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笑笑,早知道就安安静静当一个哑巴了。
陆初这么想着,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慕云深脚步微顿,视线所有若触地落到室内某处。
灯光浮影下,陆初一袭素色长裙,坐在餐桌后垂眸用餐,西西蜷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酣眠,画面温馨美好。
脑中似曾相识的画面掠过,慕云深神色微动。敛了情绪后,他才快步走到陆初身边,将她面前的汤挪开,淡淡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陆初细微的拧眉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清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慕云深几乎已经不忍心逼她。
陆初顿了顿,抬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仅如此,慕云深还发现,用人们的视线也有些不对劲。
他拧了眉,沉声问周芸:“怎么回事?”
周芸斟酌着回答:“一个小时前,陆小姐开口说想吃点甜的东西。”
“开口?”慕云深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不同寻常的字眼。
周芸还没来得及答话,一道微哑的嗓音已经代替她回答了,“让我吃饭的是你,不让我吃饭的也是你,慕云深,你到底要怎样?”
一米八三的慕云深,陆初需要微仰着头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裤加铁灰色衬衫将他衬得贵气逼人,二人之间距离不足一米,却又远得好像云端与地面。
慕云深扭过头,刚好触及陆初眸间的那抹嘲。他蹙眉盯着自己手中的碗几秒后,才将它还给陆初。
陆初不再理会他,继续垂眸喝汤,这汤她喝得很慢,甚至干呕了数次,可最终还是喝足一小碗。
慕云深问:“还吃吗?”
在陆初用餐的漫长过程中,慕云深也将自己的晚餐用毕,此时的他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陆初放下了汤勺,不吃了。
慕云深示意周芸把饭菜撤下后,从手边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陆初:“打开看看。”
陆初没有去接,只是拧眉看着他。她本就不爱说话,能用动作表达的,就懒得去开那个口。
慕云深对她的沉默习以为常,他将牛皮纸袋的封口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放到她面前:“复学事宜已经安排好了,你随时都可以入学,这是新班级资料。”
经他提醒,陆初蓦然想起,她曾高分考取了S大金融系研究生,但入学不久,就因母亲的病情休了学,母亲过世前,除了让她活下去外,还希望她能回到学校完成学业。
时间不过数月,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喵~”
一声猫叫声唤醒陆初的思绪,喝足睡饱的西西精神抖擞地跳上餐桌,蹭乱了她面前的文件。
陆初视线凝结在同学联系表上那个“苏瑾”名字上片刻后,把资料推了回去,对慕云深坚决地说:“我不复学。”
008章 强求,自找罪受
陆初不复学,有自己的考量,她本就不热爱金融,当初考研不过是为了完成与一个人的约定,只是后来约定泡汤,母亲又出了事,她便索性休了学,现在复不复学,意义并不大。
慕云深却似乎并不这么想,在某些方面他和陆初过世的母亲颇为相似,“放弃,是不是有点可惜?”
S大是国内的高等学府,每年不知多少人挤破头,陆初当初考取,亦是费了心思。
陆初神色淡淡:“不喜欢的事,再可惜也不能强求。”
她话里有话,慕云深眸色微深,想起了一件事情。
多年前的初夏,他骑车从校道而过,偶遇低年级男生求爱,男生将情谊描叙得唾沫横飞,女生的脸色却稍显偏淡,慕云深瞥了一眼,便已知男生没戏。果然,他车没骑远,就听见一道冷淡的女声传来:“抱歉,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你的口水喷我脸上了,我不喜欢不讲卫生的男生。”
慕云深停下车子,便看见那个被堵得面红耳赤的男生气呼呼走了,而那女孩,只是抬手抹了抹脸,二人视线对上时,她茶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局促。
慕云深垂眸,他将西西抱下,顺着它脊背上的毛发,声色意味不明:“我以为你会想知道你父亲的消息。”
……
陆初重新踏上S大这片故土前,不断地说服自己,她不过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而不是为了慕云深口中所谓的父亲。
不错,陆初出生在单亲家庭,从小母亲就告诉她父亲已经死了,但陆初却知道她撒了谎,因为在陆初家里,没有一样与父亲相关的东西,母亲解释,不想触景生情。可她父亲若真逝去,怎会连一个坟包都没有?母亲提起他时,又为何眉眼闪烁,神情痛苦?
陆初心中对父亲并无太大渴望,但若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她倒想问一句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母亲临死前都不愿提起一句?
可是问了又有什么用?他或许已经自己的妻儿,幸福美满,不还是自己找罪受!
陆初扯了扯唇角,手心不觉汗湿了一片,复学流程慕云深已经安排好了,她所做的不过就去报个道。
从系办走出来时,一名年轻女人迎了上来:“陆小姐,我看了你所在专业的课表,早上有两节《金融数学》的课,要去上吗?”
她叫林筝,慕云深的得力助手之一,因为性别合适,被慕云深安排来处理陆初的入学事宜,顺便,陪上课。
陆初想起早上在初云居初次见到林筝时,后者自我介绍:“陆小姐,我叫林筝,是慕总的秘书,慕总让我来负责打点你的入学事宜,以后我便是你的同学,陪你上课,直到你的病情恢复。”
女子声音不卑不亢,眉间有几分倨傲,陆初不喜欢勉强人,“林秘书,若你觉得此事屈居了你,大可换别人来做,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区别。”
陆初说完没多久,林筝接到了个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林筝脸色微变后,对她的态度已是峰回路转。
009章 难熬,她最合适
陆初朝面前恭敬有余亲切不足的林筝颔首:“在学校,我只是个学生。”
二人从后门走进教室,班级里的人,陆初几乎不认识,于是也省去了打招呼的必要。
她听课向来认真,却也没错过林筝多次翻看手机的动作。
下课时,陆初看了眼主动给她收书和笔记的女秘书,神色淡淡道:“我虽不了解慕云深的行事作风,但也知任何一个上司都不喜欢下属在他背后搞小动作,林秘书刚才发出去的短信,经过你老板同意了吗?”
林筝动作微僵,亦可说是心虚。
陆初想,林筝给谁发短信,她已经知道了。在S市,除了慕云深的未婚妻,谁还能支使得动他的秘书?
唇角略嘲扯了扯,陆初拿过林筝手里的书,“不劳烦林秘书。”
教学楼下,已有车辆等候,纯黑的车窗玻璃密闭,让人无从窥视内部的景象,但陆初知道,慕云深就在车上。
陆初没有靠近一步,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出现在校园内,难免惹来观摩,她要是上了车,明天传出来的话可就难听了。
复学第一天,她没有热衷上头条的习惯。
S市的四月末,太阳已有些辣人,陆初抱着书走在前面,林筝打伞走在旁边,许是刚才陆初的话语过于露骨,二人之间气氛很尴尬。
但值得庆幸的是,慕云深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车辆在校园里兜了一圈,最后他出现在陆初面前的时候,干净地只剩下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
慕云深接过林筝手里的伞,把陆初手里的书递给林筝时,若有若无地从秘书脸上掠过的视线,有些凉。
慕云深转身离开时,林筝捏着书本的掌心已经沁出薄汗。
“早跟你说过,慕总对陆小姐与众不同。就算你与那位是朋友,也不该忘了自己的本分。”身边有声喟叹传来。
林筝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冯清,赌气地把书本往他怀里一丢,“要你管!”
冯清望着她的背影叹息,这性子,恐怕还得吃点亏。
与慕云深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在校园同行,陆初莫名成了焦点,索性已经脱离了金融系的教学区,就算四周目光灼灼,应该也没有几人认识她,何况慕云深刻意压低了伞沿。
“与林秘书相处得不愉快?”慕云深声色薄沉。
陆初停了脚步,偏头不悦地看向他“你也知她是秘书?”
“嗯?”
“秘书就该做秘书的事,用来陪我上课,未免大材小用。”
“唔。”慕云深沉吟片刻:“在公司里,就数林筝和你年纪最为相仿,找不到更合适的。”
陆初懒得再开口,慕云深这人,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他决定的事情,鲜有人能改变。
将精力专注于走路后,时间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到了。”慕云深说了句,突然拢住了陆初的手指,男人掌心的微热好像火团一样灼了陆初的手指。
陆初心中不适,刚想躲开,慕云深的手指却恰到好处地抽离,让人无从责备,不免憋闷。
陆初将手挪开,顺着慕云深视线看去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010章 软肋,用情如斯
慕云深手支在唇边咳了咳,小声唤道:“阿初。”
陆初倏地回神,她歉意地朝对面的男人颔了颔首:“抱歉,我失态了。”
陆初回到S大前,慕云深告知:“S大有你母亲的遗物,里面或许有关于你父亲的消息。”
此话一出,已然捏住了陆初的软肋,不为父亲的消息,就算只为母亲的遗物,这S大她必然要来走一遭,既然来了,复学便成了顺便。
一切尽在慕云深的掌控之中,陆初刚才短暂的愣神,是因为她没有想到拥有母亲遗物的竟会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气度与慕云深不分伯仲,但是腿部却有明显缺陷。
“没关系,陆小姐是吧?”男人笑了笑,控制着轮椅转了个方向:“请随我来。”
陆初征询慕云深,慕云深正好来了个电话,他切断通话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去。”
陆初跟着男人走进一间画室,接过他递来那本外观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画本,蹙眉:“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准确来说,这是你外公的东西。”
“外公?”陆初想起多年前那个缠绵病榻不起,却对她和母亲尤然没有好脸色的老人,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陆小姐,恕我无法具体相告,我只是帮人代交东西而已。”
男人态度如此,陆初不便多问,道了声谢后便离开了画室,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但却注意到了画室窗边种的那株苦桔。
S市盛产苦桔,陆初却从没吃过,只是听人说,苦桔的味道像极了相思味。
慕云深也没有要解释男人身份的意思,见陆初出来,视线掠过她手里的画本,最终定格在她脸上:“我送你回初云居。”
鼻尖淡淡漂浮的烟味,让陆初久病未愈的身体极为不适,她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蹙眉说了句:“慕先生,S大的公共区域,并不允许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