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早早早——桃桃一轮
时间:2018-07-29 08:51:36

  “罪犯再惨痛的人生经历也不足以成为伤害无辜人员的理由,过分挖掘罪犯的犯罪动机只会让一些有着同样变态心理的人纷纷效仿,用别人的血来抒发自己所谓的‘冤屈’。”冯牧早微垂眼睫,轻轻将几缕掉下的发丝勾在耳后,与罪犯的动机相比,她想让更多人了解被害人原有多么美好的年华和多么光明的前途,但却莫名其妙断送在一个人渣手里,以免一些圣母脑残光顾着同情受了一点小挫折的罪犯,忘记真正的悲剧主角到底是谁。
  “你年纪轻轻,做事还挺有原则。”林来赞赏道,“听说你实习的时候是单鹰主编带着的,真是名师出高徒。”
  冯牧早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唇角轻扬,“我只是恰巧在单主编的部门工作过几个月,还来不及向他学习什么,不敢说是他的‘高徒’。”
  林来根本不清楚她与单鹰有过怎样的瓜葛,只是哈哈一笑,“哎呀,小冯自学成才,长江后浪推前浪!”
  她的微笑仍在,只是眼中多了一丝自嘲与讽刺的意味。
  两年多了,她已经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不惮与任何人谈论过去,甚至谈论单鹰。只是,她不再为他写那些悲伤的私密微博,也不再轻易想起他给她的甜蜜和痛楚,他就真的好像一个仅仅存在过的普通同事。在她多次给他发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后,她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但就在前几个月,他破天荒地用短信联系了她,之后又偶尔会发消息过来,内容无非那些,什么他并没有去Y国,他有迫不得已必须离开的理由,等等。
  接到消息的时候,冯牧早心情很糟糕。她认为,他去没去Y国并不重要。在自己生命垂危之时,一个在乎她的人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必须离开的理由。说真的,那时连几个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都能彻夜等待她平安的消息,为什么单鹰来看了一眼就能撇下她走?
  她一直不肯相信他是这么绝情的人,也曾经想过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比如被报复性追杀或者跨省追捕,直到后来听报社领导说,单鹰平安无事,只是另谋高就了。
  她可以相信他没有去Y国,同时也相信他当时并没想过与她长久。
  所以,他的那些短信,她一个都没有回复,为了使自己的心情不再受他影响,直接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的她孤独又独立,不再渴望任何所谓的依靠,坚强得好比百毒不侵。她甚至学会了修水管和电路,外出采访到凌晨一点回家,能一手一箱牛奶一手十斤水果拎着上五楼,还能背着几十斤旧书到楼下卖掉。她早考过了记者证,明查、暗访都很积极,玩命一样跑新闻,天赋不够,勤奋来凑,她的稿件质量不是最高,但数量最多。稿分不仅是她立足的基础,更是她赚钱的基础。
  有一年大年三十,焦糖送饺子过来,见她一个人在家煮泡面,忽然抱住她哭着说:“早早,你变了,可我真心疼你!”
  冯牧早心生悲凉,但没有哭,因为她没有后路。
  也正因为没有后路,所以她更不惧前行。这几年,她采写的某视频红人偷拍女性隐私、某众筹发起人挥霍慈善款事件、某物业公司偷划业主车逼交电梯空调费事件等,在社会上引起一定反响,也险些遭到报复。最近,她还跟进了一个线索,一个叫做杨炳南的工人去世,家属居然说他的死同JD化工有关。她如果没记错,当年她本想在例会上提及这个线索,单鹰压下了,让她去采写阴婚中介。
  一起考进报社的梁晶晶问她,你去暗访那些事情,不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倒是云淡风轻。
  人会怕是因为还有牵挂、害怕失去和变故。可她连以前以为绝不会和不能失去的爸爸和单鹰都失去了,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对了,还有味觉。
  她在糟糕的厨艺一丝一毫未进步的情况下,几乎天天自己做饭吃,没有味觉让她吃得很少,大家都以为她有什么塑身秘方。
  你看,她连美食的诱惑得能抵挡,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米县采访了两天,冯牧早赶回酒店写稿子,一推门,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近,隐隐能闻见柔软的香气。她揭开一看,原来这是个鲜花礼盒。
  她联系前台,问酒店为何有这么梦幻的服务。
  “冯小姐,鲜花盒子是一位姓严的先生让我们打扫完放进去的。他说,如果您收到了,给他一个电话。”
  冯牧早不禁一笑,抚摸着鲜花娇艳的花瓣。
  她没想到严刻儒能坚持这么久,在她曾托焦糖表明自己对他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去年就已嫁为人妇的焦糖多次劝她去接受严刻儒的感情,可她每每想到严刻儒对她产生好感完全因为当时是单鹰换到了她身体里,就总觉得怪怪的。
  她还是给严刻儒打了个电话。
  “花收到了?”严刻儒的嗓音低沉磁性。
  “也不是节日或者谁的生日,忽然收到花,吓我一跳。”
  “不只有花,你再找找。”
  冯牧早往下探了探,鲜花底下真有东西,像是一个小盒子。她一愣,脑中冒出一句话——不会是钻戒吧?
  她有些犹豫,问他,“还有什么?”
  “自己看。”
  她揭开盖子,忽然松一口气。
  没有戒指,是个粉色的马卡龙。
  她尝了一口,本该腻死人的味道,只不过化为无味但柔滑的口感而已。“谢谢你。”
  “开门。”
  
 
    
第52章 命运以痛吻我(三)
  “嗯?”
  “我在门口等你很久了。不要让人以为我是什么特殊服务人员。”
  “你不像。”
  “怎么说?”
  “你长了一张被人服务的脸。”
  他无奈轻笑。
  冯牧早一手还捏着马卡龙, 另一手拉动门锁。
  他果然站在她面前,黑色polo衫、深色长裤,一派男人的英挺。
  “你怎么来了?”
  “出差路过。”很糟糕的理由, 听说他去日本谈技术合作了, 威市到日本明明是往东走,居然还能路过位于西边的米县。
  “吃过了吗?”
  “嗯?”冯牧早扬扬手里的马卡龙, “在吃。”
  “我是说晚饭。你对吃饭太不上心。”他无奈地摇摇头,拉起她的手, “走。”
  “哪儿去?”
  “找地方喂饱你。”他回头看她, 眼中意味明显。
  米县的特色是铁锅炖肉, 食客围坐在一口大灶台边,锅里炖煮的羊肉、排骨或者土鸡香气四溢。跟其他桌比,只有冯牧早和严刻儒两人的这桌显得冷清些, 老板给的菜量极大,这种豪爽劲,颇像当年的奕国大排档。
  米县当地的酒叫“闯府”,度数不高, 二人一边吃一边喝。冯牧早这几年酒量渐长,虽然食而无味,但跟严刻儒说起这几天自己采访的内容, 也不知不觉喝到微醺。
  冯牧早想着写稿,吃完要回酒店。刚到电梯口,“啪”一下灯全灭,前台说了句“哎呀停电了”, 就打电话叫人开备用电源。
  冯牧早的房间在四楼,她改走楼梯,严刻儒折回来陪她上楼,两人开着手机电筒,慢慢走在闷热的楼道里。穿着高跟鞋的她踩空一步,所幸他马上扶住了,手掌顺着她的胳膊移到她手上,紧紧握住。她能感到他手掌薄茧微微粗糙的触感,天热,他的手心更热。她下意识往回收了下,他却没让她抽出手,坚定又带着些许霸道。
  三楼与四楼的交接处,严刻儒用力一扯,另一只手环在了她的腰上。昏暗的微光下,她抬头看见他正深深望着自己,那是男人沉浸在情感中的目光,她似曾相识。
  他摁灭了手机灯光,轻托起她的下巴。
  冯牧早迟疑了一秒,正要挣开,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伴随镜头交替般的闪白,眼前突然一亮,但随即就从一个扶手边重重摔下,瞪着双眼,望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正在复建的单鹰也同样经历了这样的场景互换,从明亮的器材室忽然来到黑暗的空间里,一双有力的手臂正环抱着自己,唇上又忽然覆上另一双柔软又火热的唇。
  ???
  单鹰飞快地别开头,谁知对方竟然一手掌住他后脑勺,往前一步把他压在背后的墙上,更加霸道地亲吻着他的唇,酒气混合着男士香水的麝香,充斥着逼仄的空间。
  他意识到,自芯片交换后就不曾出现的灵魂互换再次重启了。又进一步意识到,冯牧早正在被男人亲吻,而与她断了联系的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主动还是被动,是欣然还是排斥。
  该死的是,现在被吻的人是他。
  他凶狠地推开对面的男人,那一刻,楼道灯忽然亮起,他看清了对方。
  严刻儒。
  白光一闪,他又回到了复建区。
  冯牧早归位后有些呆滞,努力回忆自己换到单鹰身体里去看到的一切,那是一间像健身房一样的地方,但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大球,还有拐杖、轮椅,墙上贴着一个什么“康复训练室使用规定”。她当时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明明想抓着扶手起身,可手竟然不听使唤,怎么也抓不到。
  那种感觉很糟糕,但又好像自己曾经历过。
  单鹰为什么在康复训练室?一时间,冯牧早脑子乱成一团,心也跳得极快,恍惚不已。
  严刻儒见她这副表情,眼神一黯,“抱歉……”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冯牧早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抢先说,“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儿飘。谢谢你送我上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早点儿睡。晚安。”
  冯牧早回到房间,思绪仍是凌乱。她抓起手机,有些颤抖地按下一组牢牢默记心中却总想忘记的数字,即将拨出前,又删去了。
  一个被列入黑名单的男人,就别再试图联系。
  ……
  “单先生……”复建师见单鹰摔倒后一直坐着不动,赶紧小跑过来,“你没事吧?”
  徐秋容听见响动,也推开门,和复建师一起把单鹰扶起坐在轮椅上。
  单鹰脑海中全是刚才短短十秒所发生的事。
  在他的努力下,身体恢复比冯牧早当年快得多,现在,他时而能走几步,时而仍不太协调。两个古怪的科学家来过两次,帮他调整芯片的程序,告诉他,冯牧早恨死他了,问他,值不值得,后不后悔,要不要他们去告诉她真相。
  “她如果不相信你们,你们免不了进一次威市六院,如果相信你们……保不齐闹着换回来。”单鹰说,“算了。”
  李铁柱说:“你的每段爱情,怎么都这么惨烈。”
  “爱情真是科学研究最大的阻碍啊……”李老二叹道,“怪不得咱们联盟里没人结过婚,不然,死的死,残的残,还哪来的精力搞科研?”
  今天,大部分出行得依靠轮椅和拐杖的单鹰亲眼看见冯牧早终于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复建师帮徐秋容将单鹰扶上车子后座,徐秋容开车载他回家。“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没事。”单鹰敷衍道,望向窗外,试着将手伸进口袋,三次不成功后,终于掏出手机——空空如也,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艰难地控制着手指,拨号,却依旧提示忙音。
  他想,自己应该还在黑名单里面,再过不久,即便自己向她解释离开的原因,她也不再相信,何况自己根本没打算说。
  她爱上别人了。
  而他,是否只剩下……祝她幸福?
  他忽然又想起那句话——你的每段爱情,怎么都这么惨烈。
  ——————
  “我们是守法的企业,不但按时交纳所得税,还经常参加慈善活动献爱心。”总裁特助柯清让一脸从容,微笑着回答冯牧早的提问。
  “曾经贵公司爆出违规处理废料的丑闻,在此之后,一些村民多次到有关部门反应‘处理废料’的后遗症是让他们患上怪病,还有一个叫做杨炳南的工人……”
  柯清让打断冯牧早的问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早年公司有一些临时工借我们处理废料的资质私下揽活,最后被记者曝光,给我们企业的声誉带来很恶劣的影响,直到现在还有人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出来要挟我们。冯记者说的什么村民,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哪个企业造成的?”他顿了一顿,又说,“至于杨炳南……我可以让人跟你解释一下——”
  他用内线电话将一男一女叫进来。女的约莫五十岁,一身职业装,男的年轻些,也是正装打扮。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副主管牛晓枫、林汉民,这是《每日头条报》记者冯牧早。冯记者今天采访的是我们企业被传违规处理废料的事,其中有个叫做杨炳南的,说我们给了什么封口费,关于这个,你们跟她解释一下。”
  林汉民好似回忆了一会儿,林汉民说:“我不记得这件事。”
  冯牧早望向牛晓枫,只见她与自己对视了很久,最后绷着脸公式化地回答:“杨炳南是我们在H省走的一笔业务中聘请的临时工,他求财心切,不知道用货车拉了什么别的东西,没有按照原定路线走,结果出了车祸……”
  “不是车祸。”冯牧早纠正道,“病历显示,他系硫化氢中毒。”
  牛晓枫抿了抿唇,“他到底是中毒还是车祸,我们当时无法预估。虽然,他耽误了我们的货品原定到达时间,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垫付了一些医疗费用和误工费,他的家属却死缠烂打。”说着,她拿出那个月的财务报表,指着支付医疗费一项给冯牧早看,“他们找媒体申诉,只不过想多讹我公司的钱,希望冯记者了解清楚再来采访,不要当别人的枪。”
  冯牧早看着那份看似天衣无缝的支出单据,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JD化工果然咬得死紧,她暗自跟这条线索好几个月,今天明着采访居然还是问不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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