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犹自盯着沈惜,有些出神。倒不知乔湛怎么会让她独自出来。他拥有了她,竟也不珍惜她,任由她一个人落寞的在此处……
“顾大人。”沈惜把糖人交给了兰香,却是主动开了口,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顾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嫁给永宁侯。还请顾大人别错了称呼。”
这个顾清三番两次装傻叫她沈姑娘算怎么回事?她不信顾清不知道她已经嫁给了乔湛!
好罢,就算你顾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她嫁了乔湛。那么她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以后别再装糊涂。
沈惜的话音未落,顾清竟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般,脸色登时就变了。
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碎和难过?
沈惜快给他给气笑了,莫非当初是原主对不起他不成?
实在懒得再理他,她才想着转身就走,只听乔湛的沉稳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惜惜,你同谁说话呢?”
听到乔湛的声音,沈惜犹自还好,至多是头皮发麻觉得隐隐的腰疼;顾清却是浑身一颤,仿佛被人抓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乔湛从未在人前唤她的小名,如今竟在顾清面前叫了出来,显然有些吃味、宣示自己主权的举动。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牵住沈惜的手,这才故作恍然道:“原来是顾大人。”
其实早在顾清凑近说话时,一直留意着沈惜这边的乔湛便看见了他。虽然不免有些吃味,不过沈惜对顾清冷淡疏离的神色,还是让乔湛松了口气。
好容易摆脱了身边的几个好友,他便快步走到了沈惜身边。倒是听了个尾音儿,见沈惜不仅对他不假辞色,还断了他的念想,心中不免感到得意,很是暗爽。
“我听惜惜说,顾大人与沈家算是旧识?”乔湛态度很是平易近人,甚至他唇畔带笑的道:“顾大人该早说的。若是上回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顾大人别介意。”
沈惜发现,在外人面前乔侯爷是个寡言的人,可当他侃侃而谈时,定然有人要倒霉的。
乔湛亲昵的叫沈惜的小名就已经让顾清在心中大吃一惊,更别提沈惜竟还把认识自己的事告诉了乔湛!
到底是她信任乔湛,还是乔湛逼迫她?
顾清目光复杂的看着沈惜,他自是希望真相出于第二种缘由。
“侯爷客气了。”顾清的目光轻轻扫过两人相握的手,很快便移开。比起方才痴迷缠绵来,顾清眼中则多了失望之色。只是好歹顾忌着乔湛就在一旁,他竭力掩饰着,力求风度翩翩,谈笑自若。
他不想在沈惜面前被乔湛比下去。
“惜惜,你可要好好谢一谢顾大人。”乔湛侧过头看着沈惜,笑容温柔的道:“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不能这样轻易揭过!”
沈惜莞尔一笑,嗔道:“侯爷不是已经代我谢过了?”说着,她看了一眼乔湛,目光又转向顾清笑道:“莫非是侯爷送的谢礼薄了?顾大人您尽管说出来,侯爷若是给我办事不经心,我是不依的。”
她的话音未落,只感觉手心被人轻轻的捏了一下。乔湛又惊又喜看向沈惜,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用看也知道乔湛脸上是怎样得意的神色。
沈惜有些面皮发烫,这样赤果果的撒娇、秀恩爱,还是在外头,又有丫鬟护卫在身边,她着实不想如此。可非但这样,便不能打消顾清的非分之想。
她跟他,再无可能。
不仅仅是隔着身份的鸿沟,还有她不爱他。
“没、没有!”顾清强笑了两声,面上的失魂落魄怎么都掩饰不住,也没有再寒暄,便告辞离去。
乔侯爷不战而屈人之兵,心情很是不错。
沈惜也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回乔侯爷应该不会醋了罢?毕竟乔湛醋一回,她的腰就得跟着受一回罪。想到乔湛把她逼到哭着求饶那般狼狈的境地,沈惜简直不想再尝试第二回。
折腾了这么一回,沈惜也没有心思再逛了,主动要求去用饭。
希望不要再碰上不想遇到的人。
两人没看见,当他们走远时,顾清早就转过身来,在角落里,看到等灯火下相携而去的两个人,从未觉得如此刺眼过。
顾清突然想起一句不够应景的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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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走到一品楼时,一楼已经全满了,文竹早就在二层的雅间订好了位置。
两人进了雅间后,沈惜发现自己的发鬓已经有些乱了,她便让兰香和腊梅陪着去了净房,准备稍作休整。
腊梅忙拿出随身带着的梳子和靶镜帮沈惜抿了抿头发,又帮她整理好衣裙,这才准备回去。
才出了净房的门,只见一个幼童小炮弹似得朝着沈惜撞了过来,沈惜没防备被他撞了个踉跄,却怕他伤着,伸手抱住了他。
“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吗?”沈惜先问了怀中的幼童。
只见他和元哥儿差不多年纪,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儿看起来很讨喜。只是他看起来反应有些慢,沈惜跟他说完话,过了片刻他才懵懵懂懂的抬起头。
跟活泼机灵的元哥儿完全不一样。
莫非这孩子有些先天不足?
沈惜上一世跟小孩儿打交道最多,很快便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儿来。对他便更多了些耐心。“你的家里人在不在?”
兰香和腊梅忙上前,要接过这个孩子来,道:“大奶奶,还是奴婢们抱着这位小公子罢。方才您有没有伤到?”
沈惜摇了摇头。
“还是我问问罢。”她自觉自己经验更多些,她笑眯眯的看着男童声音又轻又软:“别着急,慢慢说。”
男童衣着不凡,连沈惜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好来,应该是上品了。这样人家的孩子,不该没人看管才是。“腊梅,你让文竹去问问,一品楼里有没有人在找孩子。”
腊梅答应着去了,兰香劝道:“大奶奶,不若把他交给奴婢。侯爷还等着您呢,不若您先回去用饭,我——”
似是听到了腊梅的话,那男童白嫩的小手抓着沈惜的衣袖,力道虽轻,却也表明了他的意愿。
沈惜心中一软,抱着他没撒手。
“小公子,小公子!”终于这孩子的家人找了过来,只见一个奶娘打扮的人带着两个丫鬟,满脸焦急的过来。见了沈惜怀中的男童,满脸激动的道:“小公子,您可让奴婢好找!”
“多谢这位夫人收留!”那奶娘家沈惜衣着打扮似是出身权贵,忙道了谢。
沈惜笑着摇了摇头。
奶娘就要接过男童,那男童似乎有些不情愿离开似得,没说话也没有动。还是沈惜拿出方才在街上买的一个草编的蝈蝈,递到了他手上。“乖乖听话,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沈惜见蝈蝈编得栩栩如生,便买了几个准备送元哥儿,如今正好拿来哄孩子。
男童被吸引,果然乖乖的放开了沈惜的衣袖,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就要去够沈惜手中的蝈蝈。
就在沈惜要把他交到奶娘怀中时,突然来了两拨人。
从左面过来的是久等她不会来,便过来看看的乔湛,右面那拨人——沈惜心猛地一跳,她也是见过的。
正是那日在珍粹阁见到的陌生男子。
他身边仍然跟着那个娇俏的女子,似乎是他表妹来着?
沈惜见了他,便回想起那日他令人很不舒服的目光,虽然是笑着也有股子阴鸷在里头。
乔湛也见了他,竟拱手行礼,口中道:“见过六公子。”
六公子?是哪家的公子需要乔湛行礼?
沈惜突然回过神来,莫非他是皇室的人?
“惜娘,这是六公子。”乔湛一看沈惜怀中的人,便知道这就是六皇子的独子了,他也没想到沈惜出去一趟竟然捡了个小皇孙。只是在外头不便称呼皇子,只能以公子代称。“六公子,她是内子。”
奶娘已经把男童接了过来。
“原来是永宁侯夫人。”祁恪露出温和笑容,看起来愈发的温文尔雅。“多谢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乔侯爷: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第83章 皇子
又是这种笑容。
虽然看起来分外的温和真诚, 可那日在珍粹阁对他的印象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惜欠身还礼后,略显拘谨的站在一旁。
祁恪身边的那位小姑娘,今日又是穿了一身绯色衣裙, 与沈惜今日打扮的爽利不同,她则是精心梳妆过, 长裙曳地,美则美矣, 只是多少有些不方便。
既是这位六公子已经有了儿子, 应该也是有嫡妻的。这位小姑娘脸上隐隐的飞扬跋扈之色,一见便知出自权贵之家,且是从小家中宠着、捧着的。怎么看这小姑娘的年龄都不像是已经生了儿子的,她会甘心做侧室?
沈惜心中正疑惑着他会怎么介绍那位小姑娘,只见她离开了他身边,满脸关切的走到奶娘的身边,道:“烺哥儿怎么不说话?别是吓到了罢?”说着,她就像把男童从奶娘怀中接过来, 放柔了声音道:“别怕, 让小姨抱抱。”
她是这男童的姨母?可她跟六公子的亲密之态, 可不像普通的姐夫和小姨子, 过于暧昧了些。
谁知这男童并不给她面子, 手里犹自摆弄着方才沈惜给他的蝈蝈, 低着头仍是一声不吭。
那小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耐着性子又哄了他几声。谁知男童竟歪过头不去看她,反而转脸眼巴巴的看着沈惜。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小姑娘愤愤的目光。
方才祁恪没有主动介绍她, 陈莹就已经心中很不满了。如今祁烺竟还不给她面子,竟不跟着她!反而盯着一个陌生人不放……陈莹目光落到沈惜身上,觉得有些眼熟。这位永宁侯夫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沈惜只觉得觉得尴尬极了。
她完全没有想掺和别人家事的打算,今日碰上了男童实属偶然,若是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下次看好烺哥儿,别让他乱跑了。”最后还是祁恪开口,替陈莹解了围。他示意奶娘先抱着祁烺下去,目光不经意的略过沈惜。
今日的她看起来虽然没有上一回优雅贵气,却多了几分俏丽活泼。月白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如同少女般娇憨,精致的眉目中另有一份妩媚动人。其实方才从沈惜抱起祁烺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看到了。
他的嫡长子祁烺,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走路说话都比寻常孩童要慢,反应迟钝。有时候突然横冲直撞的乱跑,有时候又木木的发呆。
不知请了多少名医都没瞧好他的病,只说些类似贵人语迟的毛病,长大些便好了。可如今他已经三岁,比起同龄的孩童各方面都要差上一截儿。
还是很少看到祁烺对人亲近。要知道陈莹素日同他们父子来往频繁,连陈莹要抱他,他都是不肯的,如今却能乖乖的待在沈惜怀中……或许是沈惜特别温柔的缘故?并不是客气和敷衍,而是发自心底的柔软。
祁恪心中也明白,陈莹实际上并不喜欢这个有些痴傻的孩子,不过是为了讨自己的欢心罢了——而自己默许陈莹跟在身边,何尝又没有些旁的想法?
想到这儿,他目光顿时变得复杂。那张绝色的面庞上盈盈的浅笑,目光温柔,轻声细语的哄劝,没有哪个人会不喜欢她罢?
沈惜会是一个好母亲。
祁恪顿时有了片刻的恍惚。初见时只觉得沈惜美貌动人,合该做一只金丝雀被关在笼中,等着主人的宠幸。如今再见,他却是对沈惜改观了不少。竟有种……宜室宜家的感觉?
简直太荒谬了。
孩子被抱走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陈莹蝴蝶似的翩跹回到了祁恪的身边,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乔湛则是牵过沈惜的手,要跟二人告辞。
“今日幸而得夫人出手相助。”祁恪目光温和依旧,却是没有再看沈惜,只对乔湛笑道:“改日定然登门道谢。”
乔湛并不需要他的感谢,他登门才是麻烦。只是既然人家皇子都开口了,乔湛只得客套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您不必放在心上。”
两边客套完,等祁恪带着陈莹先走了,乔湛才牵着沈惜的手回去。
还是乔湛和沈惜先进了雅间,陈莹走过回廊时,装作不经意的瞥过去一眼,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由闪过一抹嫉妒之色。什么时候,表哥才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呢?
这个有名的永宁侯夫人,她终于想起来了。
“怪不得那么会哄孩子,原不过是下人的女儿。”陈莹像是要找回场子似的,不屑的道:“不知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引了永宁侯,倒没浪费那张好皮相,乔侯爷竟肯娶她做嫡妻。”
她的话音未落,祁恪的目光蓦地一冷。
“阿莹,你才来京中不久,这些话都是听谁说的?”祁恪不动声色的问道。
陈莹还没觉察出祁恪的不悦来,兴致勃勃的道:“是玥娘告诉我的。”
常玥?
怪不得,她一门心思想嫁给乔湛,能说沈惜的好话才怪了。
“阿莹,你是我表妹。方才永宁侯夫人又救了烺哥儿,我不想让咱们这儿传出关于她不好的话。”祁恪看着陈莹,唇边浮起温和的笑容。
被他话中的“咱们”打动,陈莹高兴的点了点头。
“快吃菜罢,都快凉了。”祁恪温柔的执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替陈莹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
小姑娘被哄得眉开眼笑,一时间忘了再去追究沈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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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和乔湛回到雅间,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怎么这样紧张?”乔湛好笑的看着沈惜,道:“六皇子做表面功夫还是一流的,哪里就那么吓人了?”
什么,他竟是六皇子?
沈惜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很吓人,可沈惜想到他那日的目光就觉得不舒服。可人家堂堂皇子,对她又什么图谋呢?应该是她想多了罢!
“倒也不是吓人。”沈惜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奇怪感觉。“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