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无声——如小果
时间:2018-08-03 08:24:43

  “我也很想念深深姐姐。等我陪爷爷度完假后就回去。”
  宁语宁远远地瞧见金律师过来了,连忙结束视频。她猫着腰, 钻进了老爷子身后的树林,悄悄地藏在一颗大树后。
  “宁董,大少爷那边又出事了。”金律师说。
  老爷子放下报纸,抚了抚老花镜黑色的支脚,问:“又出了什么事?”
  金律师回道:“经营船运的秦家千金秦音宣称自己是大少爷的女朋友,被沈家人知道了。沈家人闹到了秦宗佑那边,指责他教女无方抢别人的未婚夫。秦宗佑表示恋爱自由各凭本事。两家各执一词,现在彻底闹翻了。”
  老爷子向前倾了倾身体,询问着秦音的基本信息。
  金律师打开文件夹,念道:“秦音是秦宗佑与宋青枫唯一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目前就读于深城音乐学院钢琴系。”
  “倒是跟东旭也算是门当户对。”老爷子沉吟了下,又说,“东旭要真不愿意与沈梦结婚,就让他娶了秦音吧。”
  “不行!”宁语宁扑哧扑哧跑了出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摆出一个大大的X。
  “不行,音音姐姐性格不好,我不喜欢她。东东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宁语宁大声喊道。
  老爷子把宁语宁抱到怀中,拿着手帕细细擦去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问:“秦音怎么就性格不好了?”
  “有次深深姐姐教她做鱼汤。她自己不小心被油烫了一下,不过就那么一点小伤,就骂深深姐姐。一点礼貌和教养都没有。我不要她给东东当老婆。”提到这件事,宁语宁就来气。
  她喜欢深深姐姐,所以,讨厌所有欺负深深姐姐的人。
  当然,东东除外。
  老爷子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喂她喝了点水,笑道:“我的小祖宗,那你想要谁给东东当老婆?”
  “深深姐姐。”宁语宁用肉肉的两只小手捧着老爷子苍老的脸,大大的眼里全是浓浓的期盼,“爷爷,要是深深姐姐能嫁给东东当老婆该有多好。我真的好喜欢深深姐姐。”
  老爷子和金律师的脸色同时一沉。
  宁语宁很会察言观色,见到老爷子这般神色,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哭腔,“真的不行吗?”
  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解释给他的心肝宝贝听:“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幸福的。”
  宁语宁拼命地摇着头:“爷爷,我不懂什么叫做门不当户不对。我只知道,以前的照片东东都很开心,可是我从来没有一次看过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东东他好可怜,他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不要他了。爷爷你还要东东娶他不喜欢的女人,过分了哈。”
  若是其它人敢当面质疑他,老爷子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是宁语宁。他非但不恼,反而把她摁在怀里,好生安慰着小哭包,又语重心长道:“语宁,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
  可宁语宁觉得自己并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嫩孩童,她知道的事可多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东东的亲生女儿,知道东东喜欢深深姐姐。
  她想要为爸爸争取,可爸爸怎么就那么没用?亏他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尽是做让深深姐姐讨厌的事。
  蠢透了!
  **
  结束和宁语宁的视频通话,宋莞尔跟着秦歌,去水族馆玩。
  她被五光十色的水母吸引住了,睁大眼睛,观察这些轻飘飘的海洋生物。
  秦歌念着一旁的向导牌:“目前水族馆拥有二十多种水母,有摇铃水母、蛋黄水母、钟水母等。还有世界上最大的幽灵水母也在这里藏匿着。”
  一只彩虹水母正缓缓向他们缓缓飘来,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及。它身形柔美,舞姿轻盈,曼妙的舞姿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宋莞尔将手按在玻璃上,虽然感受到的只是冰凉,可内心却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表舅,为什么我在海绵宝宝那看到的水母是透明的?”宋莞尔好奇地问。
  “水母确实是透明的。你之所以看到彩色,那是因为灯光。”秦歌笑着问,“莞尔喜欢水母吗?”
  “喜欢。”宋莞尔点点头,“它们就像穿着五彩的舞裙,快乐地跳着芭蕾舞。”
  宋莞尔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表舅,我想重新跳芭蕾舞。等我妈妈考完试,你跟我妈妈说说,好吗?我现在不吐血了,我的身体没问题的。”
  秦歌苦恼道:“我的话你妈妈未必听啊。”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妈妈会听的。”宋莞尔双手合十,央求道。
  秦歌黯黯神伤:“我这男朋友在你妈妈心中也没多大分量吧。”
  “不,”宋莞尔转过身,看着秦歌,认真地说,“妈妈经常对我说,我们欠了你很多恩情,她会一辈子对你好。”
  秦歌笑了又笑:“那你妈妈可以以身相许吗?”
  宋莞尔不懂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回去就问宁语宁。
  宁语宁拍了下大腿,叫道:“你笨啊,小秦子是想跟深深姐姐结婚。其实我想让深深姐姐给东东当老婆的。东东喜欢深深姐姐,可深深姐姐讨厌东东。”
  宋莞尔感慨道:“我也希望妈妈能嫁给宁叔叔,给宁叔叔当老婆。”
  两个七岁的小孩,隔着屏幕,唉声叹气了一番。
  宁语宁某些方面的词汇可真够丰富,什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把宋莞尔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没多久,深城音乐学院举办了一次特别加试。由于这次考试过于罕见,家在附近的学生都前往观看。
  宋深深穿着白色的纱裙,走到了舞台中间。
  裙子是宋青枫精挑细选的。宋深深明白,此次演奏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姑姑。这么多人为自己而来,如果没有弹好,那姑姑的面子往哪里摆?
  这两个多月宋深深一直在练习参赛曲,直至今早十点她都没停过,所以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酝酿情绪。她让胸腔里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情感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按下了琴键。
  行云流水的琴音奏响在宽敞的礼堂。
  贝多芬创作此曲时,正值19世纪初期。他用这首《热情》来赞扬欧洲人民不屈不挠反对一切侵略、反对一切封建势力的压迫、争取民族自由解放的英雄精神。
  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热情似火。
  这是贝多芬的热情,也是宋深深的热情。
  即便经历过数次生离死别,即便她的人生曾经黑暗得见不到一丝光亮,她依旧对钢琴、对人生抱有无限的热情。
  她还记得,父亲临死前对她说:“深深,勇敢地活下去!”
  这些年,她自认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少女妈妈她当得坦坦荡荡,单身母亲她从不怨天尤人,大龄考生她也无所畏惧。
  她时而重重地按下琴键,琴声犹如狂风怒吼般,敲打着听众的耳膜,震得人头皮发麻。时而轻抚琴键,又有涓涓细流般的柔情,静谧温和,慢慢流淌在人们的心间。
  热情澎湃的旋律回荡在大学礼堂,密集音符如同滔滔江水滚滚不息,高亢的旋律表明了宋深深宁折不屈的态度。
  她不会说话,只能用琴声来向听众传达她的热情。
  一曲终毕。
  鸦雀无声的观众席就像是一锅落入了水滴的滚油,欢呼声和掌声简直要掀翻了全场。
  宋深深露出了无比开心的笑容。
  她想,她无法说出口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第38章 卡农(6)
  “Encore!Encore!Encore!”
  热烈的掌声过后, 全场齐声高喊, 让宋深深再弹奏一首。
  宋深深看向舞台下的宋青枫。
  宋青枫带着骄傲的神情点了点头。
  宋深深再度回到钢琴前,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手放到琴键上,忧伤的旋律缓缓奏响。
  一种无言的悲伤在空气中慢慢流淌,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又仿佛是一种爱的旋律。
  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温柔、典雅、妩媚,演绎着肖邦《夜曲》中那种深邃朦胧的意境, 精准无比, 同时又极具个人风格。
  每一顆音符如水珠般清澈透亮,晶莹鲜活,柔美至极。
  恍如一首恬静雅致的诗歌,靡靡猗猗,余音绕梁, 令人深深地陶醉其中。
  于众多才华横溢的钢琴家中, 宋深深最为喜欢肖邦。
  与肖邦同时代的音乐人德·兰茨如此描述他对肖邦的印象:“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消瘦,浑身透着忧郁,带有巴黎人最优雅的举止。我从未见过比他更有吸引力的人”。
  在肖邦同龄的音乐家李斯特眼里,“他如此高贵优雅的外表和得体的举止, 使人们不由自主地把他看作王子。”
  然而这位钢琴诗人,却长期经历着病痛的折磨,死的时候不足四十。
  爱八卦之人谈起肖邦,绕不过“不伦之恋”四字。
  有人说, 肖邦最大的人生错误是与乔治·桑搞在了一起。肖邦年轻、敏感、天真、涉世太浅。而这个搞文学的乔治·桑,号称 “工作母牛”,她已婚已育,又年长肖邦6岁,早已是个情场老手。肖邦哪是她的对手,两人分手后不久,身心交瘁的肖邦便一病不起。一个天才就这么早早陨落了。
  小时候,父亲每每听到友人提到“不伦之恋”,一向沉静忧郁的他都会露出极为难得的激动神情,反驳道:“肖邦与乔治·桑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他创作生涯的巅峰。没有乔治·桑,肖邦就写不出那么多美妙的作品。”
  友人就会笑话他:“你难道支持这种不伦之恋?”
  父亲轻声回道:“世人只看到不伦,却看不到不伦之后的恋。所有的爱情最开始时的模样都是纯真美好的。然而世俗的偏见、时间的流逝、名利的追逐都会轻易地毁掉了爱情。”
  友人又问:“那你觉得这世间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有。若得一真心,不惧世俗的偏见,不怕时间的流逝、不慕名利的追逐,那便是至死不渝的爱情。”父亲看着远方,眼神黯淡,叹息道,“可惜,我没有这种福气。”
  这个神情,一定是想起了那个负了他的女人吧。
  宋深深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她连忙拭去泪水,走到舞台中间,朝那些起立为她喝彩的观众们鞠了一躬。
  宋深深登过无数次舞台,有学校晚会,有派对现场,有钢琴大赛。
  然而,这次的舞台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注定铭记一生。
  几天过后,宋深深收到了深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宋深深同学:
  经我院招生委员会特别批准,你被我院录取到钢琴系学习。请于9月1日13:30到16:30,凭本录取通知书到我院琴房楼百荣厅报到。
  宋深深去过许多次音乐学院,然而这次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音乐学院建于民国时期,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在青山湖畔间更显古朴典雅。主干道两旁是两排整齐的棕榈树。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充满着艺术气息的宁静祥和。
  一对校园情侣骑着双人自行车从宋深深身边经过,脸上是肆意绽放的青春笑容。
  “妈妈,这里好大好漂亮。你以后就在这里读书吗?好棒哦。”宋莞尔开心极了。
  宋深深理了理女儿有点凌乱的刘海,抱着她坐在长椅上。
  细碎的阳光被葱葱郁郁的树叶拥簇着洒落下来,一地摇曳着的光斑。有微风轻抚,那些落在宋深深脸上的光斑像极了跳跃着的音符。
  她琢磨了下用词,给宁东旭发了条短信。
  【宁总,不好意思在百忙之中打扰你。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又得到一次考试的机会,然后顺利进入了大学。大学课程多,我想我应该没有时间照顾语宁了。所以我想辞去这份工作。至于房子,我会很快搬出去。这段时间,谢谢你。】
  宋深深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宁东旭的回复。正要打道回府,一个境外电话打了进来。刚接起来,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宁语宁的嚎啕大哭声。
  “深深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宋深深让宋莞尔接电话。
  “我妈妈说,她怕照顾不好你,接送也是个问题。”
  宁语宁哭道:“东东说他会请司机来接送的,不用担心。深深姐姐,你留下吧。”
  宋深深更不能留下了,她又不做饭又不接送,吃人家的饭、睡人家的床、用人家的车、还拿人家的钱,这跟宁东旭包养她有什么区别?
  小金主谈不下来,大金主直接在半小时后到大学跟她谈判。
  “我都没睡你,怎么叫包养?”宁东旭说出口后,才发现儿童不宜,给宋莞尔一张纸币,让她到不远处的小卖部买包口香糖。
  把宋莞尔支开后,宁东旭又说:“深深,我们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情谊,你让我照顾一下都不行吗?”他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宋深深肩膀时,宋深深像是触电似的,连忙往旁边一躲。
  她眼中的惊慌刺痛了宁东旭的心。宁东旭很是难受:“说到底你就是讨厌我,就是不想跟我有半点联系,是吧?”
  宋深深是个哑巴,所以沉默只是她唯一的回答。
  宁东旭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想了下,如果一个他一直当成哥哥的人突然有一天狂性大发要了他,哥哥对他的好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龌蹉欲望,那确实够恶心一辈子的。
  “深深,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
  没有爱,又怎么有恨?
  要做到无恨,先要做到无爱。
  要做到无爱——
  宋深深茫然了,她只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可是,要怎么不爱那个人呢?
  她控制的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开不了口。
  她控住得了自己的眼睛,只要强行不去看。
  可她的心,要怎么控住得了?
  “除非你把它从老天那给我要回来。”宋深深抬头望着天空,那里有蓝天、白云,不知道有没有小小的那个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