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音看了一眼并不想进去打搅,里面的那位已经发现了啦,语气轻快:“音音?”
跟着风似的跑到自己的跟前,眼底刻着十分认真,忍不住在轻音面前讨笑:“我在和账房先生学东西。”
老先生也摸着胡须走了过来,微微躬了躬身:“见过少夫人。”
“你先下去吧,”金昭吩咐道。
拉着轻音的手把她带到了里面,手一直没有放开。
“你怎么来找我了?”
“怎么突然开始学查账了?”
两个人同时问出声,金昭没忍住,笑了出来。
摆正了神色,认真道:“我虽然不爱读书,但金家的生意以后总要接管的,这些东西迟早都要学,”与其放纵自我,还不如早点学着接管金家,也能让她安心。
她嫁的不是一个只会败家的窝囊废。
轻音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这点让金昭略有些吃惊,以他对轻音的了解,她是不会在大白天做于礼教来说出格的事,除非是情难自控。
金昭低头看她,果然,纤长的睫毛上已经沾了些泪渍。
伸手顺着她披散在脑后的头发,一下一下抚摸着。
“真傻,我不全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们金家。”
遇见你之前,有父母庇护。遇见你之后,我想要保护你。
轻音低头默默地把绣好的荷包系在他的腰间,金昭捞起来一看,被上面并不明显的小老虎逗笑了,趁轻音不注意偷了一个吻,低声笑道:“我还想要一个绣着兔子的。”
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府里府外都在传着金家少爷开了窍,自从娶了妻,也不再外面打架闹事了,不是在府里跟着先生学习,就是随着金老爷一同去铺子里看管。众人都在好奇是怎么一回事,金大少爷娶得这个小娇妻还有旺夫的本事?一下子就把金昭给拿住了。
镇子里不相干的人把缘由推到轻音身上,可不是?就连在府里目睹金昭所有变化的金夫人,也把一切归功于轻音。
连带着两人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昭儿和他爹去铺子里了,今天中午难得只有我们两人吃饭,”金夫人笑着让下人布菜,亲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轻音的碗里。
“谢谢娘,”轻音对着金夫人的眼睛,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金夫人的心里对儿媳的好感度又加深了不少,不骄不躁,这才是能管得住家的女人。
本来她对昭儿娶了苏轻音还有一点担心,一来怕苏轻音少不得台面,虽说他们金家只不过是个商户,可在这桃花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作为金家的少夫人,怎么能没有点魄力?
二来,昭儿从小心里就向着这苏轻音,自己送过去的几个姿色不错的丫鬟,他愣是看都不看一眼,一颗心扑在了未婚妻身上,她生怕这成了亲以后,儿子被妻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反而同她这个娘不亲近。
现在看来,当初的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金夫人拾起筷子,动碗之前,想到了一件事,不免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打发了一个丫鬟出府?”
闲话家常的语气。
轻音的笑容有些勉强:“是我的丫鬟碧儿。”
金夫人更满意了,若是轻音拿这不当一回事,她反而觉得这个小姑娘心机深沉,这么轻易地表露出来不悦的情绪,反倒容易把控些,往后昭儿也不会被她惑住。
“你那丫鬟心思不小,早些打发走也对,省的日后又生出什么时段,惹人不快。”
“是轻音没有管教好。”
金夫人叹了口气,命丫鬟给轻音盛了口汤:“这与你有何干,你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那丫头没有西施的命,偏还得了西施的病。”
想必轻音的举动她都了如指掌,方才一番,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陪着金夫人用完了饭,刚刚走出前厅,管家就犹豫着走了过来。
“少夫人,门外...碧儿想要见您。”
轻音皱了皱眉,说曹操曹操到。“可说了是什么事?”
管家斟酌了良久,猜不准轻音的心思,只得捡了体面的话说:“碧儿姑娘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奴才看她衣着狼狈,想来是...有求于您。”
这下子轻音更好奇了,自己给了她一笔不小的钱财,够她回苏南过一段不错的生活了,就算是在桃花镇安家落户,只要她不坐吃山空,也是能过得快活的,怎么才几日,就撑不住了?
轻音了解碧儿,心比天高,既然自己决绝地赶了她走,没遇到麻烦,她是不会回来找自己的。
“照着往常的规矩吧,只是若下回再来,就不必了。”
府里的规矩,倘若门外有乞儿求助,多少实惠施舍几钱的。
管家把二钱银子重重地塞到碧儿的手里,高亮的声音笑道:“碧儿姑娘,我可以按照少夫人的吩咐多给了你一钱银子,你拿着赶紧走吧,下回若再赖在门口不走,可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碧儿抠着手里的二钱银子,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苏轻音这是拿自己当乞丐呢!
若不是自己被人骗了,何止于落得现在这般衣衫褴褛的下场?
这一切都怪那个天杀的男人!
看着衣着光鲜是个富家公子,自己满心欢喜地在他身边前后晃悠了好几天才收了他的心,谁知道他是个骗子?骗得自己一份不剩!
几个守门的见状大笑出声,碧儿不堪其辱,捏着手里的银子掩面跑了出去。
在包子摊前啃了几口馒头,听见了吹吹打打的欢笑之声,耳边有人在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金秀才的儿子考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想念我了吧(霸道总裁式大脸微笑)
第100章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鞭炮声、敲锣声越来越近,震得耳朵都快聋了。
前面两个壮汉开道, 后面跟着一顶四抬大轿,在这平凡的桃花镇引起轩然大波。
早有有人得了消息,一大早就跑到了金秀才家里去祝贺, 谁让他的儿子高中了呢。
探花!那还了得!
阿秀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闪开闪开, 里面坐着的可是探花大老爷,不要命了是不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一把推开阿秀, 嘴里不客气地嚷嚷着。
“耀名哥!耀名哥,我是阿秀啊!”阿秀被推开来, 也不避开, 发了狠劲儿地往轿子里面撞,非要见里面坐着的人不可。
“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壮汉走过来正欲再把人推开,从轿子里传来了一声:“住手。”
随之帘子慢慢地掀开。
阿秀期待地看向轿子里面缓缓探出身子的男人。
正是她的耀名哥。
“阿秀?你怎么在这?”金耀名疑惑地问了句, 往常不是应该在西街卖肉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耀名哥!”阿秀见金耀名还肯认自己,喜极而泣, 忙朝轿子里面的金耀名扑了过去。
太好了, 那些街坊邻居总是和她说, 耀名哥如果高中了, 肯定再也看不上她这个卖肉的女儿了,现在看来,她的耀名哥才不是那个陈世美!
前面拦着的武夫见两人认识, 并且探花郎也未说什么,识趣地撒开了手,任由阿秀冲过去。
一下子扑进了金耀名的怀里,轿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金耀名确实没有抛弃阿秀的想法。
她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倾心相待,这份情谊,他说什么也不会忘的。
可是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况且现在自己高中,在这大街之上与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好了,阿秀,你先回去吧,等我事情办完了就来找你,”金耀名压低了声音在阿秀耳边安慰道
阿秀还是没有走,反而扒着金耀名的袖子不放,眼泪唰得一下就流了出来。
“耀名哥,你救救我爹吧,家里出事了!”
金耀名见她神色仓皇,确实有什么大事,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现在高中了探花,和以前的身份相比,大大不同,如果能帮上的忙,他一定会帮,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阿秀惨白着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金耀名说得一清二楚。
原来当日,金秀才从金家拿了一千两的抚慰金,再把那人参卖了,统共得了两千两银子。八百两给了他,作为上京赶考的盘缠,另外从中支取了三百两置办了些许东西送到了阿秀家算是聘礼,虽比不得金昭娶妻的架势,但和一般人家相比,也不差。
金秀才为了好看,更是给阿秀父亲塞了二百两银子。
就是这二百两银子惹得祸。
阿秀爹本来小日子过得还算凑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自从得了这二百两银子,手便不听使唤了。
听了巷子里常年在外混迹的王老五的话,把钱全部葬送在了赌场里。
“阿秀啊,那是爹给你将来给你准备的嫁妆啊,爹原本是想着用二百两去赢更多的银钱,没想到连这二百两都没了。”
二百两对普通人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没了这二百两,阿秀爹整日浑浑噩噩的,上街卖猪肉都有气无力的。
突然有一天,他神采奕奕地收摊回来了。
阿秀看时间还早,便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收摊了,肉都卖完了?
阿秀爹把荷包倒了出来,里面是一堆银子外加一张银票。
“爹,你这从哪来的?”阿秀诧异地问道。
她爹当时没说,后来被人要债要到家里她才知道,她爹去找王老五借的,写了欠条,利息加倍,一共借了三百两。
去了赌场,一下午就输光了。
隔了十来天,王老五带着赌场的人就要债上门。连本带利四百五十两。
他们哪来这么多钱还债?
要债的说了,半个月之内还不上,就要剁掉阿秀爹的一只手,还要去官府告她们父女,欠债不还。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每天提心吊胆地防着要债的人。
谁知道今天耀名哥回来了,终于有人能帮她了!
金耀名听完她的话,直皱眉头,轿子周围围了一圈街坊邻居,不知道他们听到了没有。
此刻金耀名只觉得这些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他自己心里也烦躁得很,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赌博,平白让他都背了骂名。
“阿秀,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抚好阿秀,免得她在大街上又让旁人看了笑话。
“好,耀名哥,你一定要帮我!”阿秀擦干了眼泪,不舍地放开了金耀名的手。
金耀名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安心回去等我。”
一路吹吹打打地往前走,金耀名心里却在盘算着。
到底从哪去弄这五百两给阿秀的爹还债呢?
父亲给他的八百两他进京赶考用掉不少,回来之后请这些抬脚、吹唢呐的人又花了一点,囊中羞涩,最多也就能挤出来一百两不到的银子。
虽说他中了探花,可那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金殿之上,他的表现并不如前两名好。因为紧张,很多明明知道的考题都答不上来。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能够沉着应对,说不定他就不是探花了,而是状元。
圣上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官位,只让他先回乡探望,至于赏赐,他当时自视清高,那些银钱,统统没要,只求圣上赏了一箱子的书。
父亲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出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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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竹纸洒了一地,金昭也是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给吵了出来的。
正好跟父亲看账看累了,出来透透气,就看到前面走过的浩浩荡荡的队伍。
看着也不像成亲,有些寒酸。
“爹,这是办什么事?”
金老爷望了一眼:“应当是耀名回来了,”金老爷的心胸开阔些,并未因金秀才的事牵连到小辈身上。
“金耀名发财了?”金昭瞧了两眼只看到那顶半旧不新的轿子,即便是半旧不新,也比金耀名之前的境况好多了。
能坐得起轿子了,对金耀名来说,可不就是发财了。
“庸俗!”金老爷鄙夷地看了今朝一眼,也朝着早已走过去的队伍远远望了过去。
“耀名春闱高中了,中了探花,如今算是衣锦还乡,以后他们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说着瞪了今朝一眼。
“不成器的东西。”
金昭抬手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探花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坐着破轿子。
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不要让轻音知道镇子里出了个探花。她最欣赏爱读书的人了,若是她知道了...即便没说什么。
他心里都发酸。
轿子落地那一刻,立马有人掀了轿帘。
好几个熟悉的人物站在自家门口,金耀名认得,那是两个县令,因为桃花镇位置特别,所以出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邻近的两个县令都不肯承认。
怎么如今到他家来了。
金耀名沉默地下了轿,两个县令立马迎了上来。
“恭喜了啊耀名,不负众望考上了探花,可谓是为我们桃花镇争了光!”李县令拍了拍金耀名的肩膀,赞叹道后生可畏。
“李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桃花镇怎么就成了你的了,明明是我管辖的领域。”朱县令厉声道。
两个县令立马就这件事争论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金耀名觉得有些可笑,自己高中了,这些人的嘴脸就变了。
嘴上谦逊地笑道:“两位大人莫要再争论了,耀名能有今天,全靠二位老爷的栽培。”
两个县令都笑了,满意得很。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同我说便是,不必客气,”这是两个县令同时许下的承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恭维的笑容。
金耀名看到了他们身后仆人拿着的贺礼,看起来价值不菲,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也是,桃花镇好不容易出了自己一个探花,确实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