屠户想不通为什么萧景铎的话和昨日说好的完全不同,于是梗着脖子说:“我不认,不是我杀的人!”
  孙司佐也坐在大堂侧面,他本就是负责记录审案文书的杂吏,今日开审他也作陪在侧。此刻听到冯屠户这样说,孙司佐丢了笔,指着冯屠户说道:“就是你,当日只有你出现在陈县令的屋子里,而且我亲眼看到你杀害陈县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县丞,定案吧,杀了这个莽汉,好为陈县令报仇!”
  冯屠户也怒了,要不是身体被人押着,他早就冲上去和孙司佐厮打在一起了:“你个卑鄙无耻的小白脸,我非要杀了你……”
  “县丞,你看他这个样子,你还犹豫什么!”孙司佐被冯屠户的眼神盯得发毛,生怕衙吏按不住冯屠户,于是连声催促萧景铎。
  冯屠户嘴里不住喊着狠话,孙司佐仗着嘴皮子利索兼读过书,正滔滔不绝地往冯屠户脑袋上扣罪名。这两人争论不休,公堂里其他人也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公堂里正闹哄哄的,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惊堂木声:“肃静。”
  这道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把里里外外的人吓住了。萧景铎放下手中的醒木,肃着脸说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冯祥,现在你将你前日的动作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得隐瞒。”
  冯屠户犹是不服气,鼻腔里哧哧喘着粗气。听到萧景铎的话后,虽然他的眼睛还是狠狠地瞪着孙司佐,但嘴里却将前日的事又说了一遍。
  不知不觉,公堂外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窃窃私语,显然也在讨论陈县令的事。
  萧景铎只作不知,等冯屠户说到他进去时县令已经死了的时候,孙司佐忍不住跳出来,指责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杀害了陈县令!”
  “住嘴。”萧景铎抬高声音,冷冷扫了孙司佐一眼,“堂下人陈述之时,其他人不得打断,如有再犯,必不轻饶。”
  孙司佐自然不服,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给他难堪,他心里冷笑了一下,依言坐回座位,倒要看看萧景铎要如何收场。
  冯屠户这才能将话说完,等冯屠户说完后,萧景铎才转向孙司佐,问:“孙司佐,你说你亲眼看到冯屠户行凶,现在详细说来当时的情景。”
  孙司佐忍着不耐烦说:“我当时在对月吟诗,无意走到陈县令门外,当时县令屋子里亮着灯,从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我以为陈县令在和客人秉烛夜谈,便没有打扰。可等我刚转过身,就听到一声闷响,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人用力推了陈县令一把,并用暗藏的刀具砍杀县令。我赶紧唤人过来,并顾不得自身安危,亲自堵在门口。果然没一会,冯屠户就从屋里出来了。这个人杀害陈县令后拒不承认,还屡次在县衙里攻击我,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这时其他人应和:“孙司佐说的有理,看来此案确定无误,凶手就是冯屠户无疑了。”
  萧景铎问:“孙司佐,你说你从窗纸上看到了冯屠户行凶的全过程?”
  “对!”
  “主簿,陈县令死后,他屋内摆设可有移动?”
  主簿欠了欠身答道:“下官早就派人看着,不曾移动。”
  “好。”萧景铎点点头说,“既然陈县令屋里的摆设没有移动过,那就是说,在案发当日,桌案依然放在窗户下。陈县令的寝室内只有一尊烛台,放置在桌案上,床榻在北墙边,而桌案和烛台放在南窗下,这样看来,陈县令只能和冯祥站在屋子中间说话。孙司佐,我且问你,烛台就放在窗户下,是如何把陈县令和冯祥的影子投注在窗纸上的?”
  孙司佐显然没想到这一茬,一下子结巴了:“这,这……”
  “而且在案发现场,也就是陈县令的卧房内,床榻上的血迹最多,几乎将下面的被褥浸透,而墙壁上却只有细长的血痕,这说明了什么?”
  主簿忍不住跟着重复:“说明了什么?”
  “说明陈县令,分明是死后被人砍伤的!陈县令的致命伤在脖颈上,如果在活着时砍断脖颈,必会有大量的鲜血喷射到四周,床榻紧靠着墙壁而放,墙上不可避免要溅上许多喷射状的血迹。可是现场墙上却只有细长的血痕,这是用力甩动某物,致使其上血点飞射出去时才会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凶徒用刀砍伤陈县令时,县令已经气绝,所以脖子里的血只会往下流,而不会朝四周喷射,并且在凶徒行凶时,刀上的血滴被甩射出去,飞溅到墙上,这才留下了细长的血痕。”
  听完萧景铎的话,堂内堂外的众人都哗然。主簿也在陈县令的卧房待了许久,可是他并没有发现那些血迹有什么不对,现在经萧景铎一说,主簿才觉得确实如此。
  不光是主簿,就连许多百姓也听懂了,他们没想到陈县令一案居然还有这么多圈圈绕绕,原本嫌无趣想溜走的人默默收回了脚步,想听听接下来这位新来的县丞要怎么说。
  “萧县丞,你的意思是说……”
  “陈县令是死后才被砍伤,此案的凶手,另有其人。”
  萧景铎话音一落,满座皆惊,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孙司佐身上,问:“孙司佐,当时陈县令已经死亡,且不说窗纸上能不能映出人影,就按你的说辞,你是如何看到陈县令和另一人说话,并被砍死的?”
  孙司佐已经脸色苍白,不住地用袖子擦拭额角的冷汗:“我,这……许是我当时赏月太过入迷,看岔了吧……”
  冯屠户现在简直快意无比:“你现在说你看岔了,你刚才指责我时,不是还神气的很吗!你鼻孔上面那两只眼睛,到底好用不好用啊?”
  “你……”孙司佐咬牙看向冯屠户,冯屠户如今一雪前耻,正哈哈大笑地嘲弄着孙司佐。孙司佐心里恨极,却偏偏无话可说。
  他只是想当然地编出来这一套说辞,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是哪能想到,不过短短半天,萧景铎竟然看出这么多破绽来。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堂内的官员都有些坐不住了,一个人忍不住问:“孙司佐,你为什么要说谎?”
  “对啊,为什么?”
  孙司佐脸色铁青,几乎从牙缝里蹦出这些话:“当时我看到冯屠户从县令屋子里出来,身上还沾满了血迹,所以怀疑他是凶手合情合理。只是我想得太入迷,分不清那些是我猜测的场景,哪些是看到的,这才一时记混了而已。”
  “呵,记混了。”冯屠户嗤笑,“下次我也记混了,说你是杀人凶手,孙小子你可别闹啊!”
  “你闭嘴!”孙司佐怒骂。
  “够了。”萧景铎喝止,“孙司佐身为县衙司佐,在没有亲眼所见的情况下假造证词,实乃失职。此事之后,我会向上级如实禀报,倒时候如何处罚,听凭州官吩咐。”
  萧景铎自然不觉得孙司佐只是伪造证词,他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是孙司佐背后还有孙家,一时半会萧景铎很难拿孙司佐怎么样。所以萧景铎只能依着渎职之过,对孙司佐小惩一二,剩下的事情,只能从长计议。
  孙司佐是孙家的嫡出子弟,从小顺风顺水,什么时候被这样下过脸面,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孙司佐暗中紧握了拳头,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
  孙家人在晋江县作福作威已久,看到孙司佐丢了个大丑,不少人都暗中快意不已。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人喊道:“县丞,那你说县令到底是怎么死的?”
  “对啊,凶手到底是谁?”
  孙司佐低下头,冰凉地扯了下嘴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竟然敢给他难堪,很好,这个梁子结下了。萧景铎仗着运气识破了他的证词就罢了,孙司佐就不信,萧景铎能把真正动手的人找出来。
  百姓愿意发问,这实在是一个好的开端,至少证明他们在慢慢接纳他这个新官。萧景铎笑了笑,道:“这个,就要问陈县令身边的人了。”
  “来人,带老仆上来。”
  孙司佐的眉头不经意地跳了跳,老仆被带到正堂,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参见各位官爷,老奴只是一个下人,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这是怎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萧景铎反问,“我问你,这几日县令醉酒之后,醒酒汤是不是你来熬的?”
  “是老奴,可是醒酒汤每个人都能喝,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县丞因此就怀疑到老奴身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醒酒汤每个人都能喝不假,可是若是加了料呢?”萧景铎挥手,让人将厨房里的证物呈上来,“老仆,你可认得此物?”
  人群中已经有人喊了出来:“这不是葛花么,我在山里见过这种药材,确实可以加到汤里解酒啊……”
  “葛花可以醒酒不假,滇南本草曾言,葛花治头晕,憎寒,壮热,解酒醒脾,酒毒伤胃。其他许多古籍都曾记载葛花醒酒之功效。可是,野葛花药性很烈,并不能大量服用,若是服用过量,当日会上吐下泻,大伤脾胃。更严重的是,若是第二日再次饮酒,一些人会产生剧烈反应,轻则抽搐不止,重则中毒窒息。陈县令,就是后一种情况。”
  此话引得满堂哗然,许多人都不可置信地感叹:“不过是山阴里常见的葛花,竟然……”
  “老仆,你明知陈县令体弱,很容易中酒毒,却还是故意在醒酒汤里加了许多葛花。当日陈县令喝下醒酒汤之后,立刻腹泻不止,第二日你刻意送了许多烈酒到县令屋里,陈县令不明内情,毫无所觉地喝下烈酒,导致野葛花药性和烈酒相冲,很快就抽搐窒息而死。而你这个所谓忠仆,是眼睁睁看着陈县令断气之后,才收拾餐具离开的吧!”
  众人惊讶地嘴都合不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仆。老仆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景铎猛地一拍醒木:“说,为何杀害县令?”
  “老奴没有,老奴没有啊……”老仆跪在地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滑落,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来人,立刻去搜他的住所。”
  不消萧景铎说,许多人都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快步跑到老仆的屋子里搜查。没过多久,两个衙役就捧着药渣和没用完的葛花回来了:“萧县丞,这些是在这个刁仆屋子里发现的。”
  老仆到底是做贼心虚,不敢将药渣倒在厨房,于是就偷偷藏在自己屋里,打算等风头过去后再处理,可是没想到这样反而便宜了萧景铎。萧景铎接过药渣,摊在桌子上拨了拨,就指着渣滓说道:“这是木香,这是橘皮,这是白茯苓、白术,这些是葛花。显然这是个醒酒的方子,葛花最多五钱,看你这汤里的分量,恐怕已远远超了。”
  萧景铎这随手扒拉就能指认药渣的功夫着实吓坏了好些人,主簿和县丞委实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同僚非但才学一流,竟然还精通医术。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老仆也撑不住了,委顿在地上痛哭道:“是老奴对不住县令,老奴罪该万死啊……”
  主簿拍案而起,怒斥道:“陈县令特意体恤你,让你留在县衙里做些轻省活,而你不感恩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
  “老奴该死……”
  主簿情绪激动,萧景铎连忙挥手,示意旁边的衙吏拦住主簿。除了主簿,县衙里许多人都气愤非常,就连萧景铎也沉重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何要杀害陈县令?”
  老仆跪伏在地上,满是沟壑的脸上涕泪横流,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摇着头说道:“萧县丞断案若神,老奴心服口服。是老奴给陈县令下的毒,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萧县丞定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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