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几个嘻嘻笑着,捧着这野菊茶喝了一碗。
“不错不错,味道香浓得很。”
“不错不错。”白易也摇头晃脑的跟着说不错不错,喝完了水还砸巴了嘴儿,在唇上舔了舔,看得人直发笑。
“你这小子......”
正闹着,里头房门“咯吱”开了,朱氏两个走了出来。
林秀见她娘眼眶还泛着红,倒没说甚,母女几个又待了会儿便回林家了。
第23章 狗东西
林家那头, 老爷子发了话,严氏在床上又躺了两日就下床了, 本来她就没事儿,如今也不过是手上多添了一道伤口罢了,她是个好面逞强的人, 当着一屋子小辈的面被当着喊打喊杀的, 脸皮下不来,这才多拖了两日。
林家人心知肚明,也没人去招她, 便是林欣都缩在屋里不敢冒头, 只到点吃饭时出来一趟,拿着碗端了饭就回屋了。
为此, 这两日被点名伺候严氏的小严氏心里不舒坦得很, 说是伺候婆婆, 难不成到点她就只做一个人的饭不成?
莫说自个男人还要吃, 就是老头子还看着呢。
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全压她一人身上, 又没人来搭把手,累得她直喘气, 心里暗骂林秀这祸头子是个搅家精, 他们一家倒把事情甩掉了全推她身上来了, 又骂马氏还不晓得在暗地里如何笑话她呢。
晌午一回屋, 小严氏黑着脸愤愤然的朝林大瞪眼骂着:“你瞧瞧你妹妹那做派, 我这个当嫂子的还得伺候她不成, 恰着点出门, 端了碗就进屋,吃完还得让我去她屋里收,我呸,啥大家小姐做派呐,我瞧着这是懒病犯了才是!”
真当自个儿是个啥大人物不成,站屋里一喊,她就要屁颠颠的上前伺候?
林欣她哪儿来的脸?
真当她好欺负不成,咋,以为如今二房硬起来欺负不了了,就把主意打她们大房上头来了?也不瞅瞅他们大房是软的不成。
林大也是瞧见晌午那一幕的,只是碍于老头子在他不好说甚,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两口子了,说话就没个顾忌了,“欣丫头确实不像话,以后她再这般,你莫理她了。”
林大是一直不信啥状元命和主母命的,真要有,家里能穷得都揭不开锅?何况,欣丫头翻过年今年可都二十一了,谁家主母会聘一个这般年岁的姑娘回去?
当人傻的不成。
“哼,”小严氏冷哼几声,撇了撇嘴:“爹和娘还当她是个宝,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瞎咧咧啥!”林大呵斥她:“爹和娘的小话咋由得你!”
林大吹胡子瞪眼的,小严氏可不怕他,插着腰,“咋的,不让说那你咋不伺候你老娘去,我严大红自打嫁给你,那日不是吃苦受累,可有享过福,你说!”
小严氏当年也是个模样不错的姑娘,又是严氏娘家的侄女,林大早就相看上了,这才央着去了严家把人聘回来,娶人的时候那话自然是捡着好的说,啥定然不让她吃苦、有他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云云。
但他们安郡本就穷,一家老小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要求愣多,平心而论,小严氏自打嫁过来日子还是不错的,婆婆是亲姑姑,便是看在娘家的份上对她也不会太过,虽说比不上老三媳妇,但跟朱氏一比,那又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你又说这些做啥,”林大不自然的转了脸,“我不就说两句,你咋反应这大,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不总有享福的时候。”当年他确实是说过那些话,尤其是自打三弟妹进门后,这些年来林大对上小严氏也总是避让得多。
“哼。”见他服了软,小严氏心里那口火气倒消了不少,不过还是说道:“娘在床上也躺了好些日子了,这家里头事儿又多,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严氏装疯卖傻的大伙都闷在心底,这一说出来,林大这个当儿子的顿时就别扭起来了,嗡声嗡气的说:“待会儿我就找爹去。”
次日,严氏就出了房门。
严氏原本板着脸就瞧着不善得很,眉眼带着刻薄,这一回出来后,整个人都阴沉了下去,她站在院子中间,右手拂在左手那道伤疤上,眼里就像有两道光闪烁过,瞥过二房住的院子,好一会儿才朝着大房那头喊道:“老大家的,这都晌午了咋还不做饭,咋的,你是让我老婆子来伺候你们啊?”
小严氏在屋中气得身子发抖,旁边林柳还添油加火的:“奶奶真是的,咋啥都叫娘。”
可不是吗!
小严氏憋着一口气,朝她使了使眼色:“去,跟你奶奶说,你娘我这几日累着了,身子不舒服,正躺着呢。”
反正这躺床是从那老太婆开始的,看她还能说出啥来?
“唉。”林柳开了门,见严氏朝她看过来,眸子里的阴沉让她身子一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挤出点僵硬的笑道:“奶,奶奶,我娘她身子不舒服,起不来呢。”
“起不来,”严氏压根不信这种鬼话,“打量我老婆子好唬呢是吧,昨儿还有精神巴巴的埋汰我老婆子呢,今儿就起不来了,不孝的狗东西,这是遭报应了!”
林柳气红了脸,一双手死死的扒着门框,敢怒不敢言。
二房里头,朱氏还有些咋舌:“你奶奶咋连大嫂都骂了?”严氏虽说骂过小严氏,但这还是朱氏第一回见她骂得这般狠。
就跟骂她一样了。
这大嫂可是她亲侄女呐?
林秀撇了撇嘴,还能为啥啊,“狗咬狗一嘴毛呗。”
“你这孩子,”朱氏嗔了她一眼,又拿她无可奈何,“毕竟是你奶奶和伯母,可不能这般说话,尤其是在外头。”
林娟听着她们的话,笑着道:“娘,三妹妹聪明着呢。”
要不是三妹妹,只怕这会儿她们几个正围着灶头忙乎着呢,哪里还能关在屋里说着闲话?
“行行行,知道你护着她,”朱氏抬眼朝外头瞧了瞧,严氏还在院子里骂,啥难听说啥,三房人都被她扒拉出来骂了个遍,她忍不住说道:“要不我去做饭吧,也使不了多久力气。”
“不行。”
林秀不让,“娘你就是心软得很,你瞅瞅我大伯母,她才做了几日?”
往前那灶房可都是他们二房包圆了的,凭啥他们长年累月的就能做,小严氏做个几日就想偷奸耍滑了?
一个人做不出来,行啊,把她闺女林柳给带上不就行了?
“我知道,不过你奶奶都骂了好一会儿了,让人听见了笑话。”
“笑话啥,不早就是个笑话了。”
殷家来退亲的事儿又没遮掩,人一走,整个村里都传遍了,严氏以往不住的炫耀自个儿马上就有一门有钱人的亲家了,林欣往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了,话里话外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原来都是假的啊。
林欣一被退亲,村里更是把她传得不堪,以往林家那些破事儿又被扒拉了一次,说林欣长得不好心气儿高,脾性还差,想攀高枝儿却没认清自个儿的身份。
小姐身子丫头命,注定是変不成凤凰的。
还有些说的更难听的,严氏若是出去一趟,准能被气个半死。
眼瞅着要到年节了,林家村挨着山,村长怕山上的野兽下山祸害人,招了全村的壮年男子们在祠堂里商议如何对付的事儿。
按照往年的章程,也不过是各家出上一人,几人一队,轮流守着村子罢了,一直守到年后,若是有那野兽下来,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林家,不出意外这差事会落到林二身上。
在外头巡逻可不是啥好差事,这大冷天的,就算是常年干着活计的大汉们一日守下来也冷得直发抖,村里人家男丁多的,便一回换一人,来年春分时才不会因为受了冻耽搁伺弄田地。
林秀冷嗤一声儿。
林家三个男丁,最后回回去的都是一个人,偏生去的那个还笑容满面,一副捡了天大便宜的模样。
此刻,林二板着脸正同她们道:“从明日起就要巡逻了,咱们家由我出面,我,你们如今还是我林家人,这家中的活计也不能撒手不管才是。”
他说的正是方才林老头等人回来时,正遇着严氏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事儿,严氏当着几个儿子的面说家中几个媳妇、小辈个个都缩在屋里不肯出来,她老婆子竟喊不动一个去烧饭,大晌午了,家中灶头都还是冷的。
谁家里会是这样?
林老头听得也气,瞪了几个儿子一眼,冷哼着便回房了。
林二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告诉她们,别以为喊打喊杀的闹了一通后就能当甩手掌柜了,爹娘已经服了软,让她们不要得寸进尺。
他心里实在是不满意得很。
要不是林秀这丫头起了个耍懒的头,后头的又咋会有样学样,到如今,家中规矩都乱套了!
朱氏耷拉着眼皮,闻言瞅了他一眼:“咋的,你这回来阴阳怪气儿给谁看呢?”
她还想着去做饭,毕竟想来也是点子小事,不值一提,如今瞅这他这模样,还是秀丫头说得对,这才几日呐,就不能给惯着。
她若去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是个没脾气的,立不起性呢?
“爹,喝水。”正在林二被朱氏堵得胸脯发抖时,林四娘从里屋里端了碗热水朝他走来,“外头冷得很,喝了暖暖身子。”
第24章 耍心眼
“四娘, 只有你才是爹的好孩子啊...”
林秀平静的看着林四娘跟她爹跟前儿扮着慈父孝女的模样。
朱氏几个也没深想,见她捧着碗望她爹的眼里满是孺目, 只觉得到底年岁小,正是依赖爹娘的时候,家里发生的事儿她一个小孩子有懂些啥?
只有林秀才知道。
林四娘她啥都懂。
她如今左右逢源, 正可以仗着年纪小, 一个都不得罪,不,或者说在林四娘心里, 这两头, 她爹那头更重要一些。
其实想也想得到,她爹虽说不靠谱, 但后头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再不济还有个秀才公在后头撑着, 总不能让他们饿死;而他们虽说有骨气, 但骨气能当饭吃不成?
林家若是真撵了他们, 几个人还不得出门讨饭吃啊?而林家再不好,也总是有个窝, 有碗饭不是?
她这位四妹别的不多, 那心眼可真不少, 否则以她的心计, 哪里会不知道暗地里去当她的孝女去, 非得当面来这一出, 哄着她爹高兴, 摆明了不拿他们当回事,踩他们脸上呢。
偏生,这个闷亏除了她还没人发觉。
正房里头,严氏余怒未消,正同林老头道:“你瞧瞧,瞧瞧,我早跟你说把那祸头子给撵走你不信,如今家里被她给祸害成啥样了,个个都使唤不动了!”
老头子还骂她妇人之仁。
依她说那二房的几个都是一群白眼狼,哪里哄得回来?
尤其那祸头子,当年她就不该心慈手软放她一马,大师说的不错,七丫头那贱蹄子就是克星,专克他们林家人来的,养了几年跟她那个娘一个德行,小小个人阴沉着脸,一点不讨喜,正逢老三赶考,家中缺银子,她就动了把人卖了的心思。
朱氏那个蠢货现在还以为她是心软了她磕破头的事儿,哼,她就是磕死了也不干她的事儿,要不是老三说卖了侄女以后仕途有影响,她才不会罢手!
林老头蹙着眉,也觉得家里的风气一点点变了个样,只是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再瞅瞅吧,这一翻过年就开春儿了,家里田地多,不还得仗着他们?”
二房里头,从朱氏到康哥、娟丫头、秀丫头,个个都是干活麻利的,便是那四娘都能帮着分担些,大房和三房,除了老大父子外,其他的都是些懒货,指着他们能忙过那春分?
这些他看得明白,老婆子还看不明白不曾?
“哼。”严氏哪里不懂,她就是气不过。
想了想,她又添了句:“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到时候老头子你可得拿主意才是,谁知道这外头还打多久的仗,家里哪有粮食拿出来让白吃的?”
没了这几个吃饭的,家里能宽裕不少呢。
严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想,全然没想过,她再不喜二房,但那孙子孙女们身上还是留着她林家的血呢?
说是亲人,更甚仇人。
林老头没说话,若有所思的。
翌日,报上了各家巡逻的人后,村里头便开始安排起人手了,林二分在了第一队,打头开始巡逻的,出门前,朱氏还是替他打点了一番,寻了几件厚实的衣裳,又塞了壶热水到他手上。
做完,便冷着脸收拾别的去了。
打从那日过后,夫妻两个就一直僵着。
林二捧着热水楞在原地,心里一丝欣喜刚冒头,顿时另一股子得意之情就跃上心头,他撇了撇嘴。
这妇人就是说得再狠又如何,还不是得紧着家里的男人伺候?
想通后,就是对这些日子打心里有些发憷的林秀好像也少了两分恐惧了。当娘的都这副德行,她一个丫头片子撑死了就是撒撒泼,放放狠话,莫非她还真敢砍人不成。
他可是她爹!
砍老子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一走,林娟姐妹就抱着两床破旧的被子出来了。如今离年节不过两旬,换了往年家家户户早就吆喝着去镇子上买年礼了,有那两个闲钱的扯上几尺布做上两身衣裳,没银钱的也要买点瓜果糖点,再不济也得割两块肉,不止自家吃,还得招待亲戚。
打从去岁开始,这年节就不兴了,尤其到了今年,村里头静悄悄的,妇人姑娘们大都猫在屋中烤烤火,天冷儿,也不兴到处走动。
其他两房没动静,朱氏便让他们把被子给抱出来重新理理,有破的再补一下,前两日房子里里外外已经给收拾了一遍,再把家伙物事修修补补一番,也算是应个景儿。
林娟绣活好,林秀便给她搭个手,替她撑着那被子角,房里安静,只有她们清清呼吸的声音,林秀闲来无事,抬眼便细细打量起了林娟。
她半垂着头,林秀一眼就能见到她的额头和眼睑,林娟做事认真,眼睛紧紧的盯在青色的被子上,手上捏着针线,麻利的在上头穿梭。
样貌普通,五官凑在一块儿也说不出来个清秀,平日里又大多垂着头、不吭声,在林家里存在感薄弱得很,便是外人提起她,也是恍然一下,说林二那个闺女啊,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