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比起林深的大掌小得如同中学生,她没反应过来,他修长的手指穿梭于她的指间,缓缓搓弄揉捏,四手交缠,简简单单一个洗手的动作,生生被他带出了情-色意味。
林慕回过神想抽回手,明明满手都是柔滑的泡沫,却愣是抽不出来,碍于周妈就在不远处,她又不好说些什么。
这手洗了很久,林深神情淡淡,垂眼看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按压她的虎口,食指曲起和拇指握成一个圈缓缓套-弄她的每一根手指。中途林慕抬眼看了他几次,他的目光始终不曾抬过。
十根手指一一搓完,再用四指插入她的指间夹住缓缓滑来滑去。微凉的指尖贴在被热水暖了的手上,凉丝丝的指腹悠悠划过表皮,掀起她心里阵阵涟漪,凉凉的感觉触发了冰岛那夜回忆,那一夜,她一点点感觉微凉指尖渐渐火热,引发她全身颤栗。
“够了,再洗都要脱皮了。”她终于沉不住气,低声提醒他适可而止。
“脱皮也会再长。”他低声笑了笑,拧开水龙头给她冲洗干净。
经历了漫长的被洗手,林慕这次坐在了周妈身边。
“来,干杯,庆祝咱们久别重逢!”周妈心情真是好,竟然一反常态,主动端起酒杯,三人碰了杯,她更是一口喝完,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好久没喝酒啦,味道还真是不错,来来,吃菜吃菜。”捻起一筷子菜放入林慕碗里。
“谢谢周妈,我自己来就行。”林慕说。
“菜有点多,怕你夹不到嘛,哎,林先生又不会疼人,本来该他给你夹。”周妈有些嗔怪地瞥了对面的林深一眼。
周妈一句话,让林慕刚刚平复的脸重新烧了起来。她都不好再抬头,怕被看穿,只一味埋着头吃饭,挑菜也只挑眼前的。
林深全程无话,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只有周妈从开饭叨叨到晚饭结束,从女儿难产讲到孙子多淘气又有多聪明。
吃完了饭,林慕帮着收了碗,就起身告辞,周妈赶紧拍了拍林深,把他往门口一推:“这么晚女孩子家家一个人走路多危险啊,林先生去送送。”
林慕笑着婉拒:“周妈,我住的地方走路十分钟就到,很近的。”
“啊?才十分钟啊?”周妈笑容僵了一瞬,又使劲把林深往前推了推,“十分钟也得送送呀,万一遇到坏人呢。”
林深走近,拿过她手里的包,开了门,朝身后的林慕说:“走吧。”
两人出了小区,隔着一个身位,同步走。中间林慕抬眼看过他几次,林深都是一个人慢慢走着,手里拎着不合时宜的女士包。
十分钟的路程很快走完,林慕眼看大门就在不远处,于是伸手去够他手里的包,林深却举高了包,低下头:“嗯?”
林慕指了指小区大门:“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伸手去够包,包却被他举得更高,指尖滑过肩带没够着。
林深淡淡地瞥了眼小区大门,卷起小包肩带握在手里,继续往前走:“才吃完饭,散散步。”
“不用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她说完这句,林深身影已经在好几步远的地方,她赶紧追上。
“林深,把包给我,我想回家了。”
“林深,你听见没有?”
他依然一言不发,脚步没停。
林慕轻轻叹口气,只好跟在他身旁。
夜里风大,她竖起衣领挡一挡风,手刚一垂下就被一只大掌握住,她抬眼,见林深神情淡淡,牵着她继续往前。
她开始往回抽,想把手挣脱:“林——”
“有风沙,别说话。”
说着话,林深进一步张开五指,指尖贴着她掌心下滑,穿过指间,和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暖黄光晕笼罩他全身,身披黑色长款大衣的清瘦身影没有一分温度,似融入寒冬暗夜,林慕抬头望了眼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的面容在夜色下有点模糊,下颌有一些冒头的胡子茬。
倨傲少年已变成孤傲男人。
她的心里涌现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缓缓曲起手指,和他交握在一起。
“他冷情冷性常年冰山习惯了,难道你也打算像他那样?”
怎么不能?
即便没有爱。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会有爱的_(:з」∠)_
第73章
噼里啪啦一阵键盘敲击声。
敲完最后一个字, 林慕伸了个懒腰,靠进座椅仰着头绕着圈扭动脖子, 活动活动筋骨。闭眼眯了片刻,她重新审阅一遍邮件, 确认单词语法没有问题, “科哩”一声轻响, 发送成功。
做完这一切, 她去冲了澡,细细给自己化了精致妆容,挑了柔白色羊毛裙,外面套了件藏蓝色大衣, 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宝石蓝水晶项链, 十八岁成人礼那年林深送的。
项链垂于胸前,绽放幽蓝澄澈的柔光,与她黑色眸子相互映衬, 熠熠生辉。
林慕立在穿衣镜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是时候去会会老朋友了。
她来到冰星画廊时, 大门才刚被人打开,她在门口和工作人员说了句自己是沈明青的朋友,便径直进去了。
画廊内厅很空旷, 光洁地砖在吊顶炫目白光下很晃眼,四周墙壁稀稀落落地挂了一墙画,林慕沿着一侧慢慢欣赏, 偶尔驻足细细观摩。
“原来是你呀,林慕,刚才小圆和我说有熟人,我还摸不着头脑是谁呢。”
林慕回过头,见沈明青落落大方地笑着向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副画。
林慕淡淡地笑了下:“来中国快两年,还没参观过你的画廊,今天碰巧有空,就不请自来了。”她朝沈明青俏皮地眨了眨眼,“不会不欢迎吧?”
沈明青一边把画镶在墙上,一边笑着说:“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这幅是挪威一个青年画家的作品。”沈明青很有东道主的自觉,热情地一一为她讲解,只是林慕貌似兴趣缺缺,她顿了顿,“林慕,你似乎……不太喜欢这几幅?要不要看点儿别的?”
“好啊。”林慕一口答应,转头对她抿了抿唇,状似腼腆,“其实呢,我想看你的作品,许久没看过你作的画,有点怀念。那时在非洲,天天看你画画。”
沈明青恍然,捂嘴笑:“早说呀,来这边。”她带林慕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处圆锥形玻璃房中,里面有不少画架,地上一层层铺了不少画。
“我的画好多都卖掉了,这些有的是珍品我舍不得买,有的还在创作中呢。”
“咦,这幅《春醉》还在?”林慕眼尖地瞧见压在几幅画后落了一层灰的白框。
“呃……是啊。”
林慕眉尾微挑,走上前去把这幅画抽出来,呼了几口气,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好多灰啊,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得奖的作品?”
“嗯。”
“当时采访你的报道好多,哪怕过了几年,还时不时提起这幅画呢。”林慕又吹了吹画框缝隙的灰,被飞扬的细尘呛得挥了挥手。
“有吗,我不太记得了……”
“当然有,我当时在非洲看过一篇介绍你的报道,里面还提了这幅画,甚至还贴了小图。当时我一眼看到就很喜欢。”
“是吗,我很荣幸啊。”
“只不过——”林慕故意拖长尾音。
“只不过什么?”
林慕眯了眯眼睛,食指支着下巴眼睛往上飘,似乎在努力回想:“只不过我去日本旅行时在一个展厅见到东山昌一的《春日熏》,感觉有点相似。”
沈明青眼神微闪:“大概都是描绘春天,看着有点像也是自然的吧?”
“哦,你说的也是。”林慕放下画框,拍了拍手,“咱们出去聊聊如何,室外空气好些。”
两人上二楼,来到二楼天台,林慕站在栏杆旁,两手闲适地搭上木头架,轻轻呼了几口气。寒冬低温里呼出的白雾袅袅、慢慢飘散,她淡漠的面容隐没于缕缕又细又淡的白烟,沈明青没来由地有点心慌,直觉今天的林慕不对劲。
她上前一步,同样倚着栏杆:“林慕,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慕神情淡淡,头没偏,似凝望又似出神地倚着栏杆看向楼外一栋栋高楼,慢慢道:“沈明青,我们认识四年多,不短了。”
沈明青微愣,换上温婉笑容:“是啊,算得上老朋友了。”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林慕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口中呼出的白气一下就散,不等沈明青回答,她伸出右手食指贴着冰凉的杆面抚过,眉眼微垂,“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人。”
沈明青脸色微变:“……你在说些什么啊。”
林慕侧头朝她笑了笑,笑容仿若冬日暖阳般温和无害:“不是么。”
沈明青喉间堵了无数翻涌而起的反驳场面话,此刻嘴唇微微蠕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林慕收起搭在杆上的手,揣入大衣外兜,侧了侧身子,正面对上她的视线,笑容依然,眸底却闪现幽凉之色,透过寒冰雾气凉凉地落在她身上,刺得沈明青回过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反驳。
林慕微微挑了眉,目光定定:“记得之前在非洲你说过,总觉得我蒙了层面纱,让我敞开心扉,别压抑自己。当时我没回话。”她弯了弯唇,笑意却未达眼底,“今天我来,是揭下了面纱。”
沈明青微怔:“揭下面纱?”
“只是面纱下的面目,恐怕你无法消受。”
沈明青声音放沉:“什么意思?”
“两件事,我和林深在一起了,多亏了你买的长微博。”
一句话,两道惊雷,震得沈明青趔趄了两步,又扶住栏杆捏紧,定住心神,微微睁大了眼又故作镇定:“什么长微博啊……我不明白。”
“你定力比我想得更好,你哥没告诉你?”林慕眉尾一挑,倒没料到她还嘴硬。
“我哥?”
“赵明钧不是你哥?他被封杀了没告诉你?”
“封、封杀?”沈明青面色白了又白。
她彻底慌了,几天前赵明钧回了趟家拿走护照收拾了行李,连说去哪儿都没就摔门而去,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听林慕的口气,想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强力稳住心神,即使林慕知晓长微博是她授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网友只看八卦不会好奇爆料来源。于是她面容一冷,沉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说完转身想走。
“站住。”
沈明青不理,手腕却被抓住,林慕慢慢走到她跟前,欺身贴近,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上越发使劲,轻轻吐气:“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狠狠盯着她的双眼寒气逼人、冷光幽幽,沈明青努力挣脱手腕桎梏,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你想怎么样?”
林慕勾唇一笑,懒懒道:“林深想派人来处理你,我没同意。毕竟,手刃仇人更爽,不是么?”
沈明青胸口剧烈起伏,沉沉的呼吸,恨恨地盯着对面语笑嫣然的林慕:“你果然心如蛇蝎。”
“和你比,谈不上。”林慕散漫地掠了掠额发,“行了,我也不和你卖关子,第二件事,你等着收传票吧。”
“什么传票?”沈明青怒瞪她。
“还真是没什么自觉啊,你以为我真喜欢你的画?”林慕讥诮地瞥了她一眼,下巴朝画廊一偏,“《春醉》抄袭东山昌一的《春日熏》,都给你暗示了。”
“我没抄!”沈明青像被开水烫了一般,往后跳了几步,急匆匆反驳。
林慕冷笑一声:“踩着前辈上位,也是东山昌一在国内不算火,才容你能蹦跶这几年。”
“我没抄!”沈明青嘶声大叫,眼眶发红。
“复读机小姐。”林慕捂住耳朵往后退,揉一揉再松开,撇了撇嘴,“朝我吼没用,权威机构送去鉴定认定为抄袭,我自掏腰包送去的,不用谢。”
“你!”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废话,找个好律师,日本很注重版权,东山昌一的律师团又是出了名的厉害,祝你好运。”林慕转身下楼,朝身后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就不说再见了。”
沈明青似被抽空了力气颓然滑下,瘫坐在地。
……
【青年女画家沈明青日前被日本油画大师东山昌一控告抄袭,索赔或超千万】
林深略略扫了一遍新闻,唇角微勾:“你下手还是这么狠辣。”
林慕正在给花草浇水,林深家住一楼,之前客厅阳台外好大一片空地都荒着,自从周妈回来后,去买了好些盆景又买了许多种子埋下,每日勤加看护。
闻言,她浇水的手微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倾斜水壶,她直起身望了一圈附近该浇的都湿漉漉的了,才看向林深,淡淡道:“谈不上狠辣。”
林深合起报纸搁在一边,从藤椅中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拿过水壶放下,拾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把玩:“这个消息可以告诉我,公关配合造势,让她跌得更惨。”
手被他捏在手里抚摸,很痒。一月的北京气温极低,两个人的手都称不上暖和,况且他这样摸直让她心头发颤,林慕想抽回手,偏偏他握住的力度不大不小,正好挣不脱,却又不觉得被捏得很紧。
她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垂眼看着泥土和盆景:“现在的热度足够让她在圈子里身败名裂。公关造势太刻意,这类官司并不是热点话题,我不会给她装可怜卖惨的机会。”
“冷不冷?”林深捧起她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又用大掌包住轻轻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