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七零年代——缓归矣
时间:2018-08-03 09:07:25

    “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是把我妈打死了也没用啊。”许家文硬着头皮求情。
    今天一早他就出门去了同学家,他这个同学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原本去年秋天就该去报到,不过政策一变又变,最近才正式定下三月开学。
    那人便请他们过去吃饭,其实就是炫耀,许家文吃了一肚子火,不想一回到家就被告知一个惊天噩耗。
    家分了,爷爷只拿到了每个月十块的生活费。难以言说的恐慌袭上心头,往后的日子他们家要怎么过,十块钱够干嘛,在黑市上只能买到二十五斤大米,十斤肉都买不到。
    许家文也怨刘红珍,可再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爸打死他妈啊!
    许向国抓着皮带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鼓着眼睛怒视刘红珍:“我他妈让你消停点,让你别刻薄老四家两个孩子,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他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好了,家分了,我名声也臭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最后两句是吼出来的。
    拽着许家文衣服的刘红珍抖如糠帅,磕磕巴巴地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向国,我这就去给老四认错,我给他跪下,我给他磕头。”
    说着刘红珍就要跑出去。
    许向国一皮带抽过去,刘红珍惨嚎一声,一个箭步蹿到许家武身后,抖个不停。
    “你敢,你敢再去闹,就给我滚出这个门,永远都别回来。”再去闹,老四真敢去找姚书记,已经这样了,他不能再把队长的位置丢了,要不他们一家怎么过。
    吓得刘红珍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抖着声保证:“我不去,我不去。”
    “好了,别闹了,做饭吧。”一直闷不吭声的许老头愁眉苦脸地喊了一句。
    刘红珍如蒙大赦,一边留意着许向国,一边踮着脚尖往外挪,幸好,许向国没有再动手。
    出了门,刘红珍一瘸一拐地跑向厨房,彷佛后头有狼在追。
    许家双默默地跟过去帮忙生火。
    许老头苦闷地吐出一口烟,目光在许向国和三个孙子脸上一一划过,怒的怒,懵地懵,怕的怕。突然间觉得烟都是苦的,一直苦到了心里头,这以后可咋办?
    冷不丁的,许老头想起了一桩事,眼底浮现希望:“阿文,你那大学怎么说?”只要大孙子考上了大学,老大一房就能翻身了。老四才初中毕业都能赚那么多钱,大学生还不得赚更多。
    许家文心头跳了跳:“爷爷,我们老师说我希望很大。”
    许老头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那就好。”为了这个名额,他的私房钱都砸进去了,可不能打了水漂。
    相较于老屋这边的愁云惨雾,许再春家可就快活了。
    许家康贡献出两瓶之前江平业送的好酒,配着许向华带回来的虾干,鱿鱼干,鱼胶,再炒了几个菜,菜色丰盛完全不亚于过年。
    几个孩子吃得满嘴鼓鼓囊囊,唯独许清嘉,她不能吃发物,所以在所有人吃的心满意足的档口,许清嘉只能悲愤地吃萝卜,心塞至极!
    吃了一肚子萝卜的许清嘉洗过澡就困了,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一点声音,待听清几个字眼之后,睡意不翼而飞,连忙支起了耳朵。
    “这一千块是我这些年存下的。”
    许向华知道老太太肯定藏了私房钱,但是真没想到她能存下这多私房钱,笑了:“我的娘唉,您可真厉害,这么多钱你怎么攒出来的?”
    老太太得意地瞥他一眼:“这十几二十年的,我东抠一点,西抠一点,可不就攒下来了。”加上老二回来也会给她塞点钱,有时老四帮家里买了东西不拿钱,攒着攒着就有了这么多。她一直没敢告诉老头子,就怕他知道后忍不住嚯嚯起来,幸亏没告诉他。
    “这里头五百是我给康子攒的,康子那情况你也知道,妈要是不替他多考虑下,就没人替他打算了。妈知道你受了委屈,房子和钱都没得着,这四百给你。剩下那一百给老三,老三手里那点钱造了房子就没得剩了。”孙秀花的声音带着忐忑,就算这样最吃亏的还是老四。
    许向华放柔了声音道:“妈,我没什么委屈的,老爷子到底把我养大了,那些只当我还他的。”
    “唉唉,还了,以后你就不欠他了,他要是再敢上门跟你要,妈就把他打出去。”
    许向华笑了,他还真有点怕老太太放不下那边,这样他可就为难了。
    “这些钱你先拿去用,我想着这次造房子,把你的和康子的一块造了。他都十五了,该有个自己的房子,要不人姑娘家哪愿意嫁他。”在乡下,十七八结婚的不少,许家康这年纪,可不就该盘算起来了。一大小伙子没个房子跟着叔叔住,姑娘哪能看得上他。
    许向华声音带笑:“您明天拿三百给三哥,我三哥这些年不容易,剩下的您自己存着。”
    “你不造房子了?”
    “造,我起房子的钱还是有的,不够了我再问你要。”许向华道:“康子那先不急,我明天和康子商量下,二哥想把他接过去。”就是出差前那个电话里说的,结果一回来就遇上糟心事,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接过去?”孙秀花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过去被后娘欺负。”许家康八岁上,许向军把他接了过去,可没一个月这孩子就哭着闹着要回来。回来她才问出来,孩子在那边被后娘磋磨了。
    许向华默了默:“康子十五了,人也机灵。”小伙子高高壮壮心眼子又多,想欺负他可不容易:“不管怎么说,跟着二哥总比待在老家前途好。”
    孙秀花想想倒也是,心里又不得劲,闷闷道:“看康子意思吧。”又问:“你手上真有钱?多少?”他的钱家里用用自己用用还能剩下几个。
    “有一千呢!”
    “咋这么多?!”
    许向华顺嘴胡编:“我不是老出差吗,出差补贴多,再帮人带东西地时候,他们都会多给点钱当辛苦费。”
    孙秀花信了,之前刘红珍就没少嘀咕,认为许向华少报收入了,就她手伸的长,被抽回去几次才消停了。
    “那就好,房子的事你上点心,住在别人家到底不自在。”
    许向华应了:“开了春就开工。”他虽然不想在村里长住,可一个落脚点还是要的。再说句不吉利的话,哪天他折了进去,这房子就是老太太和两个孩子的后路。
    “妈,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开个存折把钱存了,放身边不安全。”
    “不开,”孙秀花拒绝的十分坚定:“存银行,人家一查不就查到我了,我不就成富农了。”她这辈子把什么倒霉事都给遇上了,三反五反、破四旧、大革命……有钱的都倒了霉。
    许向华失笑:“妈,几百块钱想当富农可不容易。 ”
    反正老太太就是不相信银行:“放银行我睡不着觉。”
    这下许向华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你可藏好了,别被老鼠咬了。”到时候不得哭死,这是有前车之鉴的,纪家那老太太为了一百块钱差点哭坏了。
    “滚犊子,有你这么咒我的嘛,”老太太丢给他两个大白眼,赶人:“赶紧睡你的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离开的许向华却没去睡, 踏着月色出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白学林裹着棉被过来开门。
    “鸟枪换炮啊!”许向华看着他崭新的被子揶揄。
    “小江走的时候给我弄得。”江平业走前给他换了一整套被褥还弄了些厚实衣裳。
    “没人说?”问完, 许向华就反应过来了,那天的阵仗他在饭桌上听许再春说了。以老大的性子,可不得来烧这热灶头。
    白学林笑笑, 江平业一走, 许向国就来看了看他,还把他挑粪打扫猪圈的工作减轻了, 其中用意, 他还能看不出来,他这是托了江平业的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许向华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墙角, 拎着两瓶酒和一包鱿鱼干还有花生坐在白学林对面。
    “老江这一走,您可就冷清了。”
    白学林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酒, 惬意的眯了眯眼:“可不是, 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您什么时候能平反?”
    白学林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小江能走, ”看一眼许向华:“那是他后台硬。”江老爷子地位高, 姻亲故旧也给力,可就算这样,江平业也就只是免了劳动改造, 没能官复原位。
    “两个凡是, 听说过吗?”
    许向华点点头, 最近的报纸上都是这消息。
    白学林晃晃酒瓶子:“十年影响, 哪是这么容易消除的,以后如何,且说不准呢。”
    “总有一天会好的,现在不就比以前好多了。”许向华安慰。
    “我还用得着你安慰,老头儿什么经历过,最坏也就这样了,”白学林抬眼看着许向华:“倒是你,我瞅着你像是有事。”
    许向华苦笑:“还真是瞒不过您。”当下就把那些糟心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他和白学林认识有十三年了,一直将他当做长辈。白学林教了他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古董鉴别,更可贵的是为人处事上的点拨,让他少走不少弯道。可以说没有白学林,就没今天的他。
    白学林沉吟片刻后道:“那边有顾忌,日子虽然没以前那么好,可勉强也过得下去,暂时应该不会来找你。但是一旦那边出个状况,十有八九得来找你。真闹起来,你就是占着理也得惹一身腥。依我看,你还是早点搬去县城为好,其实就是搬去县城也不够远,走走也就几个小时的路。你用用劲,看能不能调到其他城市去。哪怕不是为了省麻烦,单为了你和孩子的前程,崇县这地方到底太小了。”
    要是有法子,去首都最好,能一家团圆还能避开麻烦,发展也好,不过去北京哪有这么容易。他和江平业提了一句,能不能办成还是未知数,他也不好说,万一不成,可不让人空欢喜一场。
    捏着酒瓶的许向华若有所思,白学林说的这些,他也考虑过,实施起来不容易但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白学林一说,倒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我要走了,您老可咋办?”许向华故意抬杠。
    白学林哼笑一声:“真有心,别说县城,你就是出了国也能尽心啊。”
    许向华笑起来,陪着他喝完一瓶酒,拎上垃圾离开。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白学林关好门躺回床上,喝过酒的身体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对他这个外人,许向华都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么个人能自己享福看着至亲吃苦,偏许家老头和老大自作聪明,去争去抢,伤透了人心,日后有他们后悔的。
    ~
    第二天,一家人原要进城采买年货,不想老太太一起来就说腰疼。许再春过来一看,这是之前的扭伤没好利索。本来嘛,他就叮嘱了七天不能下床,半个月不能干重活。可老太太威风凛凛地追着刘红珍打了两回,能不复发吗?
    如此一来,孙秀花自然没法进城。将老太太拜托给再春媳妇之后,许向华带着三个孩子进城。
    走半个小时的路过去就是公社车站,早晚有一班车进出县城,五分钱一趟。
    一行人刚到车站,就受到了强势围观。这年头可没什么娱乐设施,所以大伙儿闲得无聊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尤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一晚上的功夫,老许家那档子事,不少人已经听说了。
    见了许向华,就有那控制不住八卦之心的凑上来。一个公社的,总有点脸熟,再说许向华大小在这一片也算个人物。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可是这年头最让人羡慕的工作,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
    于是许清嘉见识到了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许向华一句不是都没说那边,可一道等车的人都目露同情。
    还有个扎了麻花辫的大姑娘在同情之下,递给许清嘉和许家阳一颗糖。
    许清嘉:“……”
    摇摇晃晃之中,汽车到了县城。
    许清嘉被颠的七荤八素,这路况简直感人,尤其是大冬天车窗关着,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一下车,许清嘉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许家康好笑地递上军用水壶。
    喝了两口热水,许清嘉彻底缓过气来,问:“咱们先去哪儿?”
    “先去打电话。”许向华带着三个孩子前往棉纺厂。
    厂里工会办公室的电话对外开放,供职工和家属随意使用,就是要钱,一分钟一毛钱,很多人都不舍得打。
    看电话的是个胖乎乎的大姐,许清嘉好奇地看了两眼,这年头想吃胖可不容易。
    “呦,这是咋了?”洪梅看着许清嘉脸上的伤叫了起来,许向华带着孩子来过厂里,所以她认得。
    倒是许清嘉不认得她了,她继承了原身记忆,但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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