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扎完针,对苏菱说:“左手伸出来我看看。”
苏菱把左右臂伸出来,医生看了下:“没大事,冻了会儿,暖过来就没事了,点滴先打着,估计要五个小时,好了叫我。”
医生收拾东西的时候叮嘱道:“明天别去拍戏了,烧退了再说,多喝热水,好好睡一觉。董导也真是的,也不注意下,一个两个都病了。”
唐姿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出去。
秦骁出声:“我守着。”
唐姿就出门,给他们带上了门。
秦骁说:“你睡一会儿,我守着。”
她现在不睡了,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苏菱她一点都不想秦骁守着她的呀。
这简直是噩梦。
她记得上辈子她断了腿的时候,那时候淋了雨,也发起了烧,腿上的伤更严重。
秦骁就坐在病床前,整整看了她一整夜。
他不开灯,不说话,像蛰伏于暗夜中濒临绝望的猛兽。
动也不动地看了她一整夜。
麻药效力过去了以后,她疼得受不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他。他嗓音哑得厉害:“疼?我去叫医生。”
她摇头,因为不想看见他,又慢慢阖上眼。
她其实无法理解他这种人,她再有耐心,心中再安宁,也不会眨也不眨地看一个人,在寂静的黑暗中待一整夜。他这样偏执的人,仿佛是在告诉她,他可以看一辈子,挫骨扬灰以后,也会追到下辈子。
她害怕这样的他。
当初害怕,现在也害怕。
苏菱眨了眨眼睛,决定告诉他:“可是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他坐在她身边,闻言愣了愣。
下一刻他眉眼温柔,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一片黑暗里,她听见男人的嗓音低沉:“那就不看。”
纵然你再讨厌他,也别毁了他最后一线生机,让他可以骗骗自己。
第38章 渴望
她冰凉的小手把盖住眼睛的大掌拿开,就看见他的眼睛。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还来不及收敛,她被那样的情愫看得心颤,默默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脸遮住。
秦骁沉默了片刻:“我去把你助理叫过来。”
他知道那样捂着睡会难受。
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就换成了唐姿进来。
苏菱已经把脸露了出来,她有些怔忪,似乎不敢相信秦骁有一天也会让步。
唐姿替她理了理被子:“好好睡一会儿吧,点滴打完我去叫医生。”
她轻轻应了一声,问唐姿:“秦总走了吗?”
唐姿面不改色说:“走了。”
苏菱这下是真的意外了,她眼神迷蒙,唐姿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苏菱闭上眼睛睡着了。
秦骁靠在门外墙上,静静地等。
唐姿轻手轻脚地出去,就看见这个男人沉静阴冷的模样。
唐姿看出他不太高兴。
唐姿知道秦骁的名号,B市名流贵公子,却以狠辣嚣张的手段出名。对上他自己的母亲文夫人,也不见得有感情。
唐姿才成为经纪人那会儿就听过秦骁的传言。
大多都是不好的话。
不择手段、冷血无情、不孝不义。
据说他父亲才死,他就辍学回去争家产,那股子嚣张劲和狠辣利落的手段,现在听起来都让人唏嘘。
最经典的就是老秦总才死,文夫人和老秦总的一众亲戚上门,纷纷想要分一杯羹。
寡母幼子,谁都以为守不住万贯家财。秦家家大业大,哪怕指缝里漏下点油水,就够一辈子好吃好喝了。
因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涌去秦家奔丧。
秦骁那年才十八岁,手里拎了根钢管。
守在他家祖宅。
秦骁的小叔秦荣第一个叫嚣着让秦骁开门,少年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钢管点了点他的车头:“我只说一次,滚回去。”
秦荣当然不信秦骁有这个胆,端着长辈架子就开口教训。
那时秦家祖宅外面,围了一众观望局势的人。
秦骁笑了一声,下一刻眉眼阴狠,钢管疯狂地砸秦荣的车窗玻璃。
他几下砸碎,把秦荣从车里拖出来。
秦荣腿已经软了。
这他妈秦家的小疯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秦骁偏偏还在笑:“小叔那么想去见老头子,嗯?要不我成全你?”
“你……你敢……杀人要犯法的!”
“哦。”他弯了弯唇,从身后摸出一把枪,抵住秦荣的太阳穴。“砰……”他嘴唇一碰,模拟枪声响起的声音。
秦荣当场跪了。
秦骁轻嗤了一声,笑道:“还看老头子吗,小叔?”
秦荣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往外跑。
围观的人都看得心颤,这简直就是六亲不认了,那可是他亲小叔。
然而少年钢管一转,撑在脚边,笑容不羁,野性满满:“谁还想去看看老头子的尸体,嗯?”
又不是要钱不要命!
这小子比他老子还狠,全部都打了退堂鼓,纷纷离开了,不再想进去老宅捞油水。
过了没几天,秦骁连他母亲文夫人也不留情,该打压打压。他母亲文夫人直接被他气晕了,没晕之前颤着手指骂不孝子。
最后秦骁不仅守住了秦氏,发展比起他爸还在世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一个人,品格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唐姿以为他是没有感情的,他这样的人,活得太强大了,可以仰仗自私冷漠为生,不需要亲情,也不需要爱情。
然而她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个传闻中的秦氏总裁,还是因为自家那个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的小艺人。
唐姿至今都是懵的。
哪怕秦骁这个人再这么混账,但是却是24k纯金大腿啊!
然而看他们相处,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她家小艺人貌似并不待见秦总,秦总竟然也不生气。
要知道秦总响亮的不仅仅是名声,还有他那可以日天的脾气。
但今天唐姿见到的秦骁,简直双面分裂。
他在唐姿面前依然是冷漠不客气的,但是在苏菱面前像是换了一个人。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她睡了?”男人声音低哑。
“睡了。”唐姿轻声答。
“嗯。”
唐姿忍了忍:“秦总,她……”
男人回头,眸光冷淡。
唐姿咬牙把剩下的话说完:“她还小,您要是追求她,可不可以温柔包容一点。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您……”
秦骁冷冷吐字:“闭嘴。”
然后唐姿就看见已经“离开”的秦少,又推门走了进去。
“……”这套路真的是……槽多无口。
~
秦骁进去的时候,苏菱正睡得香甜。
拍戏本来就累,她从早上拍到晚上十点,已经累得不行,还发了烧,睡得很沉。
室内静谧,他似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她双颊微红,肌肤却瓷白。室内留着一盏灯,没有那么亮,方便她睡觉。
他径自走过去,坐在她床头。
低下头仔细看她。
他早就知道苏菱生得漂亮,那样精致雕琢出来的美丽,一天一点点,在他心里刻得额外清晰。
他这辈子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人,其实对美丽的皮囊比较免疫。
哪怕这样的美色足够有诱惑,却不至于让他这样疯。
他靠近一点点,就感受到心脏又在加速跳动,一声一声,和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想起她软绵绵喊秦骁的模样,娇得不行。
这个人最柔软,却也最坚强。
她最干净无垢,也最善良。她很温柔,笑起来眼神温和,弯成月牙儿。和他这样没有心肝的坏胚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是件很奇妙而无奈的事,哪怕这个人讨厌着他,他还是想靠近。
赴汤蹈火去往她身边。
他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少女肌肤柔软,触手生温。
苏菱并没有醒。
而秦骁并非君子。
他从来不遵守什么礼义廉耻。
他的拇指触上了她的唇。
因为发烧,她唇色娇艳,比平时还要红上几分。
他似乎没有吻过她。
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明明什么龌龊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可他确实没有吻过她。
他在心里笑了声。
要是这个时候亲,她知道怕不是得气死?
会觉得恶心吧?
然而他很想,很想放肆。
他的拇指微微用了力,在她唇上摩挲。少女的唇娇软,他眯了眯眼睛,呼吸比她还重。
秦骁承认,这样他都感受到了快感。
那种自身体里升起来的亢奋,充斥着血液的每一寸地方。
苏菱不舒服,轻轻皱了皱眉。
秦骁面色不改,却把手收了回来。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又沉沉睡了回去。
秦骁闭上眼,不得不说,他觉得有点遗憾。他来m市的时候,左印愁死了,絮絮叨叨念了半天——
“兄弟,你忍住可不可以?别用那种眼神看她,别动手动脚,姑娘都喜欢绅士。”
“你别把人掳回来知道吗?人家还在拍戏,要是这事曝光,她处境会不好。”
“还有别对她说那些话,我听着都毛骨悚然……我他妈怎么这么忐忑,你有病就别去成不成?”左印心想,这是老子第一个想亲自动手打残的病人。
秦骁:“你才有病。”
“……”
而此时秦骁守着她,觉得左印还是有两把刷子。至少把他的心思揣摩得很透彻。
他看着她时,心里温柔,身体却躁动。
三分克制,七分放纵。干出的很可能不是人事。
他弯了弯唇,有点认命。
~
苏菱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唐姿坐在床头刷手机,听见声音连忙放下手机给她倒水:“醒了吗?有没有好一点?”
苏菱喝了几口水,去看吊瓶,里面只有一点点了。
她睡了四个多小时,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谢谢唐姐,辛苦你了。”唐姿守她到现在,肯定挺辛苦。
唐姿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我去叫医生来抽针,然后你好好睡一觉,董导那边明天我会去说的。”
其实第二天不必唐姿说,董旭也意识到了不妥。
早晚温差太大,不仅苏菱受不住,剧组里好几演员都感冒了,包括还穿着棉衣的灯光师。
拍戏只能暂时搁置。
董旭宣布先修整三天再做打算。
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都欢呼雀跃,董导太严格,这么大半个月下来,大家都吃不消。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郑小雅早上换好衣服去找董旭。
董旭在修改剧本。
郑小雅推门进去:“堂兄!”
董旭抬起眼睛看她,目光淡淡,没有什么情绪。
郑小雅气死了:“我昨天明明生病了,可是也没见你让整个剧组放假,怎么今天苏菱生病,你就让修整三天了。你还说对她没意思,我看你这分明就是心眼儿长偏了,不心疼自己妹妹,心疼那个贱女人!”
饶是董旭再好的涵养,此时也动了怒:“郑小雅,你说话注意一点!”演员病了四个,一半的人数,肯定不能再进行拍摄。
“怎么!戳到你心窝子了是吧!”
董旭冷冷道:“你还没那个本事,我只是在怀疑,爷爷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长成了你这种性格!”
郑小雅怒极反笑:“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至少爷爷疼我,我也打从心里敬爱孝顺他。总比有些人好,没人疼没人爱,对亲人无情无义,只能靠下贱手段往上爬。”
董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以为她又在胡说八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等着看,马上有好戏。”
郑小雅说完这句话,总算愉快了些。
毕竟她是天之骄女,什么都不做也有人捧她。而苏菱那种贫民窟爬出来的女人,总会有些东西能拖后腿……啧啧,她想想都觉得可怜。
苏菱下午的时候收到了一个电话。
那头是久违的声音,苏菱从电话那边,听到一阵嘈杂。
“小菱,你这就不像话了,好歹是一家人,我们家还养了你十年,你说断就断吗?是,你舅舅不争气,但是现在已经改过了,房子我们也卖了还了欠款。但是你明明现在就成了大明星,却心这么狠,一点都舍不得资助我们。你知道浩言和佳楠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吗?”
苏菱感冒还没好,抿了抿唇,嗓音沙哑:“舅妈,他们是你的儿女,有手有脚,我能赚钱,他们也可以。”
田淑云声音尖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拍戏分分钟就几百万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明星最赚钱。哪怕你不管我们,但是你外婆呢?她总是把你带大的人吧,现在我们住在出租屋里,你外婆药都吃不起,我算是看错了你,这么冷血无情!你说要是那些媒体知道了,你还能不能这么红!”
苏菱气笑了,是,她脾气是软。但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来不后悔。
她也冷下了语调,冷静分析道:“我不管赚多少,那都是我自己劳动所得。何况我现在确实没钱,外婆要是愿意,我会给她养老。我上次走得时候,付给医院的医药费,是外婆半年的药。半年一过,我会去联系医院看需不需要换药。”
苏菱微微气喘,她抿了抿唇,接着道:“至于媒体,我没有做错事,怕他们做什么?我也不需要红,我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