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澹澹
时间:2018-07-31 08:16:00

  若非曲水病了,她也不会有机会伺候。入府两年,今儿才算看清这位少爷。长得跟神仙似的,哪个会不动心。听闻他名声在外,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落拓不羁。也不知他方才看自己那眼可是……
  正想着,九羽来了。
  见九羽静默伫立,小丫鬟识趣地福了福身,媚然笑道:“奴婢先退了。”
  虞墨戈目光跟着她,一直到她转出了书房的正门……
  “爷,京城又来人了。”九羽开口道,“世子催您回去。”
  “催吧!就道我身子没好,需再养些日子。”虞墨戈漫不经心举起了方才的那幅字端详。
  九羽面色为难。“人已来了两日。怕是世子下了死令,您不走,他便不回。”
  字幅后,虞墨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他目光落在方才的墨点上,越看越是碍眼,于是双手合拢将那副字团成了一团,修长的手指轻弹,纸团飞落,滚到了九羽脚边。
  “方才那丫鬟,不许再入云毓院一步。”
  他寒声道。目光瞥着桌上浅刀细雕的绿端砚台,手指一挥。
  “算了,直接打发了吧。连同这砚,扔了。”
  “是。”九羽低头应声,又道:“那京城来的人……”
  虞墨戈起身,脊背挺拔优雅地抚了抚衣襟,操起一把折扇佻然笑道:“走吧,陪爷逛一趟!”
  ……
  这几日容嫣没闲着,她算过了,自己的嫁妆加上秦晏之许她从秦府带走的东西,最后折合成现银约六千两。这不是笔小数目,简简单单够她安逸地过一生了。
  不过她不想坐吃山空。于是抽出三分之一,打算置办田产。
  为何置办田产?因为土地才是最根本的保障。农业本身就是社会经济基础,尤其是农耕文化的国度,加上这个时代产业分化缓慢,结构单一。所以没有比发展农业更适合的了。
  理论如此,实践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比如说最基本的——买地。
  她预算过:良田五两一亩,她可以买四百,差一些的能买五百。卖田者不在少数,可她人生地不熟,又正值冬季白雪皑皑,没办法了解田庄真实情况。
  对于土地质量,做个实地考察,多听多问能探出来。可过程长不说,重要的是太张扬了。
  她孤身住在容宅已然瞩目,平日里都是低调行事,若再让人知道她有千两家产,危险系数免不了会升。
  故而想来想去还是该找个中间人,而整个宛平也只有一人能帮她。
  谭青窕——
  自打冬至那日离开临安府,容嫣一直没再去。中间表姐来过一次,劝她不要和表姐夫计较,他是男人,总归思虑不周。
  容嫣没在意,嫁不嫁在自己,和他一外人计较这些干嘛。再说他看不起自己,也不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至于陈侍郎,吃了容嫣多次闭门羹,心思也淡了。虽不甚甘心,毕竟是官宦世家,姑娘不愿嫁他不至为此闹得满城风雨,影响儿孙仕途。
  所以容嫣更犯不上和徐井松较劲。
  可她还是不想见他。
  于是拣徐井松在卫所的时间去了临安伯府。
  几日不见,青窕神形略显憔悴,可见了表妹眼睛登时亮了。
  以为表妹还因提亲的事生气,如今见她来不知有多高兴。如此容嫣倒惭愧了,表姐始终真心待她,她却一直在躲。
  和青窕用不上过多寒暄,聊了几句容嫣便把所求之事道来。青窕闻言笑了,不过买田而已,还以为多大的事。临安伯府庄子多,随便寻个管事都对宛平的田庄了如指掌,让他们去打听,旁人也只会认为是临安伯府要买,两全其美。
  容嫣施大礼谢表姐,青窕怅然。自小一起长大,情比亲姐妹,才几年不见便如此生分了。于是幽幽叹了句:
  “和谁见外,也不要和亲人见外。”
  二人感喟,后院丫鬟来了,进门便道:“夫人,小姐的烧退了。”
  青窕长舒了口气,方要向容嫣解释,小丫鬟接下来的话把她吓得一惊,又坐在了椅子上。
  “乳母道,小姐胸口上突然起了红斑!”
  容嫣随青窕去了后院,这才知道澜姐儿前几日突然高烧,三日不退,青窕不眠不休地守着,今早才见降温。容嫣来之前,小家伙还颇有胃口地喝了粥,本以为快好了,可这会儿……
  后院,徐静姝正守着侄女。见嫂嫂赶来,她也有点慌了。
  眼见澜姐胸口越来越红,大夫却还没到,青窕急得直掉眼泪。
  澜姐儿见母亲哭,伸出小手给她抹泪。小家伙精神不错,容嫣看看她胸口,那红色不是斑,是疹子。
  先无症状高烧,烧退后出疹,不痛微痒……容嫣摸摸她小脖子的淋巴,问乳母她可曾出过疹子,乳母摇头。
  容嫣笑了,抚着表姐的背安慰道:“别怕,澜姐儿这是要好了。”
  青窕惊讶,容嫣解释来。这只是幼儿急疹罢了。高烧三四日,服药不退,一旦退了便会出红色疹子。不过这也是最后一个阶段,一般两天内疹子便会消,不留痕迹也没任何伤害。只是两岁内的孩子容易患,澜姐儿都三岁了才出,比较少见。
  虽将信将疑,见女儿症状确如她所言,青窕便按她的嘱咐安排下人。
  给澜姐儿擦洗后,又喂了水。小家伙耐不住疹子痒,总是去挠。乳母按住她,一撒开她又挠。容嫣寻了两块丝帕,把她小手包起来。澜姐儿挥着被裹的小拳头噘嘴道:“痒,小姨我痒。”
  容嫣笑着摸摸她头。“小姨知道澜儿痒,小姨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痒了。”说着,一边朝她胸口吹气,一面用指尖点她的小下巴,小东西被逗得抱着两个小拳头咯咯直笑。
  “还痒吗?”她柔声问。
  澜姐儿小脸凑了凑,拖着软糯的声音甜甜道:“小姨亲亲,亲亲就不痒了。”
  容嫣哭笑不得,小东西好会撒娇。这么招人疼的小团子,看得心都软了,巴不得能搂在怀里亲个够呢。于是捧着她小脸亲了一口。
  澜姐儿眯起眼,伸出圆滚滚的小胳膊扭道:“小姨抱抱,还要。”
  容嫣败了,心彻底化成了水。她含笑伸手,却闻身后人道:
  “澜儿,不许闹了!”
  是徐井松,他回来了。
  容嫣默默站起,回身揖礼,一抬头发现虞墨戈也在——
  随徐井松同行的还有请来的大夫。给澜姐儿瞧过后,道她并无大碍,待疹子退了便好。听闻和容嫣所言如出一辙,青窕松了口气,静姝也兴奋地对兄长讲了方才的事。
  徐井松淡笑,不以为意,唯应和地点了点头。
  青窕激动,一股脑把容嫣欲买田的事也道了来。这可让徐井松心下愕然,不禁扫了她一眼。
  原是带了家底的,不怪底气那么足,说何不肯做妾。想置办田产?心路转得倒快。可也是,一个能主动提出和离的女人,自然不简单。不过一路从书香千金到深闺妇人,她哪接触过这些,岂懂得中间的门道?那地里长的,可不是她小姐妙笔生出的花;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宣纸上的香墨,黑白分明。
  女人的命运便在后宅,想独立,岂不知到头来是花钱买糟心。
  不过有些人是天生执拗,不叫她吃吃苦头,便不知回头。
  “这岂不是小事一桩。放心,都是一家人,我遣个管事帮表妹打听着便是。”说着,视线一转,又落到了虞墨戈身上,盯了他半晌,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无奈道:
  “虞三少爷,您能不能少惹些麻烦,您这是要陪我一起过年吗?”
  虞墨戈慵然而笑,目光流转,扫了容嫣一眼。“也不是不可啊。”
  青窕和静姝听得糊涂,茫然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想来这事也挡不住被传,徐井松摇了摇头,苦笑道:
  “他为了栖仙楼的花魁,把严府二少爷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
  虞:老婆,你听我解释!!!
  容(╯‵□′)╯︵┻━┻
 
 
第11章 讨好
  头晌虞墨戈去栖仙楼喝酒,和严家二少爷严璿同争花魁,几句不和便动起手来。严家少爷书生一个,带的几个护院连虞墨戈都入不了眼,更不要说军籍出身的九羽。
  眼见着一个个被收拾得七零八落,这严璿还不服气,竟和九羽挑衅,结果可想而知……
  虞墨戈名声在外,风流韵事什么没做过。不过这两年颇是安静,今儿怎就突然去争花魁?还冲动地把人打了。
  而且惹谁不好,偏惹的是严家二公子。
  严家地位可不一般,老太爷是翰林院大学士,太子太傅,严璿父亲更是吏部尚书,身在内阁,资质颇老,连首辅都要敬他三分。
  再说这严二少是纨绔里出了名的泼皮。这不,挨打后一怒之下把虞墨戈告上了公堂,不依不饶。若不是徐井松闻讯赶来,从中斡旋,人都领不出来。
  众人既惊且忧,可能除了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小迷妹徐静姝一脸的骄傲,没人不为这事犯愁的。
  以虞墨戈和临安伯府的关系,这事他们不能不管。
  徐井松愁眉不展,当事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丝毫没放心上。言道不扰徐澜养病,改日再议,便跟着前脚离开容嫣告辞了。
  临安伯府离容宅不远,容嫣没乘轿子。
  拐入三元巷子口,便是家茶馆。容嫣留下歇脚,杨嬷嬷趁这空档去了药铺。从离开秦家月余的功夫发生太多事,她得去给小姐抓点清火的药。
  杨嬷嬷才走,坐在门边的容嫣见对面胡同里有人朝这望,仔细辨认,竟是九羽。
  二人视线对上,九羽淡定点头。容嫣看看他身后的马车,懂了。余光扫了扫,见无人注意便过去了。
  方走到九羽身边,还没待她招呼,一双手蓦地掐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提,心忽地一下,她整个人被拉上了车。
  马车里,虞墨戈握着她腰轻笑。容嫣慌忙推开,嗔了句“让人看见了!”便将车帘掀了丝缝朝外望。虞墨戈笑意更浓,长臂一伸又将她揽了回来,扣在怀里。
  “这路僻静,没人。”
  说着便低头朝她颈间吻去。
  濡湿的温热在这冬日里特别地清晰,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她缩着脖子躲,身后那双唇追逐,终了不轻不重地在她颈脖根咬了一口。
  容嫣猛吸气,“呀”了一声。
  虞墨戈谑笑。“你都不问问今儿发生了什么!”
  还用问吗,徐井松不是说得很清楚。
  容嫣摸着脖子,平静道:“我们约定好的,互不干预。”
  虞墨戈沉默片刻,身子蓦地朝后一仰,手搭在膝头慵然道:“果然守约,那今日与我回别院吧。”
  “不行!”
  “为何?”
  “前儿个不是去了吗。”
  “太久了,想不起来了。”虞墨戈笑容轻佻,容嫣无奈。
  “……嬷嬷在等我。”
  “让九羽去知会声。”
  “今晚还要把账拢出来。”
  “明日再拢……”
  “明日要商议买田。”
  “……”
  气氛有点微妙。
  狭长的眼睛微眯,虞墨戈扬起下颌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膝头漫不经心点了点,突然鼻间一声哼笑,道:
  “你是在和我闹别扭吗?”
  容嫣没应。
  闹别扭,不至于。他们之间没有情感羁绊,自然也没“别扭”可闹。不过从合作的角度而言,她有点不高兴。
  他今儿去争花魁,容嫣不惊,这个时代的男人本就有这种自由,更何况被徐家小姐灌输久了,知道他的名声早有心理准备。本来就不涉及感情,何必较这个真。但没争到便回来找自己,这就让人心里不舒服了。不是因嫉妒,而是他把自己放在了和烟花女子同等的位置上。
  二人发生关系,是建立在平等约定之上的,不是交易。这几日她去过两次,且都是他提出的。但这不意味着她没有选择,她今天就选择不去,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服侍,也没必要去讨好谁。
  心里义正言辞,然面上却噤若寒蝉——
  虞墨戈看着颦眉深思的她,无奈笑了,随即佯做失意地长叹一声。
  “听闻你在临安伯府,我连个犹豫都没有,出了公堂便跟着徐井松来了。亏得我痴心,一早还在琳琅阁给你拣了这个。”说着,将一朱漆描金木匣递入她手。
  容嫣打开,是一只墨绿翡翠镯子,和自己曾给他的那只很像,玉质绝佳,精雕细琢,刀工丝毫不逊那只。
  可她还是扣上,送回去。
  “收着吧,当我还你的。你的那只我找不到了。”
  容嫣犹豫。“其实你不……”
  “明天——”虞墨戈蓦地截了话,看着她忽而又想起什么,顿了片刻,认真道:“若忙完了,你愿意的话,我等你。”
  说罢,勾唇而笑。一抹落拓的温柔从他深眸中漾出,一直荡入了容嫣的心头。像触碰了蜗牛的触角,她心登时软了……
  京城,英国公府。
  虞晏清怒睛隆眉,比他手中摩挲着的青铜卧狮还要威寒三分。他盯着单膝跪地的侍卫,冷哼道:
  “请不回来?”
  侍卫惭颜垂目,应:“这事经了公堂,严家不肯作罢,奴婢带不走。临安伯世子去了才把三少爷接出府衙。三少爷让奴婢转告世子爷,请您帮他打点——”
  “又是这些烂账!”
  虞晏清捏着卧狮猛然砸向桌面,震得茶碗盖叮当响,把八仙桌另一侧的宁氏也惊得心颤,蹙眉看着儿子,劝道:“你三弟就这秉性,你又不是不知。不回便不回吧,免得在京城……”
  话未完,儿子脸色愈黑,宁氏赶忙噤声。须臾,又试探道:“要不,去严府说说?也不是多大的事……年轻气盛,谁还没冲动的时候。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严二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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