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太危险!”他拧着眉头,忍不住责备。
见蒲苇半点都没把他这话给听进去,他就又道,“连部队都暂时放下了那山,就说明那的确是不好对付,你不应该轻敌,为了打猎,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你要知道,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但是命还在,那就有无限的可能。
你本事大,未来让你发光发热的地方,多了去了。
就是现在,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还可以让你跟我一起干。你鉴别古董的能力这么出色,跟着我干,等到那些古董又被人重视的时候,肯定就什么都不缺了。
小蒲,我不建议你再那样干下去了,太危险了。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做的事。”
说完,他没忍住,恶狠狠瞪了陈道西一眼。
因为蒲苇要赶着把野物给卖了,所以说是洗澡,其实也只是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让自己看着不是那么不堪入目和狼狈,加上赶夜路,不可能湿着一头的头发,所以那头发,她也只是稍微用湿毛巾擦了擦。
善于观察的吴建城直接就可以从蒲苇仍旧显得有些脏乱的头发,和陈道西不见半点泥土的头发,判断出,这上山打猎的,必然是蒲苇出了大力。
加上,涉及买卖,从头到尾,都是蒲苇在那说。就更能验证他上面的判断了。
所以,他自然生陈道西的气。
这家的男人,到底都在干什么,怎么能由着一个女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蒲苇稍愣,倒是没想到吴建城会对她说这话。
这个人,还真是挺热心。
又大概,是太欣赏她的能力了吧。
想了想,蒲苇斟酌着字眼,给拒绝了。
毕竟,这位的出发点的确是为她好。为她好的,她当然是不能怼的。
“你放心吧,我比谁都要惜命。敢去,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而且,谁能放着就在家门口的钱不赚呢?像杨大叔,还有你,我相信,你们要是不干这些,吃喝应该都是不成问题。但咱们这样的人,追求的东西,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哪里还会满足常规的那些东西。
吴建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人,逍遥自在惯了,就喜欢自己爱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更喜欢自己挣钱自己花。你那头,我看你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太需要我,所以,你好好干你的就是。这要真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了,那还是老话一句,尽管开口。
让我跟你干的事,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这人呐,每一个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
杨叔,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蒲苇看着杨大卫,笑眯眯地问。
杨大卫看着蒲苇,点了点头。内心深受触动之余,他开了口,劝起了自己外甥。
“建城,人各有志,你不能想当然了。不过——”
他又看向了蒲苇,“建城的有些话,我也是赞同的。小蒲,叔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所以,叔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险。钱这个东西,是必须的,却又不是特别重要的,永远没有挣够的时候,但命,却只有一条。这话,你能明白?”
蒲苇点头,“明白,特别明白。不过,我从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这人的自信,会让人不由地去信服。
蒲苇就又继续问:“那明天差不多还是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不,这既然要开始长期大量供货,就得换个地方了。”
他这本来,也只是个散货中转站。
现在既然要动真格的,那他也给蒲苇看真格的。
杨大卫表示,明天大概这个时候,他会早早地派人去镇口接她,带她去另外一个地方。那人,也是她之前见过的,就是负责给她送货的小伙子。
蒲苇心想,这估计就是从仓库出货了。
那正好,她要补点货。像家里的粮食,她以神官的名义,吃了不少,以后还要继续吃,那是必须要多买的。再有就是糖果点心、调味品之类等。最重要的是,棉花和布料,不能少了。
这回,她至少得再做一身棉衣不可。前头在山上,那棉衣脏得根本就不能见人,她现在出来,都是套的道东家的那一套。
一人就一身棉服,万一脏了湿了,连个替换的都没有,只得硬熬,这绝对不能忍。
杨大卫一看蒲苇又要买买买,就没有不应的。毕竟,无论从他手里过了什么货,他都是净赚的那一方。不像这下头村子得了点东西给他送过来的一些村民,他们拿了钱,基本就给藏起来了。像蒲苇这种能赚又能花的,才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类客户,也是他极为欣赏的。
这一欣赏,自然就会忍不住想亲近。
他赶紧吩咐手下给他去拿两包点心过来,示意蒲苇带回家给孩子们吃。
蒲苇也没客气,大大方方接过了,就提出告辞。
临走前,那吴建城也没吱声。沉着那英俊的脸庞,看上去还在为她的拒绝而不高兴,蒲苇眼珠子一转,就起了戏弄之心。
她凑到他跟前,转手就把杨大卫给她的点心给出去了一包。
“呐,知道你是好心,别不高兴,这包点心送给你吃。”
吴建城看着这包分明是从自家拿出去点心,最后经她这么一说,就要绕回来了。如此借花献佛,真是别开生面,让他那酷酷的脸很难再绷住,唇角微微一动,明显翘起了弧度。
蒲苇就又道,“赶紧接啊。”
他不好意思地抬起手,化作拳头,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掩饰般地压下了已经跑到喉间的笑意,轻咳了一声,沉声拒绝了。
“不用了,你自己拿着吃吧。”
“好!”
蒲苇赶紧应了。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他一说完,她立刻缩回拿着点心的手,冲他说了再见,然后大步走人。
这样,这人也不不高兴了,她这头也没亏了吃的。
实在是皆大欢喜。
吴建城看着那人利落地离开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女人是在迅速逃开。所以,那说送给他吃,只是客套吗?
这是真客套对上了假客套吗?
不知道怎么的,想想刚才的事,再看看她离开的背影,他就有点想笑。
*
这赚了钱,自然就得兑现承诺——分钱。
蒲苇和陈道西轻轻松松地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把所有人都给召集到了陈家二老的房里,开始分钱。
那有零有整的一大把鼓鼓囊囊的钞票,从蒲苇的裤兜里被掏出来放到床上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好多!
蒲苇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妈妈数一数,然后再分配。这头开了一包点心,就开始卡擦卡擦地咬了起来,顺带示意其他人自己拿。
但这些人拿了一片饼干之后,吃得并不专心,明显心思不在这上头,都在围着那钱转呢。
陈妈妈没吃,也没说话,而是沉默地将钱数了数,最后,并没有像蒲苇想的那样,把钱分作两半,而是分作了两堆,一堆多,一堆少,少的那一堆,还往自己那边拨了拨。
蒲苇疑惑地微微挑眉的时候,陈妈妈解释了。
“苇苇啊,妈想过了,再按照你一半,再上交给家里一半的方式分,这太不公平了。毕竟,这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给挣的,而家里基本上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妈脸大一点,拿走三分之一,当作家用,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就都归你。以后啊,就都还按照这么个分法。”
咦!
这可真是让蒲苇意外了。
但她不知道,在她没离开之前,陈妈妈的心理,就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等她离开家之后,这四天,陈妈妈更是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想了很多,不得不想的那种。
这小儿媳太能干了,也太神了,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给自家弄来了这么一位小儿媳。她若是再不知足,再不惜福,感觉都要遭天打雷劈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这小儿媳分明进了这个家,并没有多少日子,但是比起大儿媳和二儿媳,她却觉得自己似乎和蒲苇在心理上能走得更近一些。
明明小儿媳最忤逆,跟着她干的次数还不少,好多次,都位置颠倒,像个长辈一样地不客气训她,但回过头来,她再细细回想小儿媳说的话,却不得不承认,那是有道理的。
而且,小儿媳这一走,她明显感觉到,这个家立刻就显得不同了。好像……好像是一下没有活力了。
都说,小孩子最敏感,跟动物似的,有着野性的直觉。就看看孩子们听说他们的小婶婶病了,要躺在床上养病,谁也不许去她的屋子打扰她,家里的孩子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很快就蔫蔫的,就能看得出来。
再有,杨鹃儿的确是前车之鉴。小儿不在家,留着小儿媳独守空房,本来就不太稳当。杨鹃儿那么蔫的人,都能遭人惦记,那小儿媳这么能干,岂不是更遭人惦记?!杨鹃儿那么蔫的人,都能和男人有了一腿,小儿媳这位曾经放话,毫不在乎地就想离婚走人的人,岂不是更不容易守得住?
这会儿,她若是再不对小儿媳好一点,让小儿媳能真真正正地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那回头小儿媳要是跑了,她可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所以,自打蒲苇回来,又一起和陈道西去卖货之后,她就在想着,这钱到底该怎么分。
一边一半,是绝对不行的。
但要让她一点都不要,或者要得太少了,她也是舍不得的。
然后折中一下,就给算成了三份——她一份,小儿媳一份,再小儿媳的娘家一份。她不点明这一点,但想必以小儿媳的聪慧,应该会明白她这么做的深意。因为照小儿媳娘家的情况,小儿媳补贴家里,那是必定的,兴许三分之一都不够,还得小儿媳再把自己的那一份再搭一些进去。
但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了。她得了自己的那一份,就得学会知足常乐,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她按照小儿媳说的,让她改,她也真的改了。这是她的诚意。
希望,这份诚意,会入了小儿媳的心,让她一直呆在这个家里,和他们家道南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现在,她最庆幸的是,那倔得跟头驴似的小儿,倔得太好了,在家的那几天,对他这媳妇,那是真得好。瞧那小儿媳最后被小儿给劝动的样子,就知道小儿媳是把那好给放在了心里。
这就好了。
但那头倔驴,那个傻瓜,不能人一走,就甩手不干啊。离得远,搭不上手,但他不会写信啊!感情得经常联络的啊,你不联络,感情要是淡了,人跑了,她就跟小儿没完!
所以,呆会儿她就让红竹给小儿写信去,必须得狠狠地批评他一下,让他知道利害,然后让他赶紧给他媳妇回一份信来。
明明也不是真的笨,怎么那倔驴在感情上就这么笨拙呢。
陈妈妈想到这,心里都在暗暗发愁。
但面上,却笑得特别灿烂,把钱往蒲苇的方向推了推,示意蒲苇给收起来。
这头,又从自己的钱里,各掏了一张一块钱面额的纸币,分给了陈道东他们。
“呐,这是这一次的辛苦费,都收好了。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占大便宜了。没怎么干活,就挣到钱了!”
她咬牙说着,严厉地看向了他们。
这话,也是警告。
免得他们眼红,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陈道东他们被说得面上讪讪,那被一大沓钱给弄得心思起伏的心,一下就一沉,重新落回了原地。他们嘴上道着谢,个个老老实实地把钱给接了。
那头,蒲苇没对陈妈妈的新分配做任何疑义。对方愿意如此,她乐得高兴,也不来虚的,在那推来推去,直接将钱给收了。
因为她的付出,的确对得起这样的收获。
然后,她也给陈道东他们每人掏了一块钱。
“这是奖励,提前奖励。也是鼓励,鼓励你们继续好好干。接下来,你们付出得越多,自然得到的也就越多。这一块,我先给你们,让你们先感受一下,多付出代表着什么。再有,道西,这还有一块,你收着。这是你今晚的辛苦费。”
好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就只是帮着把东西挑到镇子上,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又得了一块?!
道东家的看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委屈了起来,替自家男人。
“苇苇,我家道东是不如二弟机灵,但他那一把子力气,是足足的,挑东西,跟玩的一样。你下次再去镇上,能不能也让我家道东也跟去啊?”
毕竟,那可是一块钱呢。
“道东家的!”陈爸爸有些不高兴,颇为严厉地训斥了一下,“让谁去,苇苇心里自有安排,你别瞎整。”
道东家的就咬起了唇,悻悻地低下了头。
但蒲苇说:“没事。明天,非但道东可以跟着去。道东家的,你要是想,也可以去。”
“什么!”道东家的惊喜地一下抬起了头,不可置信。
道西家的则是着急了,“那我呢,我……我能不能也帮你做点什么啊?”
她没脸说自己也要跟着去镇子上,毕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呢。可是,连大嫂都要挣那一块钱了,难道她要坐着干看呐。
蒲苇示意她稍安勿躁。
“明天,你们都有活。所以,我才说是提前奖励。而且还是那句老话,一块钱打底,上不封顶,最终奖励,看个人表现。”
第40章
金钱的刺激,绝对是巨大的。陈家人因为蒲苇的话, 进入了夜里像仓鼠一样忙碌的日子。
基本配合模式为:蒲苇依旧每天天还没亮, 就钻入大山,开始排雷和打猎, 晚上,陈家人,主要以陈家的年轻人为主,帮着蒲苇将她打到的猎物给运送下来,
然后也不回家,直接从山脚出发啊,走最近的路,给送到杨大卫那里。
上狼雾山,有一条路, 是绝对安全的,就是之前部队为了清缴鬼子的物资,特意从山脚开始排雷, 一路通到鬼子碉堡的那条路。所以陈道东等在路上接应,
可以稍微减轻蒲苇的负担。
至于去杨大卫那里, 蒲苇在领着陈道东兄弟去了几次之后, 就放开手脚, 让这俩兄弟忙活去了。毕竟,她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也得给陈家人一个赚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