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怀里的陆初身体僵了僵后,道:“不要。不喜欢。”
慕云深抿唇沉默了片刻,抬手熄了灯:“睡吧。”
……
陆初次日醒来,才发觉慕云深昨夜的那句道歉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看着镜子照出的脖颈处那几抹衣领遮不到的吻痕,脸色顿时有些扭曲。
这个样子下楼,鬼都知道二人昨夜干了什么好事。虽说初云居里早已对二人的关系心照不宣,但是陆初也做不到顶着一脖子的吻痕下楼。
大夏天围巾用不上,陆初只能翻出遮瑕膏,把慕云深留下吻痕盖了下去。
慕云深先陆初下楼,此刻正坐上餐桌前看报纸,见陆初下来,目光不留痕迹地在脖颈处掠过后,放下报纸,像是心虚地咳了一声:“阿初,过来吃早餐。”
陆初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二人吃早餐的过程,慕云深的电话响了两次,但他皆是看了眼后,就放到一旁,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在手机第三次震动的时候,陆初终于没忍住戳了戳碗里的粥,头也不抬地说:“接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
慕云深确实看也没看手机一眼,道:“先吃饭。”
陆初抬头看着他,放下了勺子,拧眉不悦地说:“吵着烦。”
慕云深下一秒就拿过手机,在陆初以为他要接电话的时候,他却直接关了机,把手机丢到一旁,说:“不会吵了。”
陆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吃自己的饭了。
慕云深剥了个鸡蛋递给她,“你今天要去画廊?”
“嗯。”陆初嫌弃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鸡蛋,说:“我并不喜欢吃鸡蛋。”
慕云深闻言,垂眸将蛋白和蛋黄分离,蛋白放到了陆初面前的碟子里,蛋黄则自己拿起来吃了。
陆初看着碟子里的蛋白,冷漠地再次强调:“我说我不喜欢吃鸡蛋。”
“你只是不喜欢吃蛋黄但并不排斥蛋白。”
慕云深声音淡淡却毋庸置疑,陆初不由想起自己厌食的那四个月,他逼迫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也与现在如初一辙。
她瞥了眼碟子里形状漂亮的蛋白,一脸狐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慕云深:“嗯?”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鸡蛋是因为我不喜欢吃蛋黄?”
陆初记得,这件事慕云深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慕云深勾了勾唇角,将剩余的蛋黄咽下后,才开口:“我不是说过我调查过你,调查的意义在于,关于你的事,无论事无巨细,我都会知道,包括你的喜好,甚至饮食习惯。”
想起慕云深连她喜欢吃哪家的提拉米苏都知道的事,陆初嘴角略微抽搐后,才道:“我突然有些同情跟你合作的那些客户,因为他们在你面前简直毫无一点**可言。”
二人的婚姻初衷本是一场交换,慕云深对她尚且如此,对于那些有价值的合作人,那就更别提了。
慕云深微微一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陆初默然,却也将碟子里的蛋白吃了。
慕云深望着她动作,含笑压了口粥后,才建议道:“你的右手还伤着,或许可以考虑跟江先生请个假?”
陆初摇头:“画廊里并没有重活需要我去做,况且刚上工第二天就旷工的事情很影响雇主对你的印象。”
“你很缺钱?”
“什么?”
“不然何需在乎雇主对你的印象?”
陆初:“……”
慕云深也只是说说并没有勉强她,“自己小心,有事联系我。”
陆初反问:“你不是一直都派人跟着我?”
那日,与林哲宣去祭拜陆星愿下山的时候,林哲宣告诉她,慕云深派人监视她,虽然后来那几个人被林哲宣直接甩掉了。
既然那时都派人跟着了,没道理现在没有。
慕云深也不否认,看着陆初道:“他叫邹成,随时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但不会影响你正常生活,只要你不去他跟不到的地方,他随叫随到。”
“比如?”
“女厕所。”
“……”
二人吃完早餐,慕云深动身去公司,陆初注意到他的手机离开初云居之前,都没有开过机。
但既然他本人都不在意,陆初也没有提醒,看着他离开初云居,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去了雅恩的画廊。
有人比她先到,陆初推门走进画廊时,便看到宴骞支着额头,坐在前台后,像是在打瞌睡。
他垂着头,陆初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这个角度却可以看清楚他眼尾眉梢那颗浅浅的痣。
陆初脚步一顿,眼底有瞬间的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苏暮发呆的时候也爱做这个动作,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蜷曲撑着左额,剩余两指在额间轻轻点着,眉梢那颗痣的角度位置都与此时此刻的宴骞几乎如出一辙。
陆初的呼吸微微停滞住,时间好像重回多年,C市城郊别墅、碧翠的枝桠下,苏暮支额在石桌上假寐,面前一杯白茶早已凉透,每次她故意猫着腰蹑手蹑脚走过去,苏暮却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眼,在她离他看看一步远的时候他就适时睁开眼睛,笑着说:“阿初,你来了。”
过去和现在无端重合,陆初的心狠狠地一缩,垂在身侧的手蜷紧,不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朝宴骞的方向走了过去。
151章 帮忙,互相受益
就在陆初快走到宴骞面前时,后者突然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宴骞放下支着额头的手,笑道:“你来了呀?”
陆初脚步倏地顿住,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笑容,可却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苏暮没有这么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陆初呼吸一沉,心底深处所滋生出来的情绪也轰然消失殆尽,有种很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在想什么呢?
苏暮已经死了,她还在C市亲眼看到他的墓碑。
宴骞见陆初脸色惨白,从座位站起朝她走过去,伸手在陆初眼前晃了晃,道:“阿初,你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若说陆初之前还有任何期待,那么也足以被宴骞的这声“阿初”碾碎,理智瞬间回笼,她盯着面前的宴骞,摇了摇头:“我没事。”
宴骞闻言收回手,脸色还是不掩对陆初的担忧:“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
陆初:“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话落,陆初就察觉宴骞的视线在自己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目光倏地有些怪异。
陆初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后,忍住伸手去捂脖子的冲动,对宴骞说:“我去看看江先生来了没。”
说完,她匆匆走开。
宴骞看着陆初离去的背影,眸底深了深。
陆初去了趟洗头间,见镜子里她的脖子干净如初,遮瑕膏并没有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吻痕的痕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但想起宴骞刚才怪异的眼神,陆初思索片刻,还是掏出遮瑕膏在原先的地方再盖了一层。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拧开水龙水洗手。
冷水淌过指尖,将她混乱的思绪平复些许。
陆初觉得刚才的自己只能用魔怔二字形容,不然为何慕云深明明顶着一张与苏暮极为相像的脸庞,二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都鲜少将他错认成苏暮。而宴骞和苏暮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刚刚就是那么一瞬间,她就把二人混淆了。
除了“魔怔”二字外,陆初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她抿了抿唇,拧紧水龙头,收拾好情绪回了画廊。
雅恩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与宴骞面对面交谈着,陆初走进一听,二人是在沟通宣传册的事宜。
宴骞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朝陆初微微一笑。
陆初目光一沉,朝他礼貌地颔首,没有打扰二人的交谈,走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情。
画廊里有间收藏室,里面陈列着很多画作,陆初也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雅恩并非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而是业界颇有名气的隐形画家Y,曾以一副“翼”惊艳了业界,而这幅画如今就挂在这间收藏室的墙上。
这幅曾经得奖的大作在雅恩这里并没有得到特殊的优待,它以一种很随意的姿态被挂在墙上,但陆初却发现,无论在收藏室的哪个角度抬头看,都能看到这幅画的最佳姿态。
雅恩,平素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间收藏室。
或许,随意只是表面看起来随意,但其实是被赋予最认真的对待。
毕竟在一间偌大的收藏室选这么一个角度,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这幅画,江先生并不打算展出。”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陆初偏头看去,只见宴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朝她笑了笑,说:“我来拿东西。”
陆初闻言侧过身子给他让路。
宴骞并没有马上去取自己要的东西,而是看着墙上的那幅画感慨道:“我听说,这幅画是江先生画给曾经的恋人的,但是很可惜……”
他话语戛然而止。
陆初蹙眉问:“可惜什么?”
宴骞看向她,神色有几分惋惜:“可惜他的恋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相比慕云深冷冽的音色多了几分温润之感,宴骞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画作上,“只不过能得到江先生如此怀念,想必也是幸福的。”
宴骞话间怀念的意思,陆初明白,因为除了挂在墙上的这幅“翼”外,收藏室里还有不少画作上能看到白翼扶桑的影子,而这些画作皆是出自雅恩之手。
这么多画,数量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能积聚的,若不是因为有特殊的情感,她想不出来一个人重复画同一种事物的理由。
想起自己昨日提起“白翼扶桑”时雅恩乍变的脸色,陆初今日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
陆初打量着宴骞,不放过他脸上的神情:“你为什么跟我提起这些?”
“只是看到画发几句感慨而已。”注意到陆初狐疑的目光,宴骞顿了顿后,才试探地问:“阿初,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陆初抿了抿唇,淡声道:“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从未向你提及过我的名字,不知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姓名?”
她称呼他为宴先生,特地强调了二人不熟的关系。
宴骞闻言愣怔数秒后,随即了然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是从江先生那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