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愤愤的闭上嘴巴,两边的脸颊气鼓鼓的嘟起来,像个小孩子生气了似的,容宣想用手指头戳一戳,到底是忍住了。
他轻声吐字,“娇气。”
杜芊芊干脆不说话,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她有错。
从苏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先是走了一段陆路,后改水路,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城故土。
杜芊芊晕船,这个月都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客船上,她和容宣的房间是分开的,统共也没见过他几回。
五月的京城,天气渐渐闷热起来。码头人来人往,来往船只不停。
杜芊芊浑身无力,被绿衣搀扶的下了船,这个季节的京城依然有漫天的柳絮,天空中像飘着棉花一样。
容家安排了小厮来码头接容宣,不过他的几个叔侄弟兄一个都没有来。马车毫不起眼,杜芊芊被扶上车,等了好久马车都没动。
外头守着的人隔着窗向她解释,“沈姨娘,公子在码头碰见旧友了,正和人寒暄着呢,您且再等等。”
杜芊芊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他碰见谁了”
那人一愣,心想果真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不懂礼数,也难怪老太太听说二爷从扬州带回来个小妾,反应平平,大抵是瞧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主子的动向是她能随便问的吗
不过她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好不回答,他闷声道“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陈大人。”
杜芊芊愣住,原来是陈阙余啊。
她勾唇,竟然还有力气笑。
她掀开车帘,往窗外探了探,远远地便瞧见那两个男人站在堤岸边,身量修长,芝兰玉树般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极为惹人注目。
杜芊芊不是想看陈阙余,私心里她只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不过陈阙余好像没带他出来,她自然也没看见。
那两个男人的背影有三分想象,隔得太远,杜芊芊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望见容宣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虚假和阴冷。
徐徐江风吹过耳畔,陈阙余背着手,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问道“江南一行,你是奉了皇上的密令吧”
容宣知道瞒不住他,也懒得撒谎,“皇上下令让我暗查私盐一案。”
陈阙余轻笑,意味不明道“皇上倒很器重你。”
他很欣赏容宣,容家的后辈里属容宣的天资最好,聪明,最重要的是够狠。人人都道他是典雅端正的公子,谁见识过他的手段呢
陈阙余觉得容宣某些方面是很像他的。
“听说你这次从扬州带了个小妾回来”
这事搁旁人身上并不稀奇,可这个人是不近女色的容宣,就值得问上一问了。
说起来容宣今年二十有五,他却迟迟未娶,听说家里连个通房都没安排,外人说起这件事都津津有味,甚至会往断袖之癖这方面去猜。
容宣笑笑,“恰巧能入眼,就带回来了。”话锋一转,他启唇,问“陈大人什么时候给瑾哥儿找位母亲”
陈阙余眯起眼,缓缓道“这事不急。”
容宣在心里直冷笑,陈阙余如今惺惺作态是给谁看。
许是杜芊芊的目光太过专注,被那两个人发现了,他们同时转过头来,朝马车的方向看来,好在她反应快,立马缩回脑袋,合上车帘。
陈阙余只瞥见她的一双眼眸,亮如繁星,那眼神很熟悉,可一时他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至于杜芊芊的脸他没看清,他侧过头问“那就是你新纳的小妾”
容宣脸色铁青,“嗯。”
陈阙余随口客套,“还挺漂亮。”
容宣本就阴沉的面色更加难看,看看看,也不知道那矫情的女人在看什么
容宣同他告了别,怒气腾腾的走回去,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她正襟危坐,生怕他看不出她的心虚。
“你刚刚在看什么”
杜芊芊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看。”
容宣呵了一声,嗓音沉沉,“那正好,你眼睛珠子没拿来看,我就给挖掉了啊。”
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把杜芊芊吓得脸色惨白,她胡乱想了个理由,声音细小如蚊鸣,很是心虚,“我就随便看看。”
容宣掐着她的后颈,逼迫她仰着头颅看着自己,他眼中的戾气逐渐加深,冷哼一声道“那个男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这辈子最恨的男人便是陈阙余,恨不得剜了他心剔了他骨,不过容宣这些阴暗狠毒的想法都藏在内心深处,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露出一丁点的破绽。
杜芊芊的头皮被他拽的有些疼,她皱起眉,要哭不哭道“我这是第一次来京城,难免好奇。”
说着她又伸出四根手指头作发誓状,“我看都没看见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而且,爷您在我心中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这是句假话,抛开品行不论,陈阙余和容宣的样貌不相上下,只是在官场上纵横多年的陈阙余,原本秀致的五官如今更为冷厉一些。
容宣则看起来更像白净精致的读书人,戴着温柔无害的假象。
容宣嗤笑,眼角意味深深,似笑非笑的问“真的”
杜芊芊头如捣蒜,颤抖着伸出四根手指头,“真的。”
不管他信没信,容宣松开了她的头发,冰凉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一双深眸凝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杜芊芊这副样子很招人稀罕,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他弄出的红印,眼角坠着几滴泪珠子,让他起了欺负的心。
容宣也不委屈自己,对准她那张饱满红润的樱桃小唇,咬了上去,身下的人被他吻的气喘吁吁,他的双手不安分的从杜芊芊的裙底钻进去。
等亲够摸够之后,容宣推开了她,舔了舔唇,挑眉道“味道不错。”
旋即便闭上眼睛小憩,装模作样的仿佛刚刚在车里干见不得人勾当的不是他。
马车外的丫鬟听见方才车里的低叫娇喘,在心里暗骂,这沈姨娘真是不要脸,青天白日里就勾引三少爷,等回去,她一定要把这事告诉老夫人。
这不要脸的贱蹄子,欠收拾。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马车就驶到容家大门,,容宣不受宠爱,三房也就只剩下他一人,父母早亡,祖母又将父亲的死怪罪在他的头上,从小到大,他在容家的境遇都不太好,虽然不至于被苛待,但是平日里众人待他都是极为冷淡的。
故此,容宣进门时,不曾有人来迎。
他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杜芊芊紧随其后,面前的男人十分体贴的伸出手,言笑晏晏,“来,我扶你。”
这简直和那天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杀了她的不是同一个人,杜芊芊觉着他在外人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能装能演。
不过杜芊芊也不是不能理解,容宣本就不被老太太待见,若是原本的恶劣性子表露出来,怕老太太会更厌烦他。
她配合着他做戏,柔弱无骨的下手轻轻搭在他宽厚的掌心里,弯唇一笑,“谢谢爷。”
容宣只觉得她这笑容很傻气。
两人走到正院,一名身着青色袄子的嬷嬷迎面而来,福了福身子,对容宣行了个礼,不动神色的上下打量站在他身侧的杜芊芊,随即收回目光,低声道“小少爷,老太太找您。”
容宣微笑,温柔如四月里和煦的风,“我这就过去。”他转过脸,望着杜芊芊的目光甜的能让人溺毙,“你跟着阿福先回含竹院,舟车劳顿,你好好歇息,爷很快就回。”
他这番话将将落地,杜芊芊便察觉到赵嬷嬷不善的目光了,赵嬷嬷身后可代表着容老太太。
从前她就听说过容家的老太太是个厉害的角色,容家老太爷去世之后,她把容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老太天向来就厌恶家世不清白的人,想来对她也是极为不喜了,加上方才容宣刻意说的话,传到老太太耳里,定是会误会她不要脸的勾着容宣,说不准还会让容老太太起了杀心。
容二爷曾经宠过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妾,勾的二爷差点要抬了她当平妻,最后老太太趁着他出门巡视,把那小妾发卖了。
杜芊芊可不想落得个发卖的下场。
赵嬷嬷接着道“老太太让您带上沈姨娘。”
容宣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立马搂上她的腰,“那便一起去吧,委屈你了。”
杜芊芊在心里已经将容宣骂了个底朝天,可面上仍旧浮着讨好的笑意,她死死抱住容宣的手,脚底生根了似的,死都迈不开步子,“爷,求求您。”
别再刻意害她了。
杜芊芊十来岁时上门找他二姐玩时就怪怕老太太,现在依然很害怕。
容宣摸了摸她的脑袋,勾唇笑笑,“只要你听话,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迟早要见她,毕竟他这个祖母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方才容宣不过是刻意在逗她玩而已,看她的小身板抖的跟个筛子似的,果然欺负她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容宣摸了摸下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深邃起来,没有听见她的回应,他轻掐了她的掌心,薄唇微抿,眉间神色不虞,“你听话吗”
杜芊芊点头,“听听听,都听你的。”
容宣满意的点点头,牵着她朝老太太的院子里走过去。
她的手还挺软,容宣忽然想起来,她那副身子,也挺软,且白嫩可口。
第8章
老太太住在南边位置最好的院子里,院落的正中间摆着俩养鱼的小缸,赵妈妈欠了欠身子,说道“容老奴通传一声。 ”
容宣捏着杜芊芊的手指头,颔首道“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赵妈妈才从里面出来,她说“老太太还在用饭,三少爷劳烦要等上一等了。”
容宣好似浑然不在意,甚至笑了笑,“应该的,您告诉祖母,孙儿就在门外等着。”
杜芊芊心想,赵妈妈刚刚分明是在说假话,他一回来,容老太太就要给他个下马威。
容宣处境不好,连带着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真愁人啊。
杜芊芊的脸皱成了个小包子,容宣侧眼看了看,轻笑一声问“怎么了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容宣笑起来比一般的男子要好看,桃花眼微微上挑,唇畔笑意浅浅,风光月霁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偏偏杜芊芊总能看出他脸上是真心的笑,还是虚假的笑。
容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她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比如现下,他这柔和的笑容就够虚假,说不出原由的,杜芊芊就是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跟着爷,妾身什么都不担心。”
杜芊芊又不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她和陈阙余刚成亲那会儿,她可没少做讨好的事,只是人不愿意搭理她罢了。
容宣听了这话,要笑不笑的,“那正好,一会儿祖母要收拾你,你可别求我救你。”
杜芊芊搂紧了他,小嘴微张,弄不明白她刚刚的话哪里说得不对,又招惹到这人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爷,您别拿我打趣了。”
容宣轻飘飘的挥开她的手,“我可没在打趣。”他的目光有多了几分的怀疑,其实在扬州时,容宣就对她起了疑心,虽说是同一张脸,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来京城就横不起来了”容宣把她的过去查了个底朝天,心如蛇蝎,极其善妒,行为放荡,不知廉耻,还看不惯比她要美的女子。
若不是这种性格,也不会胆大包天的在他的酒里下药了。
杜芊芊讪笑,“跟着您,就再也不敢造次。”
她脸上就写着“我在巴结奉承你”几个大字,容宣失笑,不知为何,心上那些阴霾散了些。
午后的日头正大,杜芊芊被热的额头冒细汗,奇怪的是,容宣的手还冰冰凉凉的,她的小身板不自觉就往他身上靠,很舒服。
容宣眉头越拧越深,不着痕迹的移开手,“别往我身上蹭了。”
杜芊芊皱着脸,“我热嘛。”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语气有多软,容宣沉着眉眼,更加坚定她很娇气的想法。
娇滴滴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怕在床上不经弄。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屋内的老太太总算松口让两人进去。
容老太太端坐在正中间,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人,不徐不疾开口道“你总算是回来了,走的时候谁也没告诉,我这个老太太当真是不中用了。”
容宣面露愧色,“是孙儿的错。”
容老太太没打算在这件事作文章,令她不满的是容宣今日带回来的人,这个小孙子清心寡欲,二十好几了还未说亲,她从前没少给他找家世清白的姑娘,可这孩子义正言辞的拒绝 ,说尚未立业怎能成家
容老太太是不大看好容宣的,虽说他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但容家主要还是靠大房和二房撑着,两位都是朝廷重臣,在他们面前,容宣就不大够看的了。
“也罢,此事不提,这次你带了个姑娘回来,祖母我甚是欣慰,你这也算是开窍了,娶妻一事便可提上日程,我看那林家的小姐就很不错。”
容宣脸上的笑容冷了冷,他拱手回绝道“孙儿还不着急,再等等吧。”
容老太太放下茶杯,面色微冷,明显就被容宣说的话所惹怒,这孩子果然是在和她作对,她挑的人死活就是不肯要,不识好歹
容宣是她的孙子,无论如何,她也是为了他着想,年纪不小了,无妻无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如今他总算是愿意要女人了,可带回来是个什么货色扬州瘦马,亏他有这个胆子带回来
“随你,我老了,劝不动你。”
整个容家也没人能逼容宣做不愿意做的事,这孩子心眼多。
容老太太对容宣的感情是十分复杂,一方面她怨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另一方面他父亲毕竟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有时望着容宣那张神似小儿子的脸庞,她总忍不住心软。
“祖母言重了。”
容老太太知道自己说不动他,索性就不提了,锐利的目光陡然转到杜芊芊的身上,威仪十足道“我不管你从前是干什么的,进了我容家的门就得守我容家的规矩,若是犯了错,容宣也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