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手心,看着那串红玉葫芦花钿,又慢慢收紧了掌心。
婵衣见到自己的房间时,险些以为是遭了贼。回来想起来晚上白羽一个鸟在这里呆着才知道这应该是白羽干的。
她想要骂白羽,但无奈白羽太萌,她舍不得骂。便认命的叹了口气,在心底狂吐槽了一遍萧泽后,才换了一个房间睡下。
第二日婵衣到崇文馆时,忽然发现里面十分安静。明明大部分人都来了,可大家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干各的事情,偶尔窃窃私语。今日的学堂,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她抱着书,在门口停下来,也蹑手蹑脚地进去了。
婵衣猫着腰寻到自己座位,坐上去凑到卢婉旁边,小声问到:“婉婉,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安静。”
卢婉从桌子下面的布兜里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对面那群家伙说,陛下今日要来听李太傅讲课。”
“啊?”婵衣偷偷张望一会儿,又继续说:“陛下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来崇文馆听课啊?”
“不知道,陛下大约每隔半旬来一趟。一般其实是让李太傅讲课,然后借机考校大家的功课的。平时,李太傅都是只给陛下单独授课的。”
婵衣撑着下巴,一面研墨一面说:“陛下他……可真是可怕!”
“嘘!”卢婉和她咬耳朵道:“你可别这么说陛下。陛下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了一点,大家都不敢接近他。可陛下人特别好,勤政爱民,还监督对面那群人的功课呢!”
“先帝在世时,可没有向现在这尽心尽力。要知道我父王年轻时候,可是长安纨绔一霸。”
这话说的,只有两人听见。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婵衣听出她言外之意,颇为意外。原本见萧泽面上冷清疏离,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是那种暗地里算计,想方设法养废宗室,好巩固自己皇权的皇帝。
想不到,这位少年天子却不这么做。这耿直的模样,当真是皇帝中的一股清流啊!
“对了,你看到没,谢鸾歌来了。”卢婉瞧瞧给她指她斜前方。
婵衣看了一眼,问我:“看到了啊,怎么了?”先前她一进来,就看到了。
“我给你说,她前几日都在家里呆着,偏偏今日来了学堂。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陛下嘛!”
“你是说……”婵衣惊讶。
“她一直唤陛下表哥,可也不想想,咱们在座的哪个不唤陛下一声表哥堂哥的?除了我那几个小侄女,咱们不算啊!其余的,光几位公主就不比了,人家可是正经喊皇兄的。剩下我们几位表妹堂妹,都是唤的陛下。就她不和人一样,嗲声嗲气地唤表哥。”
卢婉撇撇嘴,不屑道。还打了个哆嗦说:“真是肉麻死我了。”
婵衣小声道:“是有点……”这个宜阳郡主和自己刚认识的时候,还一副软萌可欺的模样,可随着两人越来越熟,她也渐渐发现她内心话痨的潜质。
“不对,我说错了。”卢婉忽然说到。
婵衣冷不丁吓了一跳,跟着紧张起来,蹙眉问:“怎么了?”
卢婉倒过来,嘿嘿一笑说:“咱们这里面,除了唤堂哥表哥的外,还有你这个可以唤情哥哥的。”
“瞎说什么呢!”婵衣小力推了她一下。
“我可没瞎说,太后娘娘召你进宫,我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婵衣心里一跳,问:“你们……都知道?”
“这种事情,咱们这些人家,谁能不知道,心里都门儿清。”卢婉撑着下巴,把玩着自己的腰带道:“所以你要小心点,谢鸾歌那个臭丫头,肯定会看你不顺眼。你要是受欺负了,就狠狠的还回去,反正有太后娘娘给你做靠山。”
“嗯嗯。”婵衣点点头说:“陛下可真是艳福不浅。”
“不过,当心铁杵磨成针……”
“什么意思?铁杵……”
“咳咳!”忽然,一道咳嗽声响起,婵衣和卢婉被吓得一蹦起来。
“已经上课了,你们二人还在这里窃窃私语,当真是不把崇文馆的规定放在眼里!”面容威严的司业训斥到。
婵衣和卢婉却没有心思关注他,她们关注的是,正在她们二人面前站着的萧泽。只见他一身黑色常服,正面色奇怪的看着婵衣。
卢婉看了一眼,向一只受到惊吓的小仓鼠,默默地往墙的方向移了移。
“你们如此不认真,那一会儿便站到墙角去听课!”司业见到萧泽面色似乎不虞,连忙呵斥到。别看这群人是天皇贵胄,但崇文馆的先生从来不会手软,改罚的罚该骂的骂。
“是,司业……”卢婉立马像只打蔫了的茄子,抱着自己的书,就低头站了起来。
婵衣见此,也跟着站了起来。
期间,萧泽的目光一直诡异的很,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等司业训斥完,萧泽才道:“罚站便免了,今日男女在一起上课,便改为……”
婵衣眼巴巴地看着萧泽,眼里满是哀求。
我都不生你的气了,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萧泽顿了顿,避开婵衣的目光道:“改为抄书十遍吧!”
婵衣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低着头和卢婉的表情一模一样。萧泽看了一眼两人,嘴角微微一扬。
铁杵磨成针,这是何意?萧泽想,一会儿得寻机会问问陆川。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而且应该是陆川懂得的词。
他这般想着,收回目光,转身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去,后面还跟着几位大儒模样打扮的人。司业紧追上去,然后回头吩咐到:“今日去竹引堂,李太傅将在此授课,陛下也会考校众人功课。”
话虽如此说,但实际上大家都晓得,陛下从未考校过这些女学子们。一来是避嫌,二来是女子功课不必太过严苛。故而,她们一直当的是男学子们的陪衬。
司业走后,卢婉可怜兮兮地站了起来,哀戚道:“完了完了婵衣,十遍的课文,会要我命的……”
“噗”一道笑声响起。
婵衣和卢婉抬头,只见一华衣少女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旁若无人的笑着。见婵衣和卢婉看过来,便问到:“宜阳怎么样,被你这位朋友连累的感觉如何?”
卢婉怒气冲冲,眼眶都红了,憋了半天才道:“要你管!”
婵衣看出来了,卢婉就只会和自己人横一点。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小怂包,也就嘴上功夫厉害。
“我管不着,可是我就是看不过去,你巴结讨好一个外戚之女。枉你贵为郡主,你的骨气呢?”谢鸾歌一面收拾书一面似笑非笑道。
卢婉被气的眼眶红红,却“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华阴郡主刚才离开的早,提前去占座去了,故而此刻未在场。
婵衣将卢婉拉到身后,说:“我与婉婉感情好,怎么就变成郡主口中的巴结讨好呢?况且论巴结讨好,我才是该巴结婉婉的那一个。今日你这话是在宫里说的这话,不知在座的公主郡主们是何想法。大家可都是,和我说过话的人。”
“伶牙俐齿!”谢鸾歌冷哼一声,见周围的郡主公主们眼神不悦,也知晓自己是犯了众怒。于是拿起书,唤了和自己交好的公主郡主,转身离开往竹引堂的方向去了。
婵衣见此,低下头拿起书,听卢婉说:“婵衣今日谢谢你,咱们也走吧……”
“嗯。”
华阴郡主占了一排的位置,总共五个。她们四个再加上南乡公主,刚刚好。
萧泽和李太傅等人进来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此时,那些学子们已经将见到陛下的兴奋,换成了见到美丽的小娘子的兴奋。原本崇文馆的女学里,都是自己的亲妹堂妹表妹,也只有表妹可以流着口水看看。可是这群表妹学的和她们母亲一样,一个个彪悍的不得了,根本不像小娘子。
他们早就听说了,女学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娘子。平日里,便常常有人偷偷去看两眼。可是这位小娘子不爱出来,他们一直未找到搭讪的机会。
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坐到婵衣身后,紧紧盯着婵衣。
这时司业巡视了一番,让婵衣他们肃静,然后请萧泽坐在了第一排。等众人安静后,李太傅开始授课。
因为,全都是那些之乎者也的文言文,讲着讲着婵衣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现在我找一人回答我的问题,何为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忽然,一道冷漠疏离的声音响起。
婵衣不知道为何,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不如,孟二娘子解释一二?”
婵衣:“……”
=_=不是说,从来不提问女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泽:铁杵磨成针何意?
婵衣:=_=这是报复……
统一回复一下,我今天开始使用晋江自带防盗,现在的情况下只用买四章就可以正常看,比例已经十分低了。为了防盗文网,如果大家不愿意,我可以做手动防盗,用防盗章节替换。
☆、第35章 035
035
婵衣刚才听的昏昏欲睡,便撑着下巴发呆,哪里还注意去听李太傅授课?更别说萧泽上台换李太傅,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说:“陛……陛下可否再说一遍,小女没……没听清楚。”
萧泽一手执书,眸如点漆,深邃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些愉悦。
早在李太傅授课时,他便发现小娘子目光呆滞,有些心不在焉。萧泽是不悦的,李太傅是当朝大儒,学识渊博,是父皇在世时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帝师,自己一直敬重有加。李太傅来崇文馆授课也是他命令的,虽说小娘子们只是陪客,并不用太认真。但是,在他眼底仍旧是玷污了圣贤书。
所以,他才会在考校宗室子弟的功课时,选择为难了一个小娘子。
然而,当看到她迷迷糊糊站起来,什么也不知道时,心中反而涌起一阵好笑。
“朕是在问你,山梁雌雉,时哉时哉之意。”他重复了一遍。
婵衣期期艾艾道:“这……”
这……她还真不知道。
“孟小娘子!你这是睡晕了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萧泽仍旧拿着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婵衣。
“噗嗤……”下方的几位郡主公主,甚至是还有一些宗室子弟忍不住,低着头偷笑。
婵衣听到众人的笑声,脸上火烧烧的。
“有何可笑?”萧泽忽然将手里的书扔到桌上,跪坐在上方,面色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说:“你们笑,可是你们懂了?”
他眉头深皱,心里有些懊恼刚才对她说的话。他们二人相处习惯了,一时间说话都随性了许多。竟是忘记,此乃众目睽睽之下。
听得他们对婵衣的嘲笑,他心中甚是不悦。自己可以说这小娘子,但不代表这些人可以笑。
他只好轻咳一声,放缓声音说:“不懂也无碍,等私下问问夫子们。坐下吧!”
而在众人眼里,萧泽就是实在看不下去婵衣的所作所为,才出言考校她的。后见她愚笨的模样,实在是失望透了,故而破罐子破摔,甚至不愿意罚她了。
只是,萧泽心里想的是,小娘子面子薄,还是私底下再教训吧!
“谢陛下。”婵衣垂着脑袋,慢慢坐下。
好家伙,居然报复我……
别以为她没有看到,他唤自己起来时的笑。
“表哥,鸾歌知晓此句之意。”她刚落座,一道清丽骄傲的声音响起,婵衣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见谢鸾歌坐在座位上,骄矜地扬着下巴。周围坐着几个少女,俱是笑的别具深意。
就连那群宗室子弟,也了然的笑起来。
紧接着,不知是谁起了头,喊了一声:“丹凤表妹,你这是给孟家小娘子解围呢!还是看陛下英勇神武,想要表现一番。”
“这解围呢!已经有些晚了!”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婵衣,还是在笑谢鸾歌。
“有何可笑的?孟家小娘子可不需要我解围。”谢鸾歌扫了他们一眼,冷哼到。说完后,便不再搭理他们,继而扭头对萧泽说:“表哥,你这几年还从未考校过我们女学的功课呢!难得您今日开了头,不如便考校我一次如何?表妹定不会,让表哥失望的!”
她高傲的抬着自己美丽的头颅,目光看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大梁的少年天子。
谢鸾歌生的明媚,性格也如同一团火般灿烂热烈,在宫中从不掩饰自己对萧泽的爱意。在座的,少有不知道她钟情于萧泽。可是,也并不是都支持她。
卢婉在下面对婵衣吐槽道:“这哪里是想让陛下考校她,分明是她想勾引陛下!看她那眼神,勾的对面那群家伙心里早就荡漾了起来。”
“宜阳,陛下在上面看着呢!”华阴郡主爽朗但同时具备一颗细腻的心,她说:“你又不是不知,她年年如此,年年被陛下拒绝。显然陛下不待见她,心中另有她人,你有在意什么?且等日后,你想如何嘲讽她都可以。她终归,是不成气候的。”
正如长安里有权势的人家都想将女儿送进宫一样,与卢家同为长安世家之一的谢家,也同样抱有此等野心。更何况,他们的嫡女谢鸾歌还是陛下的表妹,生的明媚貌美,有很大的机会入宫为后。
然而,宫中的孟太后不会允许,她同样想维持孟家的荣耀。所以,他们只能让陛下看中他们的女儿,这样才能与孟太后斗的过。
“婵衣,谢鸾歌这明摆着是在踩你呢!她许是觉得你威胁到她,所以今日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