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初陈澈之怕她陷于危险之中,同意给她弄了一把勃朗宁的原因。
好在阿暖虽然好奇心重又胆大,行事却很谨慎,这才让陈澈之稍微放心一些。
阿暖想去冯大太太的生辰宴,陈澈之无奈,这才想起来请廖珩照看阿暖。
廖珩性情捉摸不定,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陈澈之如果不是实在放心不下阿暖,也不会去拜托廖珩。
好在廖珩是个重诺之人,应下之事从不食言,且手段非常,因此他肯应下照看阿暖,陈澈之也就放心了。
当然还有一点,廖珩是个冷情之人,对女色更是无动于衷,这一点,便也让陈澈之完全忽略廖珩可能会对阿暖生出他念 - 当然之后,简直让他肠子都悔青了。
此时阿暖听二舅这么说,眨了眨眼,冯大太太的生辰宴,那时祖母应该上京了,其实阿暖是另有计划,只是很明显那袁兰绣对自己有所谋划,她谋划些什么,阿暖心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惜命得紧,还在想着要如何才能万无一失,这个廖珩就出现了。
二舅向来对自己很疼爱,他既然能放心让廖珩照看自己,那就是这个人值得信任了。而且他是冯大太太的侄子,阿暖觉得这样好像让事情更有意思了。
所以阿暖便应下了,对着廖珩笑了笑,道:“谢谢廖叔叔。”
廖珩被她这么一笑一唤,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扎,当然他的心又冷又硬,扎一扎也不会疼,只是有点痒有点麻罢了。
他面上倒是不显得什么,不过只是对阿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阿暖想着他们可能有事要谈,她又和廖珩不熟,便和他们告了退,自己回房去了。
廖珩离开陈家上了车,那绷着的一脸高冷的表情才松了些,露出一丝愉悦出来。
这愉悦隐藏得太深,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跟着他多年的林满却不会。
林满的嘴角抽了抽,他们家三爷不会真对那个云家的小姑娘有了什么意思吧?竟然应下照看个小姑娘,这可不是他们三爷的风格。
而且,而且别的相熟的朋友的晚辈唤他叔叔,林满可没见他们三爷有半点异样的。
真没想到他们三爷竟然也有会为色所动的一天。
不过……不过那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林满心道。他大约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第一次见阿暖时还觉得人家是个土妞的事实。
延城,云家祖宅。
云佰城回了延城,他以为他在阿暖送了信回延城的第二日傍晚就坐火车回去,阿暖的信必然还没到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手中。
不过他算错了。
因为阿暖并不是让邮差送信回去,而是直接派了全叔坐了当晚的火车就回延城了,而云佰城还是整整迟了一日。
阿暖分别给云老太爷云老太太和自己母亲陈氏各写了一封信,陈氏看过信之后一边就直接命人收拾行李,一边就拎着信去了上房。
一到上房,陈氏便跪下了,落泪道:“父亲,母亲,这些年我忍着屈辱留在陈家,为的就是阿暖。为了阿暖的前程,纵使我心中十分担忧,也仍是让她去了北平,想着不管怎么样,阿暖总是他的女儿,且父亲也送了足够的银钱给他当作阿暖的花费。”
“可是现在,阿暖过去不过月余,就已经被欺辱至此,先是让她穿大姑娘的旧裳上学,然后当众说阿暖是乡下姨娘所出,再违背当年誓言,爆出他当年逼我签下离婚书一事,更说儿媳是在外生存不了,要死皮赖脸的赖在陈家。”
当初阿暖去北平,陈氏拿了两千银元的银票给云老太爷,请云老太爷以他的名义转交给云佰城,以作阿暖的生活花费。
当时云老太爷还只觉得儿媳贤惠,而那个袁氏相比,不过是个只会败家的无底洞,不过这钱云老太爷当然不肯收,他退回了陈氏的钱,而是自己拿了两千银元给了云佰城。
但陈氏回去立时便取了一幅前朝字画送给了云老太爷,那价值只多不少的。
当初他们觉得陈氏有多贤惠,现在就有多脸疼。
原本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收到阿暖的信正在因着儿子和儿媳离婚一事而在震怒中。
他们对袁兰绣不满,对长子不满,但同时对儿媳也有一些隐隐的不满 - 离婚这事儿媳竟然瞒了他们多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可是这不满被陈氏一句“这些年我忍着屈辱留在陈家,为的就是阿暖”和长子的所作所为给击得粉碎,只觉又羞又愧。
陈氏拿了两千银元给云佰城可不是让云佰城和袁氏给阿暖穿旧衣服的!
云老太爷阴沉着脸不出声,云老太太看看儿媳,看看云老太爷,还在想说些什么安慰下儿媳,陈氏又道:“父亲,母亲,阿暖的性子你们十分清楚,虽然看着娇气,实则心性十分坚强,如果不是被欺辱太甚,她必是不会连夜派了全叔送信回来……父亲,母亲,请准许我明日就启程去北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云老太太一惊,云老太爷则是抬眼审视的看向了陈氏。
沉默了一会儿,云老太爷终于开口道:“陈氏,我们宗族只认族谱,在云家,你永远都是佰城的嫡妻,那什么离婚书,我们是不会认的,袁氏也永远只会是个二房。”
陈氏摇头,对着云老太爷道:“父亲,事到如今,是嫡妻也好,离婚也罢,有什么重要,阿暖就是我的命根子,除了阿暖,我还有什么其他在乎的。无论如何,还请父亲允许我明日就启程去京中,不然阿暖发生什么事情,袁氏母子,我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色变。
袁兰绣再不好,长子对儿媳多不好,可云浩都是长子唯一的儿子。
可是相处多年,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对这个儿媳的性子十分清楚,心性坚韧,聪慧能干,行事果断,言出必行,她说不会放过袁氏和云浩,那就是不会放过。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因着或因着愧疚,或因着陈氏太过难干又半点挑不出不妥,他们从不曾干涉过陈氏任何事,包括陈氏的嫁妆产业,陈氏在外的行事,而现在,陈氏突然强势起来,他们发现他们竟然拿不出半点公婆的威严来呵斥她,阻止她。
因为,早在六年前,儿子就已经逼着陈氏签了离婚书。
陈氏又不是什么毫无背景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媳妇,她行事缜密,到他们这里之前,怕是已经送信去了陈家!
所以此时她过来这般说,他们是一定阻止不了她的。
云老太爷咬咬牙,道:“陈氏,你且缓上两日,我们同你一起去北平,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个公道。”
陈氏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眼睛掩住了眼底浓浓的讽刺,道:“不,父亲,现在的我,还需要什么公道可言?我想要的不过是阿暖平安,不受人欺辱而已,如果这个都做不到,我为何还要忍受别人的侮辱,道是我要死活赖在云家?”
云老太爷气得眼前发黑,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气得是陈氏,还是自己的长子和那个袁氏。
所以云佰城回到延城之时,陈氏早已经早他一步离开。
云佰城一回祖宅就急匆匆的去上房寻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结果刚踏进上房大门,唤了声“父亲”,就被一个飞来的茶杯砸中了脑门,一阵的火星四冒,那满头满脸的茶叶茶水也没能稍减些火辣辣的疼痛。
云老太太尖叫一声,也顾不上恼怒了,忙上了前来查看儿子的状况,一边落着泪,一边就道:“老太爷,事情发生了,您就算恼,将佰城训斥一番也就是了,又何必下这么大的狠手,您就是将他打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第13章 好看
云佰城的脑袋给砸伤了,血和着茶水流下来,那一块又迅速的肿了起来,形容可怖,不过他也不敢吭声,一阵眼冒金星之后就稳了稳身形,默默上前对着云老太爷跪了下来。
云老太太又是气恼又是心疼,一边急急的唤了人去请大夫,一边就拿了帕子给云佰城清伤口,擦他身上的茶水,然后转头就对云老太爷道:“老太爷,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急也于事无补,还是让佰城先包扎一下,这要是......”
“你闭嘴!”云老太爷气急败坏的喝道,“他就是给你这么纵坏了,一次两次的顺着他,才让他越来越大胆!”
云老太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和云老太爷夫妻几十年,一向相敬如宾,老太爷还很少有这般同她发脾气的。
她是个传统的旧式老太太。
她是看不上袁兰绣,哪怕袁兰绣家在新政府发迹了,她仍是瞧不上她。
如果只是袁兰绣和陈氏之间的事,云老太太肯定偏向陈氏。
可是陈氏先是闹了离婚这么一出,接着不顾他们的意思跑去北平,还说出什么“我绝不会放过袁氏母子”那种话,她就非常不悦了。
佰城是不对,但她是佰城的嫡妻,那佰城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说什么不放过阿浩,堪称是恶毒了。
“父亲,”云佰城看母亲被斥,忙道,“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不孝,不关母亲的事。”
“你的错,你明知是错,如何还要去犯?袁氏替你生了儿子,你纳了她,也就罢了。且延城与北平相隔千里,你在北平对外称她为太太,我们也都默许了,你如何还定要和陈氏签什么和......离婚书?!”
云老太爷简直是越说越气。
当年前朝时,云老太爷的父亲犯事,是陈氏的大伯祖父给保下来的,后来陈家退回延城,也是云家上门求娶的,结果把人家娶回来,却是这般待人家。
就这样,陈氏也没有半点怨言,侍奉公婆,教养女儿,打理家务,样样都做得出色,儿子却竟然逼了人家签离婚书。
这事传出去,云家在旧式家族里头,简直颜面全无!
云佰城张了张嘴,他想说当初他并不是想让她签离婚书,可是想到若是说签二房婚书,父亲可能更加震怒,就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他低着头,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也得过。
而且,其实他并不想让陈氏离开,当年他是没的选择,现在......
云佰城咬了咬牙,道:“父亲,儿子并不愿和素婉离婚,当年是袁家以儿子的前程和阿浩相迫,儿子万不得已才跟素婉商议,签了那离婚书,不过是为着应付袁家,但儿子也和她说好了,她在云家,仍是我的嫡妻正室。”
这话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还是信的。
云佰城抬头看自己父亲的面色仍是沉着,知道只说这个还不行,便硬着头皮继续道,“父亲,这次儿子回来就是想处理此事。因着兰绣一事,素婉她对儿子一直就有心结,再有离婚一事,她更是对儿子冷淡至极。阿暖怕是受了她的影响,对兰绣和阿琪阿浩也都极为不满,此次上京,在京中和阿琪闹了不少矛盾。儿子想着,素婉怕是会放心不下阿暖,此次儿子就想接了素婉一起上京。”
“但素婉不喜兰绣还有阿琪和阿浩,和他们肯定是相处不了,儿子就想着不如另置了一处宅子安置素婉和阿暖......只是素婉她对儿子心结实在太深,怕是不会理会儿子的安排,所以儿子想请父亲和母亲也去京中,和素婉他们一起住着。”
他知道陈氏素来敬重父母,就是想请父母帮他哄一哄陈氏,看她能否回心转意的意思。
这也是他和袁兰绣商议的折中之法。为了让云暖替代女儿嫁给冯厚平,袁兰绣只能跟云佰城作了妥协。
因为袁兰绣知道,只凭她自己,算计不了云暖,或者就算算计到了,最后后果也难以预料,所以让云佰城顶在前面,她才是最安全的。
而云佰城,云佰城的心思就太过复杂,他心里想些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云佰城觉得自己的这个安排很好,云老太太也觉得此法可行。
云老太爷却是冷哼一声,道:“那离婚一事呢?你就想当此事不存在?”
陈氏骄傲,陈家人武将勋贵之后,骄傲简直是印在了骨子里,家规也极严。
原先两个人离婚一事没闹出来也就罢了,闹出来了,还被人当众说什么“离了云家就生存不了,死乞白脸赖在云家”,陈家要是会善感罢休才怪!
可偏偏他们云家半点都不占理!
云老太爷想到这里,真是一股心火又冒出来,恨不得把这个目光短浅的儿子给打死算了!
云老太太看儿子耷拉着脑袋沮丧无奈的样子,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
遂叹了口气,劝云老太爷道:“事已至此,佰城也是真心知错,老太爷,素婉她向来懂事,也只有我们好生劝劝她,看她能否回心转意了。”
也只能这样了。
她转头就又斥了云佰城几句,然后道,“你们那样亏待阿暖,你媳妇已经一早启程上京了,我说你也真是糊涂,阿暖那样的好孩子,你竟是任由袁氏欺辱她,你心到底是被什么给蒙蔽了?”
云佰城想张嘴辩解,道就阿暖那性子,谁能欺负上阿暖啊?
可是阿暖在父亲母亲身边长大,也是看得眼珠子似的,还有兰绣她心里那个谋算 - 他到底理亏,这话滚了滚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一会儿大夫过来,云老太太便让人服侍了云佰城下去换衣服让大夫看伤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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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阿暖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己母亲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容,她虽然料着母亲应该这两日就该到了,可是真见到了,仍是激动得见牙不见眼,一头扎进了母亲怀中。
陈氏到了陈家就已经问过阿碧,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并没有吃什么亏 - 阿暖住到陈家第二日,就派了人去云家接阿碧,袁兰绣不敢阻拦,所以这几日阿碧也早已经住到了陈家。
其实陈氏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也知道她吃不了什么亏,可是理智归理智,该心疼的还照样心疼。
她摸着她的小脑袋,想着云佰城和袁兰绣两人恶心人的样子,他们竟然敢把手伸到了阿暖身上,这一次,她是再不愿和他们相安无事了。
陈氏很早以前就已经让大弟陈泯之购置房产,当初陈泯之得知大姐是想买来给她自己和阿暖住,云家那个情况,陈泯之虽不知大姐和云佰城早已签了离婚书,但也猜测到大姐怕是有和云佰城离婚的意思了,便一直有留意陈家附近的房子,正好两年前隔壁一套两层的洋房出售,陈泯之就买了下来。
陈泯之和陈澈之当然希望陈氏就住在陈家,但他们都是理智又冷静的人,也知道陈氏带着阿暖单独住才是最好,且也就是在隔壁,打通了花园也不过是走几步路的事,所以陈氏在陈家住了两日便和阿暖搬去了隔壁的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