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出来的。不过知味记不是我一个人的,都是崔九帮的忙。他打算在这观湖楼里开一家酒楼,还叫知味记。我拿菜谱入伙,五五分成。”
贺知礼想了想松了一口气,贺知春想的事儿,他脑袋一转便想明白了。
“你对阿奶她们不要说是五五分,就说崔九公子吃肉,你跟着喝一口汤便是。知味记赚的银钱,你自己个收好了当嫁妆。哥哥们有手有脚的,不会贪图这些。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莫要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全说了。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贺知礼说最后一句话时,是瞧着崔九说的。
崔九一见,黑了脸,贺家果然除了阿俏,一个个的都太讨厌了!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不由得羡慕起贺知春来,他们崔家银子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了,那群人还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哪里像贺家兄妹,这么一大把银子放在眼前,都不贪心。
贺知礼说完,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他就说崔九怎么待阿俏另眼相看,原来他家阿俏是个金娃娃呀!他就说嘛,他的阿妹怎么可能不人见人爱!
贺知春听完,心中也是感动不已,她站起身来,给贺知礼还有崔九都斟上了米酒,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知味记的酒楼又妥帖了,人生遇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第56章 你的生辰
今天是阿俏的生辰!
崔九一听,无比的懊恼起来,他提前可是一点信儿都不知道,如今什么生辰贺礼都没有准备,可如何是好?
他想着,看了看这观湖楼的房契,眼前一亮,“阿俏,这小楼就当是某给你的生辰贺礼了。”
贺知春一听,长大了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观湖楼是首富钱家所有,极尽奢华,光是料子都价值不菲。她怎么可以接这么厚的礼。
“这个我不能要,一会儿咱们出去,你给我买几个香瓜让我提溜回去吃,就极好了。”
贺知礼闻言也将崔九的手挡了回去,“阿俏就好吃,年年生辰家中兄长们都是送的吃食,崔九公子便入乡随俗罢。”
崔九一想这观湖楼原是钱缺为夫人所建,他夫人可不是个长寿的,心中也觉得不妥当,便收了回来,“如此某尽阿俏一杯,托阿俏的福,让某躺在家中也能家财万贯了。”
一时之间,三人竟然其乐融融起来。
酒过三巡,贺知礼酒足饭饱了,这才严肃起来,“阿俏的这些菜,虽说不是样样精细,但是胜在新鲜。某想着不要一次全都挂牌出去,隔一段时间,再出新菜式。既然落在这观湖楼里,做的便是富人生意,定价得高一些。”
他想了想,又对着崔九说道:“你们可寻了可靠的大厨,签的可是死契?阿俏是小娘子,总不能日日困在后厨里,平白沾了一身烟火气。这知味记重要的便是菜谱,切莫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寻一些忠诚可靠之辈,手握他们的命脉,每人传授几道菜,这样才妥当。而且大厨不得私自收徒,若是走漏了消息,得罚到他娘都不认识他!”
贺知礼像是自己个的孩子初次出家门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又说,生怕漏了点什么让贺知春吃了亏,那模样当真是跟贺余苦口婆心时一个样。
贺知春听着听着,不由得红了眼,“阿哥,你说得句句在理。我们正是如此安排的。”
赵大原是长安城酒楼里的大掌柜,这些事儿他门清得很,一早便做了准备。
贺知春到底是官家小娘子,不可能在后厨里炒菜的,是以他一早便选了一波厨子,让贺知春挑选好了,教了本领也拿了全家的身契。
赵大是江湖老手,可是贺知礼却是才初出茅庐,却能面面俱到,贺知春也忍不住觉得,贺家人之前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平白的骂了贺知礼这么多年一无是处。
崔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冲着贺知礼点了点头,“贺二哥所言甚是。这岳州城就要开港口了,就择在这观湖楼旁,贺二哥可快些入手一些田庄门铺房产,怕是过几日,该知道的人就得知道了。”
贺知礼一听,顿时坐不住了,如今他管着贺家的银钱,正是憋足了劲要干一番大事呢,而且贺知书和贺知易要考科举,贺美娘嫁去林司马府怎么着也得有个匹配的嫁妆,还有知乐,知蓉,知秋,阿俏……嫁妆都不能少,他做梦都恨不得睡在金山银山之上呢!
“那某便先走一步了,阿俏一会儿别瞎逛,吃完了便回去,不然阿爹发现你不见了,阿哥可不帮你兜着!”
贺知春赶忙点了点头,送了贺知礼出门。
一回过头来,却瞧着崔九正望着她愣神,见她望过来,脸一红,夹起一条小银鱼放到了贺知春的小碟子里,“某听说岳州人吃鱼都是一次吃九条的,你吃给某瞧瞧。”
一说完又懊恼不已,他都说了什么鬼!都怪赵大,在他面前搬弄是非,非说当初阿俏同姓陆的一道吃米粉的事儿,让他脱口就说出来了。
贺知春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那都是诓人的,哪里有人吃鱼还数吃了几条的。不过岳州的小银鱼小得很,一次多吃些嚼起来才香呢!”
崔九一听,当真夹了九条小银鱼一口气放进嘴里嚼了起来,“阿俏诚不欺某。”
这话一说完,贺知春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儿了,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正在这时候,赵大终于过来了,贺知春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去,“大掌柜,九公子已经拿到房契了,你看咱们的铺子啥时候能开张,之前让你在小小的米粉店当真是屈才了,这下总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赵大见崔九脸色不好,赶忙笑道:“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三日之后便能开张大吉。这等小事,让小的带着伙计来处理便是。某瞧着九公子多饮了一些,不如贺小娘子先送他回去。”
贺知春一瞧,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喝酒酿都能醉?那崔九也太怂了吧!她想着,瞥了一眼崔九面前的酒盅。
崔九脸一黑,站起身来对着赵大冷哼一声,一把拽起贺知春,大步流星的边朝门外走去,一直到了门口,他才放了手,脸色缓和了不少,“走吧,今日是你的生辰,给你买瓜吃去。”
贺知春点了点头,跟着崔九一路走了过去,“这瓜给某送到贺知仓府上。”
崔九话音刚落,身后跟上来的小厮便颤巍巍的拿出了铜子付了钱。
那瓜农一瞧,欢喜得紧,“全都要了么?”
崔九点了点头,一路走一路买,竟然将这条路上所有的瓜全都买了下来,贺知春瞧着傻了眼,“你买这么多做甚?吃不完得烂掉了!”
“还有阿俏吃不完的东西?”崔九转过身子来,促狭的笑了起来,总算是开怀了,“都说了今日是阿俏的生辰,要给你买瓜的。”
等崔九将贺知春送回府,那些瓜都已经送到了,满满的堆了一院子,贺知春瞧着也不由得好笑起来。
崔九望着贺知春关了角门,这才转身回了不远处的使君府。
贺知春随手拿了一个瓜,用井水洗了,坐在门框上嘎嘣嘎嘣的咬了起来,前不久知秋想吃个桃儿,都是犹豫再三舍不得,如今家中的香瓜都堆成小山儿了,当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不知道今日长安城中是否有人为知秋过生辰。
岳州的知味记已经开了,她会一路开到长安去了,那时候她便能够再见知秋了吧。
贺知春吃完了一个瓜,这才拍了拍衣裳走进屋子里去,一见那桌案上竟然放了两个精致的竹制梳妆匣子,打开一看,那里头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一对鎏金的小镯子,是阿爹送的;一根桃木花簪,是大哥亲手雕刻的;二哥手头宽裕,送了一对银镶玉的水滴状的耳饰;三哥送的是一对绢花……而这个梳妆匣子,分明就是阿爷的手艺。
一式两份,不光是她有,知秋也是有的。
贺知春擦了擦眼睛,嘀咕道:“真是骗子,不是说生辰只送吃食么。”
第57章 酒楼开张
一晃几日过去,便到了知味记酒楼开张之日,一大早儿,贺知春便急吼吼的将全家人都闹腾了起来,说来也是巧了,今日恰好是贺余的休沐日。
大庆的官员们讲究的是旬休,一月休三次。贺余刚起了床才在院子里胡乱的打了一通拳,随便的抹了一把脸,又嚼了个香瓜,这才挪揄的对着贺知春说道:“小阿俏这样公之于众,小心私房银子不保。”
贺知春吐了吐舌头,此举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贺知礼当日的话还有全家人送的生辰礼,让她无论如何也都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了,知味记越做越大,总能旁人都知了,自己个家人却是不知。
“君山银针赚了大把的银钱,阿爹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贪图半分,可是阿俏知道,旁人却是不知。阿俏和二哥,都想让别人看好了,咱们贺家自己个有银子,不差那些。”
贺余一听,整个心都化了。
大庆人民举国都喜茶,茶叶可是金贵物件,又有江东陆氏举荐,君山银针的确是大赚了一笔,打响了名头。贺余的功绩是看得见的,可是眼红的人更是多!
贺家之前可是紧紧巴巴的过日子,虽然如今赚了不少钱,可贺知礼都不敢大摇大摆拿出来花,为的是什么?就是怕有人奏贺余一本,说他中饱私囊。
虽然拿着账本子也能证明贺余的清白。可是一来二去的,到底会污了官声。人言可畏!
是以现在贺知礼都差点儿要去出卖色相,将竹画往高价里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贺家赚钱了!赚钱了!
“阿俏真是好孩子,阿爹很庆幸让你跟着阿爹长大,没有像你阿姐一样,毁在你娘的手中。阿爹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这些。只不过小阿俏的心意,阿爹知了。这事儿你自己个做主,有阿爹在,没有人能够拿走你赚的银子。”
贺知春得了夸奖,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心中比饮了蜜还要甜。
“那阿爹便领着全家人都去,尝尝阿俏的手艺。”
贺余点了点头,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袍,又将压箱底的玉佩都翻了出来,系在腰间,倒当真有几分文雅进士的模样了,如果忽略他那比常人要高大魁梧几分的身材的话。
贺知春瞧着他跟过年似的喜庆,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爹应该像那长安城中的俏大叔一样,熏点香,再在耳旁簪朵花儿。”
贺余拍了她的头一下,也觉得自己个有些夸张了,可他这个当爹的总不能丢了自家小娘子的脸面,“阿爹长这样,簪了花儿那还不跟媒婆似的了,让你二哥簪,他长得好看。”
贺知春瞧着贺余的样子,也跑回院子里簪了贺知易送的两朵绢花,又戴上了贺余送的鎏金小镯子,换了一条石榴红的罗裙,这才领着一家子朝着知味记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那儿爆竹声声响,锣鼓喧天,贺知春撩开马车帘子一看,贺知礼同崔九站在前头正在迎客,舞龙舞狮的人欢天喜地的讨着喜钱。
整个观湖楼前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马车,小楼之中丝竹声阵阵,宾客云来。
贺三婶探过头来一看,张大了嘴,惊讶的问道:“阿俏,这知味记当真有你的份?我怎么云里雾里的呢!”
贺知春点了点头,“主要是崔公子的,我就是给他想了几道菜,他许是念着当初我救过他一命,便给我分了点利。”
贺三婶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喜上眉梢,“阿俏真是有本事,这是遇见贵人了。这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啊,得赶上福满楼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贺阿爷就咳了咳,“阿俏一个小孩子,啥都不懂,你这么大了,也不明白?崔公子就是从指头缝里漏一点银子给阿俏当零花,你莫想三想四的,平白得罪了人家。”
贺三婶颇为识时务,顿时住了嘴,笑道:“阿爹,我脸皮哪有那厚啊!我们一家子啥也不会,二哥二嫂不嫌弃我们混吃混喝,我已经很满足了。”
贺阿爷这下满意了,挺直了腰杆子,率先下了车,又定了定神,这才朝着小楼中走去。
贺知礼一见,忙迎了上来,“阿爷阿奶,特意留了一桌,我领你们上去。”
贺知春瞧着崔九在一旁想要打招呼,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僵硬着下巴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阿爷你们先去,我先谢过崔公子。”
待一家子上了小楼,崔九这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你有求于某的时候就叫崔九哥,平日无事的时候就唤崔九,今儿个怎么就突然知了礼数,唤某崔公子了!”
贺知春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我还直呼过你的大名崔景行呢!
“那我以后便唤你崔公子了。崔公子你这像是迎客上门么?板个脸跟门神似的,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崔九眼一瞥,“就这些掏点银子来吃饭的,还值得崔某相迎?多大脸啊!但凡有钱的,某可是都派人放出风声去了,他们岂敢不来!”
得!您仗势欺人也就算了,为啥还这么理直气壮!她就说知味记虽然在岳州已经有了些名气,但不至于所有人都抢着来吃第一顿吧,敢情是被崔九逼的!
贺知春突然觉得,崔九没有变成欺男霸女的恶霸,实在是清河崔氏积了德,祖宗显灵。
崔九见贺知春整个脸都有些扭曲,迟疑道:“你若不喜某这样,那下次不这样了,你还是叫我崔九吧,崔公子什么的,怪别扭的。”
贺知春摇了摇头,“这样挺好的,真的!我若是有靠山,绝对直接坐在家中,等着别人送银子,不送的?哼哼哼,走着瞧!”
崔九被她装模作样的样子逗了乐,睁大眼睛,耳根微红,将贺知春拉到一旁,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银制镂空的小香球,这香球是是中空的,里头可以放上香片,而在香球的下头,有着八根长短不一的流苏,每一个流苏下,都坠着一个银铃铛。
“补给你的生辰贺礼。某还没有送过香瓜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呢,不要坏了某的名声。”
贺知春睁大了眼睛,瞧了瞧,不由得笑了出声,“我怎么闻着,这小香球一股香瓜味儿,连模样也像得很。”
崔九面有得色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香瓜,某特意叫人打的一个,给你压裙子。”
贺知春看着崔九一副快夸我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软,“那我便笑纳了。熏香我不喜欢,但是香瓜我还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