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悄悄舒口气,她这皮毛医术,不给人看病最好,省得祸害旁人。
前世婵衣根本不会什么医术,还因为这世没有那么多乐子给她打发,所以她才照着医书自己学起来了医术,偶尔跑到庄子周围的赤脚大夫那里去请教一下,但到底是没有正经的学过,家里人没有一个敢让她瞧病的。
“至于这位小娘子,等雨停后便自行离去吧!”出乎婵衣预料,这群人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了自己。
“适才是我心切了,未考虑太多。”赵清抿唇解释到,显然也知晓自己刚才的冲动。可是当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凡是个大夫那就想要掳回来,那会管她年纪?
刚才匆匆一撇,只是觉得这小娘子看起来很瘦小,现在再仔细一观,更是看起来似一个九岁左右的女童。
赵清和阴柔男人转身准备进屋。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
几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男人从马上跃下,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一个神色惶恐的布衣男子,想必就是他们这趟寻回来的大夫。
“大夫来找来了!”婵衣看见那大夫跟刚才的自己一样可怜,被人跟拎小鸡似的拎在手里。而那黑衣人却并未察觉大夫的不适,正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大夫来了?赶快进来!”外面的黑衣人,包括那面容阴柔的男人,皆是连忙将路让开,放了他们进去,随后也不管婵衣如何,也跟着进去还关上了门。
这时,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将她的小医箱忽然递了过来。婵衣见此,连忙接过抱着自己的小医箱,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原本她是准备立即离开分,可是这大雨也不见停歇,婵衣到底还是驻步,准备等雨停了再离开。
这般淋雨回去,怕是明日便要倒下。反正她原本也是准备等雨停后,再找人把马车推出来进城的,眼下虽然困到这里,但是到底没什么差,就是要让时风和红裳担心一会儿。
故而,婵衣寻了一个小角落,抱着自己的小医箱蹲到角落里,避开廊上的冷风。
哪知她刚蹲下不久,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男子的质问声:“什么叫你没办法?今天你必须给我治,治不好我要你性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无能,实在是从未见过如此病症啊!”只听那大夫在不停的求饶。
“放屁!快点给老子治!”这声音粗犷,似乎是后来回来的那位黑衣男子。
婵衣蹙眉,知晓刚才两人怕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加上又未对自己抱有希望,所以才没有对她怎样。
“滚下去!”另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婵衣止住想要捂耳的冲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里面。
“是……是……多谢大人饶命!”很快,那大夫便拎着药箱屁滚尿流的推门出来,也不顾雨势未停,便一股脑的冲进了雨中。
婵衣见了,心里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也赶快离开。这群人见自己的主子没救,万一波及到她可怎么办?
然正当如此想着,先前那个将自己掳来的黑衣男子又出来了。
“你进来。”或许是刚才发了火,这男人整个人眼神冷的要杀人。。
婵衣抓着药箱的手紧了紧,也没问为什么,低着头顺从的走了进去。
在见识了刚才那个大夫慌忙求饶,屁滚尿流的模样,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进去。
可此时,由不得她选择。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婵衣也不四处张望,而是低着头问:“不知大人唤小女进来,是所谓何事?”
赵清见婵衣胆小的样子,放缓语气:“我家公子出来的急,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你去帮福大人伺候我家公子。”
他们这群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伺候公子,只能让这女童先进去帮忙。
说完他顿了顿:“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婵衣心头一紧,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担心?
暗卫早就进城去寻大夫,一往一返至少也得一个多时辰。公子刚才吐血又昏迷过去了,但看样子情况是暂且稳了下来。然而他们不敢贸然移动,只能等暗卫将大夫带来。
婵衣对赵清点点头,蹑手蹑脚的往赵清指的方向走过去。
只见,茅草堆上躺着一个少年,月白色的外袍上满是鲜血,口鼻处也沾着血迹,导致看不大清容貌。地上扔了不少沾满血的布条,而那个面容阴柔的男子正跪在少年身旁抹泪。
婵衣忍住好奇的目光,安静的走过去,在少年身边蹲下,听候阴柔男人的差遣。
没想到,这人竟然担心自己的主子,担心道抹眼泪。
“赵大人,你怎么又将这女娃娃带进来了,她年龄这般小,能会什么医术?”
赵清抿唇:“福大人,她是来帮你一起伺候公子的。”
阴柔男子本想拒绝,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没有再拒绝,而是说:“罢了,主子身旁也没个伺候的人,你就留下伺候主子吧!”
婵衣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难道自己要去给人做婢女?
可她耽搁不得,大兄还等着她。
“快来伺候公子,帮公子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婵衣瞥了一眼阴柔男人,拿了自己鹅黄色小帕子,伸出白嫩嫩的手,给少年擦脸上的血迹。
“这……这是……”忽然,婵衣手一顿,嘴里喃喃道。
少年剑眉入鬓,五官俊朗,薄唇紧抿着,哪怕是昏迷不醒,也有一种柔弱的美。可是,这分美却生生的被他脖子上一块和铜钱一模一样的疮给破坏了。那狰狞的铜钱型疮疤已经溃烂,发出一股恶臭。
一旁的赵清立即道:“你发现了什么?”
婵衣蹙眉说:“这疮疤……小女见过。”
“你见过,快说!”阴柔男人停下抹泪的动作,语气焦急到。
“小女也不是很确定,这病症小女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但是现在还不能确认,要看过这位公子的胸膛才能确认。”
“快,你快看看。”阴柔男人一改先前态度,连忙去解少年的衣襟,眨眼间一张白皙却不显瘦弱的胸膛便映入她的眼中。
可是,却有一道道黑色的丝线分布在这胸膛上,婵衣杏眸瞪大,手轻轻触碰上去:“天呐,这么多……”
正惊叹间,她手腕忽然一疼,婵衣下意识低头的瞬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眼眸里清冷至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定在原地,令她浑身发冷。
☆、003
003
可是,却有一道道黑色的丝线分布在这胸膛上,婵衣杏眸瞪大,手轻轻触碰上去:“天呐,这么多……”
正惊叹间,她手腕忽然一疼,婵衣下意识低头的瞬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那眼眸里清冷至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定在原地,令她浑身发冷。
“公子……公子醒了……”婵衣被那双眼眸看的心底一颤,连忙说到。
“公子您醒了,太好了。”赵清和阴柔男人跪在少年脚下,神色激动。
“她是谁?”少年移开目光,面色冷凝。
赵清看了一眼婵衣,说:“回公子,这是为您诊病的大夫。”
少年垂下双眸,这才慢慢收回手道:“这般小,你从哪里找来的,真是胡闹。”少年的声音似乎已经过了变音期,并不粗噶,反而有些低沉好听,可依旧难以忽略其中冷意。
婵衣轻轻动了一下被抓疼的手腕,没有说话。
少年的眼神太过锐利,竟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赵清闻言说:“这位小娘子,知晓公子身上的怪病。”
意思是并非胡乱找来诊治的人。可原本婵衣就是他们胡乱抓来的人,所以赵清也有些心虚。
所以赵清说完,便扭头对婵衣道:“既然小娘子知道这病是什么,那么还请告诉我等,并且为我家公子医治。”
“是。”婵衣看了一眼少年,垂眸应下。
“先扶我起来!”少年撑着身子,慢慢坐起。
赵清和那位福大人连忙扶住,并找了个草垛子让他靠住。而少年也不嫌弃,歪在上面示意婵衣说话。
纵使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身处陋室,少年看起来也从容不迫,气质高洁。婵衣看着地下的稻草,轻声道:“这并非是病,而是毒。”
少年眉目一动,“继续说。”
婵衣虽然低着头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她发现,少年眼眸清冷疏离,似乎能看透人的心思,令人无处遁形。
不知为何,自从这少年醒来以后,空气都冷了几分。
“这毒叫做铜线毒,无色无味,难以被人发现。”
“中毒之初,并不会感觉异样。直到数日后才会在中毒者脖子上长出一块铜钱模样的疮,寻常人不会将这东西与毒联系上。直到随着中毒的时间越久,铜钱上面就会长出许多黑色的丝线,一直向心脏的部位而去,直到长满整个胸膛,汇聚在心脏处,中毒之人便会七窍流血,心脏骤停而亡。”
“嘶……”阴柔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婵衣又看了一眼少年,见他面上更是冷了几分,这才说:“眼下公子的毒,已经接近心脏处,怕是再过两日……”
“这黑丝便会到达心肺处,然后七窍流血,心跳骤停而亡?”少年嗓音清冷。
婵衣低下头小声道:“……是。”
少年看着她头上的发旋,还有紧贴在头上的湿发,半晌之后问:“可有解毒之法?”
婵衣闻言抬头看他,迟疑道:“有是有,不过……”
“说。”
“不过,小女也想不起解毒之法了。这铜线毒是小女于一次偶然翻阅古籍时看到的,眼眼下时间久远,早已记不清具体法子了。”婵衣如实说到。
阴柔男人连忙问:“小娘子,那那本古籍现在在何处?”
婵衣说:“还在小女家中。”
“那……公子,不如让赵大人派人跟小娘子去一趟她家中,将那古籍取来!”阴柔男人对少年道。
少年冷淡着脸,半响之后颔首。
婵衣早就知晓他们不会与自己商量,所以并未在意,而是忽然对上少年的双眼,忍住想要逃避的冲动说到:“小女既然能解公子身上的毒,那公子可否答应小女一个要求?”
少年眸色疏离,声音更是低沉:“你若能解,我自然应允。”
“多谢公子。”婵衣乃临时起意,这位少年身份不俗,若是借他之手救出她大兄,那么她便不必上孟府求人。
舞阳郡主厌恶他们母女,逼的他们十二年来一直住在庄子上,此番去孟府向渣爹求救,救出大兄的可能性本就小。若非求助无门,婵衣是不会去的。
少年神色未动,她也不觉尴尬。
婵衣抿抿唇,把自己的小药箱放到一旁说:“公子若是一会儿不舒服,就服一颗解毒丸,能暂且抑制一番,药就在这里面,上面写的有字。”
阴柔男人连忙替少年应下:“小娘子放心,我记下了。”
出了破庙,婵衣才舒了一口气。刚才那少年,气势实在是太可怕了。
回庄子的路上,还是赵清骑马驼她,不过这次她的待遇显然要比来时好很多,获得一个披风挡雨。只是,回去的时候雨基本上快要停歇了,到婵衣家中的时候,雨就全部停下来了。
刚出门,婵衣就遇上了红裳和时风二人,原来是两人担心婵衣,一路追到这里。婵衣先安抚了他们,道自己无事,嘱咐他们在那里等着她,就跟赵清回到了庄子上。
回到庄子,陈氏还未醒来,婵衣也没打扰她,换了一身干衣服,便拿了古籍出来,又由着赵清骑马将她带回那间破庙了。
“小娘子,您没事吧!”时风和红裳涌上来,围住婵衣道。
“我无事,你们先等着,我先进去给他们主子治病。”婵衣说完,就跟着赵清进屋去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过了半响,红裳问时风:“小娘子那医术,若是把人治坏了可如何是好?他们不知道小娘子的医术,你我还不知道?”
……
婵衣一进去,少年就睁开了眼睛。
“公子身子如何,刚才有没有服药?”婵衣一进来,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声音。
她自己没有发现,她是有多么小心翼翼。
“服了两粒,就在小娘子回来之前,服了一回。”福成替少年回答。
婵衣点点头,走过去在少年身边坐下,盘着腿拿出那本古籍,很快翻到铜线毒那页,认真看了起来。
她抱着那本书,看了一眼少年,见他没有排斥自己后,才一字一句读起来:“每隔三日,银针刺穴一次,在十指放一次血,加上药浴。然后日日服用祛毒的解药,一个月后便可解毒。”读完后,她将书摊到腿上,抬头看少年。
“把书拿来。”少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
婵衣不明其意,还是将书递了过去。只见少年随意翻阅了一下,剑眉挑了一下,就又还给了她说:“此书珍贵,记载了许多疑难杂症与解毒之法,莫要让他人知晓,否则会被人惦记。”
“哦,小女知道了。”婵衣接过书,呐呐的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甚至还出言提醒自己。
少年对她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说:“开始罢。”
婵衣嗯了一声,抱过自己的小医箱,一面取出一排泛着寒光的银针,一面说:“小女把方子给公子的属下,去刚才那位大夫那里抓点药。等药熬好之前,小女先给您扎一次针,在指尖放血。”
“福成说,你只治过你家的小狸和大白?那是什么?”少年本似高岭之花般冷漠,却说出那般幼稚的名字,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