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卫那边是她信任的,结算之后,
必有记录,她也根本就不担心陈家两兄弟会偷奸耍滑。因为,她的拳头过硬,想来这俩兄弟不会犯傻。加上,陈道西都信了她那不一般的“出身”,就更不可能对她耍心机。
也正是因为陈道西信,所以,他才能有胆,在基本没有人敢出来活动的夜里,一次次地走夜路。这一点,陈道东就远远不如他。
陈道东问过自家二弟,问他不知道怕吗?
陈道西哼笑,心想,最厉害的那位,现在就是我们的弟妹,弟妹又都明说了,会请神官每晚在他们走夜路的时候,予以庇佑,他怕什么?
有时候真控制不住,思想陷入暗区,但这不是有金钱的刺激在吗?就去送一趟活,就能赚至少一块钱,他是傻呢,把这活给推出去?!
在金钱面前,鬼都得给他让道!
如此,时间匆匆一过,陈家大人们几乎是忙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大家都瘦了不少,尤其是蒲苇,日夜操劳,更是瘦得快脱相了,但是,大家的精神头都很好。
因为,他们赚钱了,赚大钱了。
最后一分配、一奖赏,再刨除在此期间,顺手向杨大卫购买的一些物资,蒲苇手里还能有一千六百多,陈妈妈则有九百多,陈家其他人,每人至少得了六十多块。其中陈道东和陈道西得了有一百多块。
这对陈家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让人做梦都会笑醒的巨款。
所以有人问道东家的。
“你看你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你婆婆苛待你了?蒲苇那个病,一直都没好吧。你二弟妹又挺着大肚子,这家里的活,是不是你婆婆就都让你干了?”
道东家的直接疾言厉色地就给否认了。
“没有的事,我婆婆对我好着呢。就是最近下地,可能冻着了,加上粮食也不多了,要省着吃,所以就显瘦了。”
后面这几句,其实这是彻彻底底的鬼话。
吃的方面,其实依旧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是,他们是有肉,但真的不敢吃。怕孩子不懂事,吃了就去外面瞎传,坏了他们的挣钱大计。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对自己狠了,全家都不许在家吃肉。
然后,陈家人有着这个时候普通农民的天性,节俭惯了,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花。所以即便赚了大钱,他们都没舍得像蒲苇那样,成袋成袋得把粮食往自己屋里背,往床底下塞。现如今,那床底都给塞满了,也没见她停手,床边还给放了几袋子。
还好,她“病”得久了,大家都知道她需要静养,病才会好,所以到后来,再来探望她的人,几乎就没了。偶尔来了那么一个,也是直接被挡了回去。
如此,也就没人看见她屋子里那情形。否则,真会引起喧哗。
不过,对于蒲苇买这么多粮食的举动,家里倒是没有一个人有话说。因为,这是花她自己的钱。现在陈家大人们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之后,对于私有权的概念,就认识得比较深刻了。基本上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我不惦记你的钱,你也别来惦记我的钱。
而知道蒲苇“请神秘密”的陈家二老等,对于蒲苇决定自己买粮,然后自己煮来吃的举动,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但也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再这么偷偷摸摸给蒲苇煮饭,就总有在陈道东夫妇面前露馅的时候。
蒲苇这么做,直接就将苗头给掐灭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太过难做。到时候她躲自己屋里吃多吃少,鬼知道呢。
陈妈妈私下又找过蒲苇,要给她钱,表示孝敬神官的。不能他们家得了“神官庇佑”的好处,使得家里可以靠卖野物挣那么多钱,但最后都让蒲苇出了这份孝敬。
但蒲苇拒绝了。
全家都知道她得的钱最多,为了平衡人心和未来家庭的和睦,也该让人知道她的大手大脚,存不下钱。
毕竟,钱是个能团结人心的好东西,但也是个能破坏团结的坏东西。这中间的度,必须得由当事人好好把握了。
那又有人问道东家的了。
“怎么蒲苇的病,迟迟不见好呢?之前瞅着多厉害的一个人呐,力气大,本事也大,不能就这么突然一病,就病了这么久吧。是不是,她这是被人给害了?”
道东家的一听这个,就生气了。
“胡咧咧什么呢,谁能害她!苇苇这么好的一个人,谁能忍心去害她?!而且,她这病也快好了,过几天就能出屋了。”
就因为蒲苇这锁屋里,一锁就是一个多月,所以村里慢慢就起了一些不好的流言。有说是不是这陈家专门克小儿媳的,有说是不是这陈妈妈又心毒手黑,对这小儿媳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把小儿媳给害病了;还有说,是不是蒲苇之前打了那么多蛇,这是遭到了蛇的报复了?
还有更过分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说是不是蒲苇做了什么缺德事,被判官大人给教训了,然后陈家人不敢往外说,就说是蒲苇因为打铁的自杀的事,被吓住了。
总之,自大年初一全村人又开始下地干活以来,大家重新在地头聚头了,一边磨洋工地干活,一边又开始了闲话家常,那各式各样的流言,就传开了。
道东家的这会儿把蒲苇看作了是自己的财神爷,这外头的人说他们家的哪个人,她都不会太较真,但他们要是说蒲苇,她就必须要急眼。
这次,得了蒲苇的准话,更是明着表示,蒲苇过几天就会病好,就又会出来和大家见面了。
众人一听是这样,那就没好意思再往下说了。赶紧转了话头,说起了别的事。
其中,被众人讨论地最热烈的,就是几个近期出炉的鬼故事,来源于陈道西以及他的狐朋狗友,但这些鬼故事的最终来源,其实全部都来自蒲苇。
不用鬼故事来吓人,吓得大家夜里不敢出门,他们哪里还能在夜里那么顺利地开展“偷渡”大业?!
也因为这些鬼故事的加持,有时候因为偶然例外,他们的身影被某人在夜里给瞅见了,也只会在次日成为那人绘声绘色地表示自己昨夜可能遇见鬼了的素材。
众人再自行想象,扯上一些道听途说的各种鬼见闻,基本更是把大家给吓得入了夜,就赶紧往屋里钻。见了什么黑影,也是赶紧先跑着躲起来再说。
如此,陈家人才安安稳稳地赚了一个多月的钱。
选择终止这种偷偷摸摸赚钱的行为,倒不是因为地里有活,大人们白天干,晚上再劳动,显得太操劳,而是不能涸泽而渔,该给大山里的生物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所以停止这种高强度作业后,依旧窝在自己房间里的蒲苇,才算真正迎来了休养的时间。然后在自己屋里,想吃就做,根本就不用顾忌,是她这些日子一来,感觉最爽的时候。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这屋子既当卧室,又当厨房的,时间一久,就很让人受不了。她就算只是煮煮粥,不涉及油烟,但那个烟熏火燎的劲啊,依旧让人不能忍。
所以,她必须得给自己搞个小厨房。
她已经开始着手设计了,就挨着自己房间这边,再给开个朝外的门,然后朝外贴墙这一侧,再搭着造一个小房间。小房间前头朝南的位置,可以当她的工作间,好归置她的那些破铜烂铁,以及各种制品,也好把现在的卧室给空出来,好招待有时候会上门的客人。
然后那小房间的后头,则搞一个小厨房,正经的小厨房,可以让她随时弄吃的,还不容易引来别人怀疑的那种。
因为工作间一开动,谁能分得清她这火烧起来,到底是在弄吃的,还是纯粹地为了工作。
浑水摸鱼,她开始喜欢这个说法。
也是巧了,她休息没两天,她男人,陈道南的信,终于是来了。
她掐指一算,距离她年初第二次给他寄信,得有二十多天了。加上她年前第一次给他寄的信,这男人回得有够慢的。
这份低效率,看上去,也不像是把她给往心里揣的样子啊。
其实,蒲苇这是误会了。
陈道南回得慢,反而是他在乎她了。这里面,也有客观因素的影响。
年前,他一回去,就发现团部来了一个新的政委,然后一回去,就进入了密集的训练活动中。因为,过了年要搞个全团评比,政委很注重此事。
他不是个笨的,一听是这样,就觉得这次肯定是个机会,就拼了老命地进行训练,最后,又拼了老命地去拿奖。最后十二个单人项目,他拿了四个第一回来,算是在全团,尤其是在新来的政委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大家都夸他行啊,回家娶了一个媳妇,还娶出胆气来了,一下如此勇猛。
他们哪里知道,他这勇猛,也是被逼的。媳妇这么厉害,他要是事业上再不做出点成绩,他自己都要没脸往媳妇身边站。而且,他要是在新的一年,再得不到提升的机会,他就真的要打退伍报告了。
他不能再放着自己的小媳妇一个人在老家。他相信,自己要是不当兵了,应该还是有本事能把媳妇给照顾得好好的。而不是自己在部队里熬着,让老婆在老家等着他,就等着他一年只有一次的探亲假。而这探亲假,有时候还批不下来。
所以,他必须得拼,拼到可以把媳妇从老家给带出来。
这是他最盼望的,也是目前为之奋斗的。
他的提干申请,又提交了。新来的政委看上去蛮欣赏他的,兴许这次,能被成功提干。
然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媳妇呢,媳妇的前后两封信,以及家里老娘让小妹写的信,一起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完这三封信之后,真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媳妇这么快就在家里站稳了脚跟,且看上去,无论是老娘,还是小妹,都很喜欢自己媳妇。但忧的是,用老娘的话说,媳妇太能干,可能要被人惦记了。
老娘在信里骂他是一个榆木疙瘩,都过去那么久了,竟然一封信都不往家写,可他不是这会儿才倒出空来吗?之前为了这个大评比,团部的往来的家信什么的,基本都压着呢。
他现在可以写信了,但看了自个媳妇的信,尤其第二封信,那里面好几页的问题,他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了,几乎是马不停蹄,立马就投身到了图书馆,开始找答案。
武力上,就那指哪儿打哪儿的功夫,他已经被媳妇给碾压了;这文化上要是再跟不上趟,答不上媳妇的提问,那他简直就是没脸再见她。
所以,没敢立刻向她写信,宣泄自己内心的思念。他反倒是在大家都在大比拼结束之后,齐齐开始松懈下来的时候,又忙了起来,能比之前更忙。
夜里宿舍都关灯了,他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在那努力学习。然后再早早起来,又学习一会儿。其它个人活动时间,则基本都耗在了图书室里。
战友们肯定是要问的啊,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当然不能泄露自个媳妇想偷偷学习的秘密,就认领了“妻管严”这顶帽子,表示自个媳妇儿交待的,让他务必好好学习,所以,他这是听媳妇的话,好好学习着呢。
大家一听这样,就有哈哈大笑,一笑而过的。毕竟,自个儿媳妇,一年也不见得见上一次的媳妇,那肯定是要疼的。就是大家觉得他也太疼媳妇了点,所以,就总有拿这个来戏弄他的。他也不在意。
自然,也有一些人,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说他这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媳妇当借口,其实这么勤奋,根本就是在表现给新来的政委看吧?
他依旧不在意。会这么说的人,只能说,想太多了。
他连提干不成的后路都想好了,进取心是变强了,但那功利心,却是变淡了。
他现在最焦虑的,是媳妇似乎想自己做扫雷器。
媳妇在信里没有明说,但是他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却感觉到,那些问题,似乎很多都跟扫雷器有着关联。
这让他想起了媳妇一开始写在第二份信里的,挺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南哥,你之前提过的,要做个更好更先进的扫雷器出来的话,还算数不?你知道我的特殊情况的,胃口大啊,家里粮食可能会不够吃。
你看那狼雾山,是一座多么大的宝藏啊,那山上的小动物,肯定有很多吧。我记得你上次给我打鸟,那么老多,就是在狼雾山打的。
你说,这么一座大山,就在家门口,却因为山上有地雷,就碰不得了,这也太可惜了。
你要是早点把厉害的扫雷器做出来,我们家,还有附近的村民,不就可以稍微享点福了?!至少,以后家里的柴火,应该是不至于不够烧了。”
他当时看到这几段话的时候,还想着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要做扫雷器的话,媳妇干嘛要这样说。
可一位前辈说的对,媳妇的话,那必须是对的,必须得无条件服从的。哪怕有些话她没说过,但她后来坚持了,那你就必须当她说过。
这样,你的媳妇才会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当时,他就默认了这话,想着等把信寄出去后,他就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做那玩意儿。
但没想到,媳妇比他还要有行动力,前面闲话家常的时候提了,后面专门给他列的好几张她表示自己疑惑不解的问题中,还扯上了扫雷器。
但那不是能蛮干的。
地雷那玩意儿,多危险!
她就不该碰!
但他再怎么想把媳妇给像个娃娃一样地包起来、保护起来,也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心里主意正的。她打定的主意,估计也很难被人劝着更改。
现在,她的心思明显转到了狼雾山上面,也明显是吃货本性发作,被他当时打的小鸟给勾起馋肉的心了,他就只能尽量详细地回答她的问题,不去误导她。为此,有时候在图书室查不到资料,他还得厚着脸皮问战友,甚至问上层长官。
然后,信里各种威胁恐吓,告诉她地雷的危险性,不许她去那狼雾山。同时,他保证,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给她研发出扫雷器,到时候,他会亲自带着她去扫雷。
总之,能不能做成另说,先稳住她再说。
这边,他也给自个儿老娘一并写了一封信,让她必须看好他的媳妇儿,别让她去做危险的事。尤其那狼雾山,更不准她靠近。
但他哪里知道,非但他的媳妇儿已经将狼雾山给转了一个大半,就连他那抱以厚望的老娘,现在都不太把狼雾山当成一回事。
甚至,她还是促成扫雷器成功做成,让蒲苇得以成功去狼雾山扫雷的帮凶!
这陈家呀,早就不是他之前离开的时候,那个陈家了。
蒲苇看着自家男人的回信,在那眯眼偷着乐的时候,陈妈妈听着小女儿给她念着小儿的信,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心虚,更是止不住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佛,才好抵消自己心头的那点罪过。然后想着,这次,就不给小儿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