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的悠闲生活——简小酌
时间:2018-08-01 09:24:43

  丫鬟们知道今日大姑娘心情不佳,各个都战战兢兢的守在一旁,唯恐大姑娘迁怒。
  “那个贱婢还没咽气?”柔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原本秀丽的面容却因为恨意显得有些扭曲,少女清脆婉转的声音也透出些恶毒的意味。“她竟还有脸活着!”
  这话到底说得不妥,李妈妈忙在一旁劝道:“我的姑娘哟,您可不能乱说话,沈惜到底还是永宁侯夫人,您还得顾忌些!”
  “我顾忌什么?”柔娘把帕子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她目光陡然变得阴冷,扫过屋中侍立的几个小丫鬟,咬牙切齿道:“莫非还要防着隔墙有耳不成?”
  “是你?”柔娘被沈惜又一次被救回来,气得几近失去理智,她目光似乎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盯着身前的丫鬟们,“还是你?”
  小丫鬟们忙齐齐跪下,连声说不敢,磕头求饶不迭。
  李妈妈见实在不像个样子,便做主让她们都退下。到底她从小把柔娘奶大,又一心为柔娘,在柔娘面前还是颇有几分颜面的。
  她知道自家姑娘巴不得已经命悬一线的永宁侯夫人早些咽了这口气。
  “我竟不明白,沈惜怎么还有脸活着!”柔娘气急败坏的道:“早些咽气,还能死在永宁侯夫人的位置上。莫非她还要拖到永宁侯把她休了不成?”
  李妈妈见她气急了,只得徐徐的劝。“姑娘,您且别动怒。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您可千万要稳住。”
  昨日听到沈惜已经不行了的消息,柔娘简直欣喜若狂。仿佛她已经看到了乔湛答应亲事,不日她就能成为新的永宁侯夫人。
  本想意意思思的救一救,没想到竟然又把沈惜给救活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柔娘仍是一脸的愠色。
  正在李妈妈想着要怎么劝一劝自家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沉住气时,凝滞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小丫鬟怯怯的声音。“大姑娘,夫人请您过去正院一趟。”
  柔娘心里头正不痛快,听到是母亲唤她,倒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李妈妈忙亲自替她重新整理的衣裳、发鬓,这才跟着柔娘去了伯夫人刘氏院子里。
  正院。
  几个小丫鬟见大姑娘面色不善的快步走来,忙一面通报,一面撩起了帘子请她进去。
  承恩伯夫人刘氏正在开了箱子挑料子,身边围着几个管事婆子。
  “娘。”柔娘进来,神色怏怏的行了礼。
  刘氏一见女儿,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让身边服侍的人都退下,母女两个人坐下来叙话。
  “娘,您何必又把沈惜救回来!”柔娘愈发没了顾忌,抱怨道:“这样拖下去,还要等到何年何日!”
  刘氏见她急躁的模样,不由叹气道:“柔娘,素日里娘的教导你都忘了?还是沉不住气,一点小事都让你乱了阵脚。”
  “娘,不是女儿沉不住气!从她沈惜被乔侯爷送回咱们伯府后,我哪一日不是亲自去看她?就差在她塌前侍奉汤药了!”柔娘连日来的委屈都在此刻爆发,她愤愤的道:“若是她还不死,拖到被永宁侯府送了休书来,咱们家还真要管她不成?”
  柔娘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
  刘氏挑了挑眉,话锋一转“昨日来的王大夫,怎么说沈惜的病?”
  不提昨日给沈惜瞧病的事倒还罢了,提起来柔娘就气愤不已。“王大夫才来时,分明说沈惜已经没救了。便是勉强救回来,用再珍稀药材,不过是花银子吊着命罢了。”
  “傻孩子,这就对了。”刘氏看着柔娘,轻声道:“沈惜必须得活着。”
  柔娘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这跟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啊!难道是娘发了善心,不要沈惜的命了?那她怎么才能嫁入永宁侯府,成为堂堂正正的永宁侯夫人?
  柔娘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说。
  “起码她在咱们侯府时,必须活着。”刘氏拍了拍柔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既是永宁侯府还没下休书,哪有让她死在娘家的道理?”
  刘氏的话音未落,柔娘顿时眼前一亮。
  莫非,娘的意思是……
  “听你爹说,永宁侯那日把她送回来后,就去了真定府办事。”刘氏不疾不徐,笑吟吟的道:“这两日就回的。”
  柔娘听罢,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来。
  乔湛那日把沈惜送过来,脸色可是阴沉得厉害,隐忍的交代了两句话,便拂袖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压抑着滔天怒意,到底两人为何闹到这等地步,愣是没人敢问。
  沈惜被送过来时已经形容枯槁憔悴,也让刘氏母女暗暗吃了一惊。
  这一年来,她们冷眼瞧着,乔湛对沈惜还是不错的。倒不知沈惜那样怯懦绵柔的性子,是怎么惹得乔湛大动肝火。
  沈惜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永宁侯府连问都没问过一声。且沈惜自打回来后,就如同锯了嘴的葫芦般,一问起就是捂住嘴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恐怕乔湛对她已经失去耐心了罢!柔娘不无恶毒的想着,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沈惜又是那样榆木般不开窍的性子。再加上……柔娘微微一笑,暗自得意。
  “须得让沈惜死在永宁侯府,才算名正言顺。”柔娘了悟,她语气轻快的道:“这样一来,永宁侯府就得给咱们伯府一个说法了。”
  刘氏赞许的点头。
  当年她的失误,终于有法子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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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因
  “药先放着罢,我这会子不想喝。”沈惜努力模仿着原主的语气强调,病恹恹的模样,配上有气无力的声音,倒也糊弄得差不多。
  兰香想起大夫曾嘱咐过,万不可再让大奶奶情绪激动,故此便把药碗放到了一旁的高几上。
  沈惜看着一副愁眉不展的兰香,想起了她最后的心愿之一,便是要她善待两个丫鬟。看兰香这忠心耿耿的模样,比沈惜所谓的亲戚都更要关心沈惜。
  “兰草现下如何了?”沈惜的目光中不觉带了些怜惜。
  她的话音未落,兰香愕然的看向她,神情中既有激动又有心酸失落。
  这可是大奶奶出事以后,头一次问起兰草的下落。兰香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兰草是她的同胞妹妹,她岂有不担心的!可大奶奶如今这幅光景,她只得忍了泪,避重就轻道道:“兰草留在了侯府,现下被太夫人那边的人拘着。您不必太过忧心,左右她性命无虞。”
  沈惜默然。
  也仅仅是能留一条命罢了,究竟会不会被虐待,还很难说!
  她是继承了沈惜的记忆没错,可其中杂乱纷繁,好容易才理出些头绪来。
  沈惜,原本不过是承恩伯夫人陪房之女,因生得出挑被送到了伯夫人刘氏身边服侍,算是个有些体面的丫鬟。刘氏心里很有些谋算,捡着身边姿容出众的丫鬟,让她们断文识字,琴棋书画的熏陶着,女红也请了师傅好生教导,沈惜便是其中之一。
  一年多前,承恩伯府摆宴邀了永宁侯乔湛过府,不知怎的乔湛喝醉了,在花园一角的暖阁中,沈惜亦是觉得浑身无力,稀里糊涂被占了身子。好巧不巧,被人看了个正着。
  永宁侯府是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如今的永宁侯乔湛,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也在边关立下了赫赫战功,颇受今上的赏识。
  乔湛当时还未婚配,自然是京中贵妇眼中的佳婿。有传言说,太后想把自己的侄孙女许配给乔湛。
  如果他与沈惜有染的消息传出去,实在是让他的名声有亏。
  沈惜感受不到原主对于这段记忆的主观判断,她封闭了所有感性的情绪,沈惜只能自己摸索去猜测。当初两人有染,恐怕跟承恩伯夫人刘氏,脱不开干系。
  哪有那么多凑巧?事情发生在承恩伯府中,刘氏想要做些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刘氏的精心谋划果然成了。
  可偏生乔湛敢作敢当,当场便说是他的错,要娶沈惜过门,以嫡妻的身份来补偿她。
  他的决定让满京中的世家都为之哗然。
  便是承恩伯府的嫡长女张柔娘嫁给乔湛都是高嫁,更何况沈惜仅仅是身份低微的奴婢。刘氏提出让沈惜去做妾,不承想被乔湛一口回绝,坚持要以正妻之礼娶沈惜过门。
  永宁侯府的情况有些特殊。
  乔湛父母早逝,祖母是继室,两个叔叔又都是继祖母所出,在乔湛的亲事上不做得主,乔湛又得到了今上首肯,亲事便定了下来。
  沈惜如今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得十分透彻。那么问题来了,当初刘氏来这一出的目的,是想要抓住乔湛的把柄罢了,并不想让沈惜嫁给乔湛。她真正的目的,是把自己的嫡长女张柔娘许配给乔湛。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用力过猛,竟把沈惜推上了侯夫人之位。
  刘氏和张柔娘不恨沈惜才怪。
  可沈惜在永宁侯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这一回之所以病重还被乔湛给送回娘家,起因是一个丫鬟想要爬床,还给乔湛下了药。这一切竟还是沈惜知晓并默许的!被乔湛发现后,气得好一顿训斥。沈惜想不开在侯府的花园投湖,被救起来后依然一心寻死,还死命哀求乔湛要回伯府。
  乔湛一怒之下,撂下一句“这侯夫人你能当就当,不能当我也不勉强你”,便毫不怜惜的离开。
  沈惜自然是同情遭遇可怜原主,可同情之余,她也觉得乔湛发怒也有道理。因为沈惜,实在是太拎不清了——
  对上兰香担忧的眼神,沈惜勾了勾唇角,示意自己无碍。
  她投了湖,身边的丫鬟都被责罚了,理由便是护主不力。沈惜少数做对的事,便是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了兰香兰草姐妹两个,两人始终都是忠心耿耿的服侍她。
  当日兰香被二太太叫走,勉强逃过一劫,兰草就没那样幸运了。
  兰草并几个从承恩伯府陪嫁的丫鬟,还有她们院中永宁侯府的丫鬟,都被关了起来。
  既然沈惜最后的心愿让她照拂两个丫鬟,她自然要想办法把兰草给要回来。
  “在鬼门关上走了这一回,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沈惜要为自己的转变做个铺垫,起码让身边的人先接受。“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大奶奶终于想通了!
  兰香激动的看着沈惜,猛点头不止。
  她和兰草这些日子来见大奶奶处处委屈自己,却讨不到好,还令侯爷厌恶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如果大奶奶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回到侯府,再把兰草给接过来。”沈惜声音轻轻却笃定的道。
  她要替沈惜讨回公道,也要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
  从正院回来,柔娘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翘起的唇角始终没有平复下来。
  到底还是娘经历的事多,凡事想得周全。当年既然能把沈惜推上侯夫人之位,今日也能用沈惜这一死,为她换一个侯夫人的位置。
  只是——到底是继室。在正室的牌位前,是要执妾礼的。
  柔娘眼底闪过一抹阴霾,若不是沈惜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引了永宁侯,抢了本属于她的永宁侯夫人之位,她又怎会遭遇如此的难堪?
  “大姑娘,方才我已经让人去碧波院瞧过了,兰香煎的药,沈惜一口都没喝。”见自家姑娘面色不虞,李妈妈登时便猜到她心中所想。故此忙捡了她爱听的道:“只怕沈惜的身子愈发不行了。”
  柔娘闻言,面色稍霁。
  “罢了罢了,懒得跟她计较。”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前些日子的药不喝也就罢了,这两日可不能由着她来。便是硬灌,也得灌下去。”
  李妈妈了然的点点头,忙道:“正是这个理。咱们伯府对惜姑奶奶可算是仁至义尽了,为了给她治病,银子淌水似的往外流。等闲人家,谁有这份财力和善心?”
  柔娘唇边浮出淡淡的笑容来。
  “还是妈妈通透。”柔娘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笑了笑,道:“吩咐针线上的人到咱们院子来一趟,我要裁两身新衣裳。”
  李妈妈笑着应了一声,凑趣道:“昨日夫人请了留仙阁的何娘子来,这就预备着呢。”
  留仙阁本是江浙一带丝绸商的铺子,只因前两年贡上了十匹取名为流光缎的料子,得到了太后、皇后的赞许,故此生意便也做到了京城中。再加上铺子里请了几位在江南颇负盛名的绣娘,京城里贵妇、贵女们都喜欢找她们裁衣裳。
  等闲有银子,还不一定立即能请到呢。
  柔娘听说何娘子昨日就到了,定然是娘早早就已安排。她心中像是喝了蜜水一样甜,到底娘还是费心为她筹谋的。这回为着沈惜的事,她定然是会见到永宁侯……想到那位星目剑眉、身姿挺拔的永宁侯,她不由面皮微微发烫。
  想通了其中关窍,柔娘的心情也如同雨后的天气一般,晴朗万分。
  “走罢。”柔娘这回才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
  只不过她这愉悦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太久。
  “大姐。”聚芳院前头甬路的转角处,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住向柔娘问好。
  只见这小姑娘上身穿了件月白色撒花上衣,底下穿了条梨花白的绫裙,衣裳的绣工、料子不错,却都是半新不旧的。头上扎了双丫髻,缠着两串细细的珍珠链,一脸的孩子气。
  相比柔娘身上品红色洒金百蝶穿花上裳、葱白底绣折枝梅花的八福湘裙,云鬓上的赤金南珠头面,小姑娘的衣饰显得有限寒酸。
  柔娘皱了皱眉。
  “容娘,你怎么在这儿?”她素来不喜这个庶出的妹妹,向来都是不假辞色。
  容娘被柔娘欺负惯了,在嫡长姐面前有些发憷。被柔娘冷眼瞧着,她愈发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刚好路过……”
  刚好路过?
  容娘住的芳草院在偏僻的西北方向,除非她去正院那边,才会在聚芳院前面碰到她!她才从刘氏处回来,并没有见到容娘。然而伯府中位置比聚芳院更好的,除了正院便只有一处。
  沈惜所在的碧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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