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有夏季特有的草木味道,日光已经落下去,付言风脑袋上海套着一定黑色鸭舌帽。
倪青手痒把他帽子给摘了下来。
付言风斥了声:“别乱动。”
“没事的,伤的不重。”倪青捞着他的帽子,一边歪头看他冷峻的侧脸。
这是她第二次被付言风背着了,对比第一次,现下的感觉更分明,心脏跳动的力道也更大。
倪青搭在他肩头的双手缓慢收拢,搂住了他的脖子。
目光谨慎的停在他脸上,见人没什么反应后,又慢慢靠过去,把脸贴在了他的脖颈,微微蹭了蹭。
付言风喉结鼓动了下,抬头逼自己看着已经进在眼前的校门。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出校门直接往西拐,在道路尽头有一家规模很小的医疗站。
倪青往他脖子上吹了口气。
付言风避了下,恶声恶气的说:“你给我安分点,闹腾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付言风皱着眉,一脸糟心到不行的模样。
倪青说:“你要不说,我就接着往你脖子吹了。”她手指动了动,拉开他的领口,“或者往里吹。”
只是这么一说,付言风都忍不住满身颤栗。
“没有。”他说。
“那行,”倪青又收了点搂着他脖子的力道,“我追你怎么样?”
第27章
只是扭伤, 问题不大,这几天走路当心, 按时上药就成,医生这么吩咐着。
时间晚了, 不用再回学校, 付言风叫了辆车直接回家。
而之前倪青的那个问题, 两人都很好的给忽略了。
可不知道是倪青敏感还是什么, 她老觉着把事半真半假的挑开后,付言风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话本来就少,现在更是除非必要,不然就不吭声。
原本还养出了点人气来, 现在直接回到了解放前。
倪青是不理解的,按着她的观察, 要说付言风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打死她都不信。
但既然有那么点心思,不至于在知道了她的心思后给出这么个反应来。
倪青闹心死了, 却又没法子入手去打破这个僵局。
只能过一天是一天混过去。
摊子依旧摆着,大部分时间在市中心, 偶尔也会带点小玩意去少儿培训机构附近。
倪青看到杜建梅是周末放假的时候,她有点感冒,家里又没备着的了, 去附近药店买。
这边正好路过红十字,急诊室跟放射科在两个楼,中间有个开放走廊, 倪青在路边看到她穿过去。
周末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倪青在走道的休息区找到了杜建梅。
“外婆!”她叫了声。
杜建梅露着病色,见到她愣了愣:“青青啊,你怎么在这?也生病?”
“没,”倪青扭头打了个喷嚏说,“在外面正好看见你了。”
杜建梅是一个人来的,唐忠林去老年活动中心凑热闹去了。
当天倪青来来回回跑着陪杜建梅做了一系列检查,中途杜建梅打发她走,倪青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后来听诊时才明白过来杜建梅去年做了一次开颅手术。
手术做的很好,只是以后药不能停。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出来后倪青说。
“让你知道干嘛?你好好学习最要紧。”杜建梅白着一张脸准备去等车。
倪青若有所思的陪着人走到公交站牌那边,让人在凳子上坐着休息。
“以后可别私自停药了,刚医生说的多危险。”
杜建梅叹了口气,枯树枝一样的手轻轻的撑着膝盖,过去好一会又叹了口气。
把人送上车后,倪青走回了市中心。
付言风说:“你的药呢?”
“噢,”倪青才回过神来:“忘了。”
“忘了?”付言风停了手里的画笔,“那你大半天干嘛去了?”
倪青搬过小凳子坐下:“没干嘛。”
付言风皱眉看着她,但也没多问。
当晚倪青跟唐湘音通电话,母女两往常差不多一周通一次,而现在距离上一次才过去两天。
唐湘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倪青说:“哪有那马多事可以出。”
唐湘音在那边笑:“没事当然最好,巴不得你们都好好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电话那边有明显风声,唐湘音还在外面。
“妈……”倪青叫了声,“我们是不是很缺钱?”
“这话说的,”唐湘音在那边说,“谁家不缺钱,缺了反正就赚呗。”
一次开颅手术费用不会低,而出这个钱的只能是唐湘音。
倪青想起去年有一次回家唐湘音满嘴的泡,还脚不停的往外跑。
当时她还说她了,说她妈整个人都钻钱眼里了,压根看不到别的。
现在想想唐湘音不钻钱眼里都说不过去,可哪怕是那么努力的去生活,生活依旧没有善待这个步入中年的女人。
怪不得只是为了多几个钱就愿意被外派,怪不得总说这是没办法。
倪青挂了电话走去厨房倒水喝。
房子小,除了卧室,这边自前往后能一眼望全。
付言风在阳台晾晒衣服,进来就见倪青在冰箱那站着,冰箱门打开,遮着她半个身子。
他扭身进屋,再出来时倪青保持着那个动作还没动过。
“在做什么?”付言风走到她旁边,一手扒住冰箱门,一手把人给拉出来一些,然后见到了倪青血红略肿的双眼。
付言风吓了一跳,他微微低了头,仔细的看着哭鼻子的少女,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下去一些:“怎么了?”
倪青手里还捧着已经凉透的杯子,最开始眼眶没出息的发热时她想着用冰箱冷气冰一冰,这想法虽然没脑子了些,但谁能保证不管用呢?
倪青试了,不过确实没什么用,情绪上来时如千斤重锤砸下,任何方法都无济于事。
“我想搬家。”倪青低头,哑着声音说,“租个便宜点的住。”
付言风心思一转,差不多明白了她的反常为何。
“阿姨知道吗?”他说。
倪青摇头。
“那你先跟阿姨说一声,她同意就搬,不然就是给长辈添麻烦。”
倪青摇头:“我妈既然让我住到这,不会那么轻易同意让我搬。”
付言风说:“大人有大人的考量,搬家这事必须得让她知道。”
倪青沉默了一瞬,说:“再看吧!”
他们依旧在厨房站着,面面相对,情绪过后衍生的尴尬弥漫上来。
倪青觉着有点丢脸,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付言风,正跟他的视线撞上。
“你看什么?”倪青说。
付言风便转开视线,朝边上退了步。
厨房的门让出来了,少年挺直的贴在边上。
倪青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伸手搭在了付言风腰上,她清晰感觉到手下身子一抖。
“你可以推开我。”倪青盯着付言风冷肃的侧脸,半晌靠上去,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滑到他精瘦僵硬的腰肢后面轻轻扣住。
倪青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股子清单的肥皂味。
“谢谢。”她说。
付言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情像被水底捞上来的水草被暴晒后的干枯扭曲扯不清。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鞭挞自己不要忘记最后死前的绝望,双手却强烈的违反了他的强人所难,抬起搭上了倪青的肩。
手下的双肩这么瘦弱,就像一拧能碎了。
然后他听到倪青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一抱以后你可就赖不掉了。”
付言风稍作停顿,然后缓慢收紧。
再自欺欺人他都明白,眼下是他渴望了两辈子的情景,濒临干渴而亡的人前,这是最清凉甘甜的山泉,是谁都抗拒不了的前赴后继。
付言风说:“我不赖,只有你会跑。”
倪青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你曾经不单跑了,压根就没转头看过我一眼。
付言风心下一片苦涩难耐,结郁无处发散,忍的胸闷胸疼,只能死死扛着,惶惑不安的只愿真不会出现那个人。
最终没有搬家,一个是麻烦,一个是唐湘音得知后必定不放心会来回跑几趟,比累的还累,索性先维持现状。
该赚钱的赚钱,该学习的学习。
天冷时他们弄了两个摊位,一个卖帽子手套,一个卖各种各样的暖水袋。
倪青就是那个卖暖水袋的,自己手上捂着一个小小圆形花色是可爱兔子的暖手炉。
她把摊位摆在了另一条街上,没客人的时候依旧在那做题。
“学学人家,你就知道玩。”
倪青嘴里咬着笔头抬头,看到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应该稍长几岁。
“这个怎么卖?”着装考究的女孩子说。
“二十。”倪青站起来,冲她笑了下。
女孩也跟着笑了笑:“你手上这个也蛮好看的,多少?”
“十五,这种小一些,不过拿手上方便,出门带着也不重。”倪青将手里这个递给她,“是充电的,所以很轻。”
“真的!”女孩捞手上转了转,又递给男生,“哥,你试试。”
“不用了,”他说,“你赶紧选,选完回去了。”
她把暖手炉递还给倪青,蹲地上去挑。
因为款式可爱萌炸,她选择困难的挑了很久。
男生耐心极好的站在一边,微侧头笑看着她,嘴角带点弧度,借着对面大楼广告牌上的银光,看过去非常温柔。
“最多只能挑两个。”他说,“你捧那么多做什么?”
“好看。”
“好看也不准多买,浪费。”
倪青见她手上已经捞了四个,便说:“买五个,可以另外送个便宜的。”
女孩眼睛一亮,又不管不顾的埋头挑起来。
男生这时把目光调到倪青身上:“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倪青纯当没听见,蹲那给女孩做推荐。
最后真一口气买了五个,倪青找了个袋子给装上递出去。
男生掏出一只黑色皮夹,抽了一张纸币递给倪青。
“老板每天都在这摆摊吗?”他说。
倪青给他找零钱,一边点头。
她戴着一顶粉蓝相间的毛线帽,遮着耳朵,两边垂下两个大大的毛绒球,睁着圆圆的杏眼,看过去非常可爱。
男生笑了下:“下次光顾时老板再给点优惠。”
倪青又点点头。
少男少女相携走远,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女孩突然跳脚喊了声:“白墨,你欺负人!”
倪青在整摊位,几秒后才突然停了动作,惊愕的朝那边望过去。
两人上了一辆小跑,油门轰鸣着跑了。
遇到白墨这事倪青并没有告诉付言风,一开始是不确定说不说,过了一晚上就纯粹是忘了。
最近生意不错,摆摊到很晚,到家后又要例行复习,上床睡觉都是后半夜。
可能是太累了,这天晚上,付言风洗漱完出来就见着倪青趴那睡着了。
穿着珊瑚绒睡衣,长而软的头发散落下来,有几丝黏在微张着的嘴唇上,睡的不省人事。
付言风在她跟前蹲下,将头发给拨开,摸了摸她的脸,小声叫:“倪青!”
倪青没反应。
付言风轻轻推了她一下:“醒醒。”
倪青蹭了下鼻子,又没动了。
他看下时间,已经快一点。
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直接走去卧室。
卧室里亮着如日头落尽一般柔和的灯光,把人放到床上,掖了掖被子。
倪青瘦,脸更小,陷在被子里只小小一坨。
付言风看了她一会,胸口好似被什么充斥胀满,暖暖的温柔自眼角溢了出来。
他想:我就赌这辈子,人统共就这么点时间,若输,他认,若赢,这一世就好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啦,后面的更新就纯看缘分啦~
第28章
“你说真假的?”
张池:“这我能骗你?你自己注意点, 我估摸着梁翘这几天就得找上你了。”
活动课,张池和付言风在学校杂物间旁边的旮旯里站着。
他说完从口袋掏出一烟盒抖了抖:“来一根?”
付言风抽了根出来叼上, 借着张池的火点着了。
青烟袅袅而起,他说:“基本都几个人?”
“两三个吧, ”张池往墙上一靠, 回忆着说, “我上次看到是有三个人跟着她,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估计就砸钱了,但是这些人是钱越砸缠的越狠,一般人甩不掉。”
张池说的越多, 付言风越沉默。
这些事归根结底都是郑子娥那边延过来的,郑子娥是谁, 是付言风的亲妈,梁翘再不顺眼,若没她中间搅和, 付言风日子也绝对没现在好过。
张池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该说不该说的全吐了出来。
他尴尬了一瞬, 窥觑着付言风的表情说:“有什么需要我的,你一定要说。”
“嗯。”付言风弹了下烟灰,“今天我跟过去看看。”
当天最后一节课打铃时, 张池凑到付言风身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