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涯,回头干啥——摸一凹喵
时间:2018-08-03 08:36:06

  尤其是视线越过寒松肩头,对上那些咬牙切齿的沙弥,更加不敢进去了。
  “不如我去山下的城中探探,先不进寺中了。”
  毕竟佛祖或许能容下血色的伤衣,却不一定能容下玄色的披风。
 
 
第67章【二更】
  灵璧信了寒松的鬼话, 壮着胆子抬脚迈进了门。听说北山寺香火不够旺盛, 连佛殿都还是老祖带信徒盖好的, 千百年来愣是修来修去,不曾翻盖过。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打算看看究竟能破旧到什么地步。
  可谁曾想,除了那些本就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不惯寒松的和尚, 连那些帮着寒松往禅房搀扶伤者的沙弥们, 也定定的停下来看起了自己。
  “他们看我做什么?”
  试问一个年轻的,刚满百岁不久的,称得上修真界妙龄的女子, 模样又生的俊俏,叫百余个和尚盯着, 换了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灵璧网寒松后头一躲,想要避开这些人探寻的目光,可毕竟和尚太多,寒松的脊背能有多宽厚,只躲的过一个两个。
  “瞧见没, 寒松师兄把色戒都破了!”
  那些灵璧没躲过的视线,落在灵璧的身上, 左右交头接耳起来。
  看看灵璧还不算,还要用或探寻,或谴责的目光看着寒松, 时不时的摇摇头。冲寒松摇完头, 就再次看相灵璧, 继续摇。
  “勿那高岭门的妖女。”
  高岭门好歹也是正经仙门,与你北山寺平起平坐的老牌仙山,自己怎么就成妖女了。
  “要不我还是去山下探探吧?”
  比起在北山寺遭人非议,还不如下山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儒修她也见过,卢致远那样的将‘君子不重不威’,和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书生,灵璧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们能做下这种事的人。
  说走就走,话音刚落灵璧就转身朝着寺门的方向抬脚,脚尖尚未点地,便被寒松拉住了。
  “伤者中有待产的妇人。”
  寒松拽住了灵璧,这话说给灵璧听,也说给身后的和尚们听。
  灵璧的脚步停下,寒松便立刻松了手,还是要顾忌他人的目光的。走向那些一直在原地不曾动弹的和尚,这次换寒松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是你,还是你,抑或是你?能去给妇人助产?”
  和尚们偏过头,不去与寒松的目光交汇,怕双手沾上鲜血的沙弥,哪里有胆子去与妇人助产呢。且不说血,单女子就是出家人不可靠近的。
  “灵璧施主,留下。”
  寒松的语气坚定非常,就算对面的人抛出一句不成来,他也能叫对方咽回去。
  而那些帮着寒松搀扶伤员的和尚们,在听到有妇人待产几个字的时候,便对灵璧放下了戒心。
  受伤的这些修士之中,除却待产的那位,还有不少女修。伤口换药之时,即便他们心无旁骛,六根清净,可毕竟身为男子,还是多有不便。
  若是高岭门这位女施主留下,此类尴尬便会统统避免了,还是寒松师兄想的周到。
  住持大和尚选的人,果然不会错。
  灵璧听了寒松的话,立刻腰杆挺直,像方才躲闪的人不是她似的,大摇大摆的越过寒松,跟在那些正往禅房走的和尚们后头,选了个伤势严重的女子代为搀扶。
  其实自己留下还有别的用处,虽说身为剑修灵璧主修剑法,可她私下里学的很杂。一个怕死的人,才不管什么医者不自医的歪理,将医术修的登峰造极。
  肉白骨的丹药对别人来说或许价值千金,在灵璧看来就是一文不值,她念念法咒,消耗些许灵力便能换来同样的效果。最多就是累一些,事后吃点好的补一补便没什么大碍了。
  有了体面的理由留下,这些修士的伤可以好的更快一些,不过前提是要让灵璧吃武僧的小厨房。
  青菜豆腐可不能让她的灵力迅速恢复,非得是荤腥不行。
  脚下的石头阶梯高一块,矮一块,破一块,丢一块。加之阶梯甚是陡峭,即便是康健之人走在上头,稍不当心也会崴脚。扶着受伤的修士,走起这路就更不行了,好几次若非灵璧敏捷,都要叫修士们摔下去再受一回伤了。
  说来北山寺的和尚也真是太佛了,有高僧镇坐,法力在此方小世界数一数二,佛法那更是无人更出其右,怎么会没有香火呢……
  稍稍有些进取心,就能让来进香的凡人,从山下磕着长头爬上来,散尽家财的供奉。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寺庙做成那样,好像也不大对劲。青灯古佛,本该就是苦的。
  “女菩萨,这边请。”
  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一排破烂的禅房连着出现在了灵璧的视线之中。
  沙弥们稍稍安排了一下,给灵璧指了几间连着的,环境要稍稍好上一些的禅房,叫她与女修们进去。
  灵璧一直以为,巨剑尊者的洞府已经够朴素了,一张桌一把椅,再就是不睡觉却也要摆设着看的床榻,此外别无长物。
  师尊说凡是在洞府里花里胡哨,摆什么瓷瓶啊,挂什么书画啊,焚什么香的,那都是注定不能得道飞升的。即便天资卓绝,仙途也要止路于化神,无有再上一层楼的可能。
  修士修行修心,把那些纷繁俗物放在眼前,放在心上的人,都是没出息的。
  比如自己的徒弟灵璧,只要师尊闭关,她便穿凡人此时风行的衣衫,戴凡人女子的金簪,涂朱红的口脂,擦茉莉味的香粉。
  把高岭门的未来放在灵璧身上,别说掌门不放心了,巨剑尊者自己也不放心。
  而与灵璧恰恰相反的,能入的巨剑尊者眼的,恐怕非住在这间禅房的和尚莫属了。
  唯有一排用来睡觉的木板搭就的床榻,地上摆了个跪拜时垫在膝下的蒲团,便再没有别的器具了。
  甚至连茶盏和茶壶都不曾见到。
  “这里的环境稍好些,是武僧们的禅房。”
  给灵璧介绍的和尚年岁不大,个子还未拔高,瞧着也就凡间少年的模样。当然在修界是不能靠面目判断一个人的年纪的,自己看着还像十八的待嫁姑娘呢,其实已然过了百余个春秋了。
  “施主们无需忧心,半数武僧随住持出门去了,还有半数在为闭生死关的长老们护法,除却寒松师兄,这里便不会有武僧前来。”
  听了小沙弥的话,灵璧心中有两个疑问。
  第一。
  “小师傅,那寒松今晚睡哪里呢?”
  筑基后的修士,心志不坚者,仍会如凡人一般夜夜入眠。结丹后的修士呢,一般只有心志及其不坚者,才仍会像凡人一般入眠,夜夜入眠的几乎没有。
  为何说几乎没有,因着灵璧便是那夜夜入眠的人。一到天黑就打着哈欠犯困,倒在枕头上便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故而在她看来,屋内既然有床,那便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武僧们不睡觉,要床做什么?
  小沙弥愣了愣神,不防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想了想俯下腰捡起地上的蒲团,往门外一扔。
  “寒松师兄在那里入定便好。”
  入定冥想也是一种修行,虽然在小沙弥看来,今夜寒松师兄是注定没有机会来入定的。
  得到了不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灵璧接着问起了下一个问题。
  “那别的禅房是什么样子呢?”
  “女菩萨这边请。”
  只要施主问了,只要自己能答,佛修是不会拒绝的。
  带着灵璧出了门,朝着另一排禅房走去,禅僧的禅房更加简陋。别说木头搭就的床榻了,空空荡荡四面墙,地上摆了一溜土黄色的蒲团,每个蒲团圈厚厚的垒着一摞佛经,每一本都翻的卷了边,不知被日夜翻阅诵读过多少遍。
  往地上铺了些冬日里给刚入寺不久的小和尚们盖的棉被,将伤者一个挨着一个安置在了上面。
  门窗大开通风,禅房中虽然没有点灯,可还是有股子灯油燃尽的味道。想来与武僧入定不同禅僧更喜夜里诵读经文。
  果然如这小和尚所说,给灵璧和女修们安排的禅房环境要更好一些。
  踮着脚在禅房内走了一圈,灵璧选了两个伤势最重的,在他们身边停下。手掌悬空放在伤口处上方,双眼轻轻闭上,口中念着些和尚们听不懂的法诀。
  在金丹与经脉之中存储着的灵气化作光点,从掌心里流转而出,落到了受伤修士的伤口处。
  浅粉色的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不多时血流不止的伤处便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方才还对灵璧只是出于礼貌而友好的和尚们,看过了她这术法,立刻换了个人一般,纷纷涌了过来。
  “施主当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禅房内的这些人都有救了!
  灵璧的脸色苍白,将手藏回了披风内,连连摇头。
  “今日只能救两人了。”
  肉白骨三字说的轻巧,从阎王殿里抢人头绝非易事。在百子城是,光是救寒松一人都叫灵璧筋疲力尽,今日救下两个已然是不错了。
  起身时脚步有些虚浮,灵璧定定神后往武僧的禅房走着,房前屋后的看来看去,想找找能开荤腥的小厨房在什么地方。
  法力用多了,得吃肉补补。
  里头还有个待产的妇人,也给她留一口。
  正找着呢,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身后传来了寒松的声音。
  “你在找什么?”
 
 
第68章
  “我在找肉。”
  灵璧有气无力的回了寒松一句。
  她倒是在虚空之中存了些零嘴, 却都是些蜜饯甜枣之类的小食, 根本无妨抵挡此时腹中的空虚。
  “佛门忌荤腥, 怎么会有肉呢?”
  寒松对灵璧的回答越发的差异,不知女菩萨为何会想起这一茬来,手指往不远处遥遥指去。
  “贫僧勉强将他们说服, 施主便忍耐上几日,带我们下山查探时,贫僧再去人家与商户中与你讨要上些许酒食。”
  救人尚能说的过去, 他日住持归来问起,也是寒松占理。可若是灵璧在此地饮食荤腥,平白落那些人的口实。
  灵璧揉揉肚子,她当然明白寒松的意思,人在屋檐下, 就得守人家的规矩。和尚去了高岭门, 不也得跟着自己爬漫长石阶吗,将心比心,不该为难与他。
  她金丹中的灵力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可打打坐冥想一番,估计一夜便能恢复,也不是非得吃肉不可。
  “只是……”
  回头往武僧禅房中瞟了一眼,隐隐的藏着些担忧。
  “里头有个待产的妇人, 本就受了些伤, 还被拦在寺外两日水米未进, 若跟着禅僧们吃清粥小菜……”
  即便用凡间的话来讲, 灵璧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她也知道女子生产有多艰难。
  “我怕她没力气。”
  叹了口气,灵璧收回望向武僧禅房的视线,朝寒松耸耸肩。
  寒松的乾坤袋中,原本倒也存了些吃食,可先前叫封鸿道人那两具凡人肉身吃了个精光,现下是半点不剩。
  将灵璧的会在脑海中过了好几回,寒松以为女菩萨此言在理。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那妇人因难产在寺中仙去,可实在是不像话了。
  愿意怎么说怎么说吧,不就是向住持告状么。反正他既然领了带着血光的修士们入了寺门,就注定是要领罚的。
  “与我来,武僧的小厨房在寺外。”
  随手捡起地上的蒲团,寒松将其收入乾坤袋中,今夜注定不能在禅房中入定了。
  寺外两个字叫灵璧不由的便回想起方才进入寺中前的那片空地,那片叫血染就的空地。沿着来路望去,仍有沙弥们来来往往的朝那里走去,提着水桶,扛着扫帚。
  众多尸身还未超度,清净地外是一片修罗海。
  炎炎夏日里叫人手心冰凉,跟在寒松后头,灵璧一想到那些尸首,这脚步就不怎么快。
  好在走了不多时,她便发现似乎寒松带她走的不是通往北山寺正门的那条路。那里好歹还修着石阶,破烂也好,起码石头是按着一定顺序排列着的。
  可寒松领的这条路就不一样了,坑坑洼洼,跌跌撞撞,若非和尚走在前面,灵璧是决计不会将其归为路的。
  越走越幽深,两旁栽种着北地常见的高大乔木,也不知是何人栽下,高大异常。茂密的枝叶压过来,将烈日遮掩,留下清凉一片。
  “还要走多久?”
  身上的灵力全无,昔日敢与元婴修士一战的灵璧,此时早没有剑修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歪歪扭扭的倒像个来进香的凡人女子。
  “快了,前方不远便是。”
  寒松察觉到了灵璧的不妥,脚步放慢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高岭门也好,长石观也罢,那屋舍都占据了连绵数座高山。这个山头住掌门,那个山头住长老,山脚下住着刚入门的弟子,半山腰留给学堂的先生。
  北山寺不一样,和尚穷,且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即便让他们天当棉被地当床,也能将其归为佛祖的考验。
  故而比起别的山门来说,北山寺小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寒松便已然带着灵璧来到了寺庙的另一处红墙旁。
  红墙这种东西,除了人间帝王,就只有寺庙能够压的住了。此处的红墙早已被墨绿色的爬山虎占据,只能从藤蔓与叶脉之间的缝隙里,才勉强能看的出些许红色。
  寒松上前,双手扯开了附在墙上的藤叶,露出了一道矮小的门来。
  铁器做的门叩锈迹斑斑,木头做的门也有朽烂的趋势,吱呀一声,寒松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是另一片新天地。
  或许北山寺不够大,但北山大到让人自心底生出一种天地苍黄,宇宙洪荒,生而为人,短短百来年,未免太过渺小的伤感来。
  “施主。”
  出了小门的寒松久等灵璧不见她出来,低声唤了一句。
  灵璧敲了敲发软的小腿,心虚着往四周看去,确定不曾被人发现,才从小门里走了出去。
  明明是为了那待产的妇人,怎的就和饭庄里弹琵琶小妹唱的,娇小姐私上山夜会情郎那么像呢。
  小心翼翼怕被人瞧见不说,还净往没人的小树林里头钻。
  往脑门儿上一拍,和尚佛心稳不稳不知道,但灵璧以为,凭自己三天两头的想起饭庄里弹琵琶的小妹,她的道心就不大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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