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想来就是那位阴柔男人。
婵衣面色一滞,想不到用来推脱的话,被他知晓了。
她只好解释到:“小女于医术只是略通,但对针灸之术倒是感兴趣。加上这针灸手法比较特别,以前在家中小女常常练习,故而小女医术虽然不好,但是针灸之术却还不错。”
少年闻言没有说话,让福成帮他脱下了自己的中衣。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并不瘦弱的身体,都令婵衣有些发愣。
“愣着做什么。”直至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令她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回神。
婵衣伸出手触碰到少年光滑的肌肤上,感受到温厚的触感,却不敢分神,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找到穴位扎下去。
等放出血的时候,不光婵衣,就连少年自己都嫌恶的皱了眉。只见那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十分粘稠,甚至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好了,等药熬好了,公子喝下,就没什么性命之攸了,待回去辅以药浴,效果会更加好。”婵衣看了一眼少年扎满银针的上身,一根一根的取下来,放回了自己的小医箱里。
“你随我一起回去。”少年忽然道。
婵衣闻言,连忙摇头:“请公子赎罪,小女母亲和兄长不允许小女在长安呆那么久的。”
少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婵衣瞪大眼睛有些仓皇与他对视,就在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时,他移开目光没有再坚持。
少年垂下眼眸,心想这女童倒也不是一无用处。至少,她给自己放血后,自己身上明显舒坦了很多,就连那股欲要窒息的感觉也没有了,脖子上那块疮的恶臭味也淡了许多。
婵衣把东西收拾好,见他脸上有些冷汗,迟疑的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问:“公子刚才答应我的话可作数?”
“自然。”少年看到她白嫩嫩,还带着小肉窝的手,伸手接过在手里把玩,却没有用来擦汗。
婵衣没有在意,她抱着自己的药箱道:“那小女现在就有一件事情,想请公子帮忙。”
“说。”
“小女大兄本是国子监的学子,昨日京兆尹来人,说我大兄酒后与人争辩杀了人,将我大兄抓进了狱里。小女想请公子帮帮忙,救我大兄出来。”
婵衣又急忙补充,“公子放心,我大兄并未杀人,他那日在酒肆喝完酒便回了学舍,期间他的小厮一直跟着,知道他并未杀人。”
“我怎知晓,你是不是在说谎?”少年说。
“你……”婵衣一噎,梗着脖子道“反正我大兄就是没有杀人,时风不会与我说谎,我更不可能撒谎。”
其余的事情都好说话,唯独涉及到她大兄的事情,她容不得旁人污蔑。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福成在一旁低着头好似不存在。
“如若,你大兄未曾杀人,我自会救他。”少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打破沉默。
“谢谢公子。”婵衣抿唇,有些意外。听他刚才话的意思,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帮她。
少年神色淡淡,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理会婵衣。
作者有话要说: 婵衣:嘻嘻(*∩_∩*)据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公子就从了小女吧!
☆、004
004
给少年施针放血完后,门又被轻轻敲响,却是有人在门外低声禀报,大夫来了。
婵衣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只做没有听见。少年低头喝着水,没有反应。
“回公子……这是暗卫去长安请的大夫。”福成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婵衣,凑过去低声解释。
“虽这小娘子说您已经无碍,但老奴认为还是让大夫再看看为妙。”
少年颔首,闭上眼睛道:“让人进来。”
一连来了四位大夫,给少年把脉过后都道自己参不透这毒,但是能看的出来毒素已经被抑制住,不会再继续蔓延,可还是要尽早就医为好。
少年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平放着,就这样靠在草垛上,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万事皆由随从负责,但是浑身那股气势,却让人忽视不了。
“下去。”听完几个大夫的话,少年忽然淡淡道。
福成听了,连忙就招呼那些大夫出去:“我家公子的意思几位大夫也听到了,出去吧!”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公子现在的情况如何,毕竟那位小姑娘自己也承认,就给畜牲看过病,哪怕她现在解了公子的毒。
现在已经知道,公子情况稳定下来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们。
而原本这几位大夫见这群人气势汹汹,以为自己会被怪罪时,却没有想到那位气质高华的公子只是让他们下去,并未苛责,一时间几人暗呼万幸,然后连忙退了出去。
忽然间,破庙里安静了下来,婵衣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看了许久,这才忍不住抬头问到:“公子,不知您能何时去救我大兄?”
孟朗在牢里多呆一日,受的苦便越多,婵衣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少年瞥了她一眼,“不急。”
婵衣抿唇有些气鼓鼓,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低个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福成见了,连忙对蝉衣说:“小娘子不必忧心,待我家主子回长安城后,自会使人去救你大兄的。”
婵衣低声解释:“是小女心急了,只是小女听闻,牢里的犯人们无论有罪与否,都是要受些罪的,小女怕大兄受不住。”
福成笑眯眯说:“小娘子尽管放心,有我家公子在,不会让你兄长受罪的。”
婵衣闻言看了一眼少年,心里若有所思,听这位福大人的语气,似乎她大兄的事情颇为容易,仿佛只不过是他们随手做的一件小事罢了。
再加上,他阴柔的面容,和她听到的那声尖细声音。难不成,这位少年是皇室中人……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睁开眼睛,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锐利万分,似是寒意外露的利剑,下一刻便能将人捅出个窟窿来。
婵衣心惊肉跳,猛地低下头。
少年的目光从她头顶扫视而过,冷冷喊了一声:“福成。”他声音虽然低沉,却隐隐含着不悦之意。
“是奴才僭越了。”福成闻言立即弯下腰,语气战战兢兢,似是极为敬畏这位少年。
婵衣不敢再打量二人,便偷偷摸摸地掏出那本古籍,装作自己在认真看书。
训斥完福成的少年,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闻声看过去只见婵衣低着脑袋,像个小老鼠一样,手指微动,眼神变的深邃。
经过刚才那一茬,婵衣只觉得空气里都浮着别扭,她浑身坐立不安,几乎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这般安静地过了许久,在赵清推开门走了进来后,打破了沉寂。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弯着腰恭敬地说:“公子,该用药了。”
少年点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用完药后,赵清又言马车已经备好,请示少年何时进城。少年只是动动胳膊,福成就连忙将人扶起来。
“立即出发。”少年垂着眸,忽而又问了一句:“让你办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赵清立即跪下,“已经有了消息,暗卫已经部署好,就等公子一声令下。”
少年披着披风,雪白的绸缎上虽然沾了血迹,但依旧令人感觉其主人的高华。尤其是,婵衣个子太矮,只能仰着头看人。
“杀无赦。”少年眸色疏离,忽而回头看了一眼正仰着脑袋看自己的婵衣,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却是令婵衣血液被冰冻住僵硬在原地,半响不能回神。
这是警告,婵衣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少年难不成知晓自己在想什么,所以警告她?
就在婵衣胡思乱想时,少年已经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从完全不似有病在身的虚弱病人。直到她回过神,连忙抱着自己的药箱跟上。
出去的时候,少年正从容自若的踏上一辆高大的马车,侧脸犹如刀削,俊美挺立,但气质太过冰冷疏离,令人望之而生畏。
与此同时,婵衣也看到了自己的马车,未等她将心中疑惑问出口,赵清很快便解了她的疑惑。
“在下刚才出去抓药,遇到小娘子的仆人,得知小娘子的马车被困,我便找了几个兄弟去帮忙将马车推了出来。”
婵衣连忙道谢,两个双丫髻上的珠玉便跟着摇摆,脸上笑容满面。
“赵清,出发。”不待赵清继续和婵衣说下去,便听少年冷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赵清立即向婵衣抱拳,点头示意后翻身上马。
婵衣看看那看起来便阔绰的马车,也抱着小药箱上了自己那寒酸的小马车。
“哒哒哒。”马车一晃一晃,半个多时辰以后,顺利抵达长安城。
此时天色暗沉,路上行人只有零星几人,婵衣主动叫停,赵清很快便驾马过来。
“小娘子有什么事?”
婵衣撩开车帘道:“已经进城了,想必公子等人也有事要办,小女的意思是,不如就此分道扬镳。至于公子治病的方子,小女已经抄写了一份,只是针灸有些麻烦,手法比较特殊。你们可以找个大夫送到康乐坊杨柳胡同的孟宅,随小女学习手法,小女就住在那里。”一面说着,她一面递出一张纸。
赵清接过,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才说到:“小娘子容我去和公子禀报一声。”婵衣点头,就见赵清驾马追上少年的马车,在窗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少年说了什么,他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很快,赵清就驾马过来了。
“公子已经同意,但是要让我把小娘子送到家。”
婵衣道:“多谢大人好意,小女心领了。只不过这一路回去,有家仆在旁,就不劳烦大人了。”
这位少年,身份并不一般。自己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省得招惹到麻烦。待大兄救出来后,两人还是陌路的好。
赵清又坚持了一会儿,但见婵衣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任由婵衣让时风改道离去。之后,他才去向少年复命。
“公子,那位小娘子坚决不让属下护送,眼下已经独自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传来少年淡淡的声音:“倒机灵。”
“公子……是否让人去盯着她?”过了一会儿,赵清有些犹豫地问到。
“多事!”少年明明是平常口气,却让赵清额头流下冷汗。
“是属下僭越,公子恕罪。”
“去让人查查她兄长的事情,尽快查清楚。”少年并未搭理赵清的话,而是忽然换了话题。
“是。”赵清领命。
少年独自坐在马车里,漆黑的目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鹅黄的帕子,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看着上面可笑的小黄鸭,收起来刚才对婵衣的评价。
“笨。”连鸳鸯也能绣成鸭子。
说完,他嫌弃的将帕子随手扔到了一旁。
婵衣并不知晓熬,自己当时太过紧张,竟然将自己绣的拿不出手的小黄鸭帕子给了少年。后来发觉不对,整个人回想起来都羞愤欲死。
那个小黄鸭,是她绣失败的鸳鸯,她觉得丑萌丑萌的,便留在身边用着,谁知道会给了那个冷淡少年?
回到康乐坊的宅子时,天已经蒙蒙黑。
婵衣只让红裳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晚上主仆三人用了简单的面疙瘩,又一人灌了一碗姜汤,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日起来,婵衣让红裳做了许多饭菜,用过朝食便带着两人去了长安城的大牢,探望她大兄孟朗。
然而,别说带吃食,就连进去的机会她也没有。
原本,婵衣以为给几位小吏塞一些银两,他们就会放行。可是这几个小吏却只收下了银两,便将上前塞银子的时风推搡开了,笑嘻嘻的根本不让他们进去。
红裳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理论,婵衣连忙拉住她,道了一句罢了。
“他们欺人太甚,收了咱们的银两却不给放行,小娘子,您为何不让奴婢去和他们理论。”
婵衣站在树下,看着大牢的方向说:“大兄还在里面,这时候不便得罪他们。”若是给孟朗在狱里小鞋穿,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小人见过秦五公子……”
大牢门口这时停下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周围有十来个骑马随行的仆人,那些小吏一见,便立即喜笑颜开的围上去行礼。
“起来吧,我家公子想要来探望探望孟公子。”一侍女掀开帘子倨傲道。
婵衣这个方向,并不能看到马车里面,只能看到那女子探出头,听闻孟公子三字,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辆马车。
时风在她耳边解释:“这位秦公子是大理寺少卿加的五公子,与公子在国子监不和已久,这次在酒肆与公子争辩的人,便是这位秦五公子的好友。”
婵衣蹙眉,正想说话就听那小吏说:“公子来的正巧,刚才有一位小娘子来探监,自称是孟公子的小妹。”
她便见着,紧接着那婢女回头听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便直直的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黄衫婢女来到她面前,草草行了一礼,面容倨傲:“孟小娘子,奴婢乃大理寺少卿府上,我家公子听说你也来探望孟公子,怜惜小娘子念兄心切,特意让奴婢来请小娘子随他一起进去探望孟公子。”
“小娘子……”红裳拽拽婵衣的衣袖,有些不安。
婵衣没有搭理,而是面色从容道:“多谢你家公子,小女感激不尽。”
黄衫婢女笑一声:“请吧!”
又寒颤又傻乎乎的小丫头,公子还让她专门跑一趟,真是小题大做。
见她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婵衣并不恼怒,回首先安抚了红裳和时风,便抬脚跟上。
“公子,孟小娘子到了。”三两步就到了马车旁,黄衫婢女凑在马车旁,声音温柔道。
“哦?让我看看。”随即,那马车车帘便被撩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