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澹澹
时间:2018-07-31 08:16:00

  “……快了。”他在她耳边低嘶,忽而停了,问道:“……有没有想我。”
  不是问过了吗。
  容嫣没应,他掐着她细腰重重颠了一下,她惊得连忙点头,“想了,想了……”
  这便对了。
  他满意一笑,贴着她耳边柔道:“我也想你了。”说着,顺势含住了她的耳珠,撩拨挑弄,动作起来。上下的酥麻齐齐撞向心头,攻城略地,她彻底沦陷了。
  容嫣一直以为这种事都该是缠绵温柔的,然今儿才知那是虞墨戈一直迁就她——
  沉沉浮浮,三魂七魄都快被撞出来了,眼下她终于明白他一直有多忍,明白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
  许是因累乏,许是因温暖,容嫣一夜睡得踏实。直到猫叫声绵绵入耳,久绕不去,她才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盯着床脚雪白的绒团愣了半晌。眼见它喵呜一声扑了过来,惊得她拉起被子蜷身钻了进去,一头撞入了他怀里。
  虞墨戈被她撞醒,下意识去捞,托着她腰身贴紧了自己。
  他抬头瞥见床脚的雪墨,勾了勾唇,扒开被角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容嫣笑道:“你怕猫?”
  她眼睛都没敢睁,额抵在他胸口“嗯”了一声。
  头顶一声轻柔的笑音,他又把被子盖上了,唤了一声,小丫鬟入门把猫抱走了。
  他隔着被子拍拍她,示意可以出来了,容嫣扒着被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
  刚从被子里钻出,青丝散乱,衬得她雪肌更白,皓齿咬着红唇带着不经意的诱惑。虞墨戈撑头看着她,只觉得她比猫还可爱,趁她松气之时,伸臂将她拉了回来,一口吻在她的香肩上,吮吸辗转不够,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被猫扰得没睡醒便起了,天还早,虞墨戈留她用早饭。容嫣拒绝了。倒不因别的,她头晌要去趟翰墨轩,给弟弟挑一只好笔。
  “何必去买。我这有,送他一只便是。”
  “不必。”容嫣笑道。“我给他买就好。”
  虞墨戈沉默,舌尖在下齿轻轻划过,笑了,声音轻若弹珠,勾着魅惑地尾音道:“可我想让你陪我吃饭呢?”
  这,这语气,算撒娇吗?
  容嫣愕然,结果还是败了。
  好似被摸透了般,他总能戳中她内心的柔软。瞧着凌厉清冷,他从未给过她任何压力,却将她掌控在手心里。
  这顿饭吃得和容嫣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往日在临安伯府,他要么和徐井松阔谈,要么独自浅酌,好似很少见他吃东西。
  然眼前人,安安静静,端坐在桌子对面目不斜视。举箸的长指轻动,不疾不徐,矜贵优雅得像幅画,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仙宴,对面便是清清冷冷的神祗。能把饭吃得带了光环,容嫣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时看愣了。
  “吃粥。”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桌子,容嫣猛然回过神,对上他淡淡的目光登时窘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赶紧拾起汤勺喝眼前的那碗燕窝肉糜粥。
  虞墨戈轻笑,给她夹了块枣泥卷。她拣起咬下,细细咀嚼,小腮帮鼓鼓地,带得脸颊上的绯云飘动,宛若春晖。
  好似得了某种乐趣,见她吃下后他又夹了一快。
  容嫣看看枣泥卷,又瞟了眼对面人,默默地举箸再次咬了下去。
  又是一声轻笑。
  看来养她比养雪墨更有趣。
  虞墨戈兴致颇好,这顿饭吃了许久。容嫣一直陪着他,到离桌时才发现吃了多少。这哪里是早饭,怕是午饭都带出来了。
  吃过饭在庭院里走了会儿,虞墨戈便带她去了书房。这还是容嫣第一次进除了云毓院正房以外的房间。
  书房,对这个时代的男人应该是个特殊的空间,是隐私所在,也是品味象征,不会随便让人出入的。
  她还记得秦晏之的书房,典型的文人雅室:一榻一几,一桌一炉,文房四宝,古琴字画;桌几上都摆有花瓠,里面插着梅花兰草,四季不断;香炉里熏烟袅袅,偶尔也能嗅出淡淡的茶香,馨甜绕鼻……他的书房是淡雅温馨的,可每每踏入都让她不能理解他怎就是那般寡情。
  不过虞墨戈的书房倒极符合他性子,清清冷冷的。除了靠窗的一桌一椅,及身后的一架独扇山水插屏,三面都是书架,堆满图书卷轴,虽零但不乱。桌角画缸旁有一鹤形香炉,没燃,倒是茶炉尚温。容嫣嗅着像龙井的淡香,然较之稍浓,没猜错的话应是阳羡。
  在秦府时,郡君给她讲过茶类。阳羡,她想到茶仙卢仝的那句:“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可是把阳羡茶的霸气描得是淋漓尽致,亦如眼前的这个人——
  容嫣绕了一圈,除了西墙博古架前的哥窑冰裂纹青瓷缸里养了几条锦鲤,整间房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一个字——冷。
  虞墨戈让容嫣去桌前稍等,他去博古架挑笔。
  容嫣低头看着桌上未完的字迹,突然发现原来握剑的手也可以写出如此漂亮的字来。不仅漂亮,更是多了几分文人少有的遒劲朗逸。
  前世学过书法,识得出这墨下的筋骨,她忍不住拣了根未浸墨的干笔去摹……许是摹得太认真,竟没发现他已站在她身后。
  虞墨戈左手拦着她腰,右手握着她的手将笔蘸了浓墨,带着她在纸上书了一个“嫣”。
  书罢,这个字便映在了姑娘的脸上——嫣红娇羞。在窗口的初阳下,她美得嫣然无方,把他平寂的心再次唤醒,软得如她轻吐的气息。
  他含笑在她颈脖落下一吻,惹得怀里人如水滴坠的花瓣,微弱一颤,娇得让人心动。欲.火再次挑起,他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柔,缠缠绵绵地把容嫣的心都揉碎了……
  她倚着他,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可以吗?”
  气息温热暧昧,从耳根扑向脸颊,传入四肢百骸,容嫣握笔的手一颤,在纸上留下了一笔蜿蜒……
  她没应,但沉默对他而言便是默认。他掰下她手中的笔,拢着她探入了衣襟……
  “你小子!从通州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门外,清朗的声音打破房中的旖旎,严璿一面皱眉不满地推搡着曲水,一面迈入书房。回首便瞧见这幕,尴尬得愣住了。
  容嫣赶紧转身,羞得捂脸埋在虞墨戈的胸前,虞墨戈单手揽着她,凌然怒瞪。
  曲水一脸的苦楚:“爷,我拦不住,严少爷他……”
  “哟!”严璿回神,谑笑揶揄一声。“还真让我撞上了。果然是金屋藏娇啊,我倒要看看,这哪家的小姐入了我们三少爷的眼啊!”说着,两步绕过茶炉,兴冲冲地奔二人去了。才扫了个侧颜便闻虞墨戈一声厉喝:
  “出去!”
  严璿吓了一跳。见他眸低凝着寒气,阴沉地盯着自己,呆住了。接触两年,见惯了他云淡风轻,还头一次见他动怒。
  “我走,我这就走!”
  严璿悻悻退步,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转身便跑。迈出两步,忽而反应出什么,乍然回首,再次扫向虞墨戈怀里的人,登时张大了眼睛,惊愕地瞪他,带着难以置信退出去了……
  容嫣悔不能时间倒流,她今早就不该留下。真是得寸进尺,忘了彼此的约定了吗!
  虞墨戈看着怀里紧张的容嫣,拢了拢她的鬓发,托着她下颌道:“没事了,去正房等我吧。”
  “不了。”容嫣勉强一笑。“晌午容炀来,我得回了。”说着,面带郁色地瞥了眼窗外,虞墨戈也跟着看了看,安慰道:“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遣曲水将笔包好,嘱咐他唤九羽送容嫣回去,虞墨戈去了前院。
  容嫣心情稍稍平复,却猛然愣了下,曲水方才唤他“严少爷”,严璿?
  她想问问曲水,可又觉得自己不该知道太多,今儿已经错一回了,不能再错。于是含笑默默收了笔随曲水出去,然走到画缸前,忽而看到个熟悉的印章。
  她放下笔,展开,是幅山水丹青,印章处赫然“怀玉居士”四字
  ——是二叔容仲琨。
  容嫣大致扫了眼,同样的装裱便有三卷,她恍然想起方才那人的话:他去通州了……
 
 
第26章 金屋藏娇
  “虞墨戈,你金屋藏娇, 藏的便是她?”
  正堂里严璿不可思议地指着云毓院的方向问。
  虞墨戈容色淡淡, 捻了捻指尖道:“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严璿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宛平圈子就这么大, 容嫣他在县衙见过一次, 她的事更是有所耳闻,怎都没想到虞墨戈偷会的竟是她,这也不合他脾气啊。
  “在栖仙楼玩玩就算了,这种人动不得。若被人发现了如何?她逼你, 你是纳还是娶?栖仙楼的哪个不任你挑。不称心, 我给你觅两个秦淮佳丽, 才色双绝的, 也算你有情调。可是……她……你可知她是谁?她和离前的夫君又是谁?”
  严璿话急,虞墨戈听得哼笑一声。
  这一声可挑了严璿神经,他更急了。“你玩也得有个限度吧!这……”
  “你何时见我玩了?”
  这一句把严璿问住了。不是玩……不是玩是什么!
  严璿越想越糊涂——
  三年前,他是名震内外让鞑靼北虏闻风丧胆的征西前将军,戍守九边;而自己不过是个贵游子弟,混迹京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若非他削职, 被关都察院一年, 心灰意冷从而走马跑鹰, 杂身于声色, 他们根本不可能相识。
  两年里他名声水涨船高, 都道他是圈子里居首纨绔,可别人不知,严璿了解。别看他烟花酒色过, 可是妥妥的片叶不沾身。
  直至后来,觉他胸有筹谋,虽不甚了解却也生了份敬佩。不过信他,大抵还是因为他没把自己当做酒肉朋友,肯推心置腹。
  至于他为何结交自己,严璿不清楚也不在乎。
  可他是真心不想虞墨戈陷入不堪境地。
  女人接触多了,严璿摸了个透。容嫣这种“孤身良妇”是绝不能沾的,看似安稳妥帖,她们可没烟花女子的凛然和洒脱。人家认得清自己,有朝一日甩下了她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种女人,受礼数禁锢,脑袋里一根筋,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为她们费心思都不值当——
  尤其是这位,因着貌美惦念的人可是多。然这位小姐,哪个都不入眼清高得很。越是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越是难缠。也不知虞少爷许了人家什么,能把这朵高岭之花拿下,熟不知他这是种下了何等祸根。
  换了常人也罢了,她可是秦晏之的前妻,建安郡君的孙媳啊……
  严璿心里翻江倒海,虞墨戈却全然不在乎。冷淡淡地道:“你来何事?”
  心中万念戛然而止,严璿回神,神情严肃道:“听闻你去通州徐井松也跟去了,监视可是紧,他没发现何事吧。”
  “我倒希望他有所‘发现’,有他给国公府传话,免了我还要特意做出动静。”
  “你可看到了陆参军了?”
  “看到了。”
  “那……”严璿还欲问,被虞墨戈打断了。
  “毋需再问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虞墨戈的确是为他好,若不是前世经历过一次,他岂会相信严璿竟是那般刚烈纯正之人。
  景帝陈祐祯继位后沉沦声色,身体每况愈下。皇帝两子,长子陈湛乃都人所出,而次子陈泠,其母为皇帝宠妃邵贵妃。陈湛岁十三,少年有志,可为了宠妃皇帝非要立年仅七岁的陈泠为太子。“太子者,国之根本也。”自古立长不立少,怎能因宠而违背祖制。严恪忱带着众臣反对,与支持邵贵妃的首辅荀正卿对立。
  严恪忱之所以坚持,不仅因长幼秩序,更为了稳固朝纲。
  邵氏妇人私欲,一心只想登上太后之位,全然不在乎荀正卿的野心。首辅支持她,无非是想通过易操控的小皇帝把持整个朝政。严恪忱作为对立,因此被诬陷,罢官免职,气得卧榻不起。而后正是他小子严璿承父志,为其洗冤的同时支持陈湛。
  可终究寡不敌众,陈泠继位,朝廷把控在邵贵妃与首辅的股掌中。再后来,首辅干脆独揽朝政,小皇帝也成了傀儡……
  严璿依旧抵抗,被抓入诏狱,死而不屈……
  不过这都是五年后的事了。如今的严璿,还是那个和父亲较劲叛逆的纨绔公子。
  所以他本质是纯正的,胡闹无非是对家族束缚的一种反抗。可他毕竟年少,易冲动,这辈子虞墨戈不想他再莽撞地走上那条不归路,他要帮他,于此同时也是帮自己。
  虞墨戈话出,严璿识趣不问了。不过贪墨之事,还是得告诉他。
  “都察院和兵部查出来了,虞晏清贪墨军饷证据确凿,他本是想借你做替罪羊,毕竟你曾任大同总兵。可你没回,他套不出线索也寻不到你的铜章,便寻了曾经的参军和把总作了伪证。
  “然左佥都御史竟也得了份证据,他一向秉公做事,连首辅都不惧,与我父亲竟把虞晏清伪造的证据全部查了出来。于此,就是皇帝想保他,怕是也保不了了。”说着,严璿咧嘴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么顺眼。”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又被虞墨戈的话给冷了回去。“皇帝保不了,不等于首辅保不了。”
  “别说,这事还真就压在首辅那,拖了许久了。也不知他何意,难不成他想保英国公府。”
  他当然不会保,但他也不会让英国公府出事,因为这个坑便是他挖的。
  他是兵部尚书,军饷都是由九边督总上报兵部,由兵部向户部申请批款。虞晏清贪墨吃空饷,他如此精明的人岂会不知?他是深知虞晏清的贪,放开着让他吃。目的只有一个,借此掌控握有兵权的英国公为己所用。
  这都是前世虞墨戈因这桩贪墨安入狱后才想明白的。
  当可不能上两次——
  “暂且不用管他们了,此事到此为止。倒是你,春闱在即,你可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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