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蒲苇都已经嫁到你们家了,怎么这心还这么向着娘家呢。领着娘家的弟弟妹妹们,吃住在你们家且不说,就连搞出了发豆芽的手艺,都只教给娘家人,而半点都不露给婆家人。这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别管这卖豆芽,最后挣的钱是多还是少,但到底是钱嘛。谁会和钱过不去,谁又会眼睁睁看着有钱赚,而不去赚。这手艺,学会了,可是一辈子的事,也是能挣一辈子钱的事。蒲苇不教给婆家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蒲苇到底有没有把婆家人给放在眼里啊!”
道东家的和道西家的,其实早就眼热了,不过是因为之前拖了蒲苇的福,赚了大钱,所以在隐忍罢了。现在一听别管钱多钱少,但这么发豆芽的手艺,是细水流长,一辈子能挣到钱的营生。她们不太清楚这一辈子下来,具体能赚多少,但是笨想,也知道那是相当了不得的。
她俩就全坐不住了。
这一日吃饭的时候,两人就提起了这事。
蒲苇是说过自己会给弟弟妹妹们准备吃的,但是她这不是给陈家交着钱嘛,所以到了陈家吃饭的点,该她的那一份,她肯定是不会落的。而且,也就吃饭的时候,难得人是最全乎的,也是方便联络感情的。
蒲苇真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那不用几天,陈家那边肯定就得有说法了。
言归正传,道东家的二人要提这事,就得有一个人来打头阵。道西家的是个精明的,示意道东家的是大儿媳,是她的大嫂,本来就该走在她前面,就由她先来开口。
道东家的辩不过道西家的,就同意了。但她毕竟得过蒲苇的好处,且很大,所以提起这事,也是尽量透着小心的。
“苇苇呐,给你提个事,你听听,看行不行。”
蒲苇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没回,只是点了点头。
道东家的就把事先想好的说辞,给拿了出来。
“我瞅着,蒲萍她们这豆芽卖得怪好的,每天也是早早就回来了,应该是不够卖。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可以去帮帮忙?我别的不说,力气够大,凡事都能搭上手。我也是闲着没事,看着你的妹妹们整天这样出出入入的,挺心动的,就想着也给自己挣个零花钱。你看,行不行?”
“不行!”蒲苇头也不抬,断然拒绝了。
如此不留情面,让道东家的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抖了抖唇,忍下那猛地蹿上心头的怒火,转眼去看道西家的。
道西家的这会儿心里其实有些打怵了。
因为,蒲苇面无表情的脸,显出了不悦。她是知道蒲苇的秘密的,她甚至猜测,那发豆芽的手艺,兴许又是哪位神官传授给蒲苇的。所以,不再热血上头的她,开始打起退堂鼓。
但道东家的都开始拿眼瞪她了,为了往后着想,道西家的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苇苇,我想大嫂的意思,就是这钱不挣白不挣。蒲萍他们人手不够,做的东西根本不够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能挣钱却不挣,也实在让人心疼。所以,大嫂就想帮把手。呵呵,实话说,我瞧着也有些眼热,也想帮把手呢。”
蒲苇猛地仰头,喝光了粥,就“砰”地一声,带了点力道,将碗往桌上砸了一下。
这一砸,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慌的。
蒲苇先是扫了一下这一桌的大人,才看向两位嫂子,冷下了声。
“你俩也不用多说,我知道你俩的意思。但话我放这里了,这发豆芽的手艺,就是属于蒲萍他们几个的,没其他人的份。你们别眼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
再说,现在摊子没正经铺开,所以显得不够卖。等摊子再铺开一点,就有可能卖不出去了。这卖豆芽,挣不了几个钱,就让这些可怜的姑娘,自己给自己挣点饭钱吧。我们啊,都别掺和。
你们没看,这事我后来基本都不插手了嘛。那辛苦卖的钱,也半点都没我的份!”
“啊?”道西家的诧异极了,“这……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你教她们的啊,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蒲苇却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也看了道西家的。
“你们错了,有些事,我做了,可以分文不取,但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大意就是,那事我做得心甘情愿,心里还能甜得跟蜜糖一样。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让我甘之如饴了,就能有你们的路了。”
道西家的猛地愣在了那里。
道东家的则两眼开始转圈圈,根本没听懂,又急得够呛。
“什么意思啊?苇苇,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啊。”
蒲苇笑笑,摇摇头,下了桌子。
身后,道东家的赶紧去问道西家的。但道西家的抿着唇,什么都没说,眼里透着深思。她再去看自家男人,也见他跟自己没什么两样,也迷糊得紧,就讨好地看着陈妈妈。
“妈,你听懂苇苇刚才说的话了吗?我怎么就是没听懂呢。”
陈妈妈笑了笑,摇了摇头。
罢了,就当是给两位儿媳一个教训吧。谁让她俩自作主张,也不和她打一声招呼,就在饭桌上开口管蒲苇要手艺。虽然两人没明着那么说吧,但明眼人,谁不知道那两人的心思。
现在蒲苇既然放了这话,那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记着小儿媳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呢,“谁对我好,那我就对谁好”。所以,她能给娘家人的,回头,自己好好待她,她自然也会给婆家人的。
*
因为这个发展,道东家的和道西家的非但歇了想学手艺的心思,反倒对蒲苇更显亲昵起来。
不是说道东家的脑子灵光了,终于把那话给悟出来了。而是,谁没几个朋友啊。道东家的不明白,找找朋友,所谓“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自然就能明白一些的。
那明白了,就得行动啊。否则干坐着,等蒲苇到“甘之如饴”的那一天,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那可是钱呐!
钱呐!
是啊,都是钱呐,钱呐!
蒲家村,蒲妈妈可不也正这么念叨着的嘛。
当着别人的面,突然被大姑娘给甩了一巴掌的她,肯定是怒不可遏的。当晚孩子们一个都没回来,她只会更气。
行啊,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回家,那就干脆别回来,正好给她省粮食了。
她也用不上他们!
他们更别指望她这个当妈的去接回他们。她就不信,大姑娘的婆家,能那么好心,一直忍着,给她的孩子吃吃喝喝。
想来顶多三五天的,就得把他们给赶出来。
然后三五天过去了,孩子们依旧没影,她就气哼哼地想,那就十天半个月吧。顶多再过这么些天,他们就得被赶出来。
谁家都不是菩萨,有那善心由着别人家的孩子来吃自家的粮的。
但这一次,十天半个月还没到,就传出她的孩子们,开始在外面卖豆芽了。
一开始她还不信,以为是别人跟她开玩笑的呢,但那人学得有模有样的,加上后来找她传这事的人越来越多,也就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哎呦,你以后可要享福喽。孩子们个个那么能干,小小年纪,又会发豆芽,又会卖豆芽,这以后得挣多少钱呐。我可告诉你,你们家的豆芽,那发出来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好得很呢,又香得很,得是这个!”
那来八卦的人竖起了大拇指,继续道,“都说那几个孩子能挣不少。你傻啊,怎么还干坐着不动,不把孩子们带回家呢?小心孩子们挣了钱,把拿钱都给了他们大姐。他们大姐可是嫁了人的,上头有婆婆管着呢。这钱落入她手里,不就相当于落入她婆婆手里。你再不抓点紧,这得亏多少钱呢。”
是啊,这得亏多少钱呢。
想想,这心里都会抽抽得疼呐。
可是,这让她哪里放得下脸,跑去大姑娘那婆家,把孩子给接回来啊。
她还等着大姑娘熬不住,领着孩子们回来,然后,她非得逼着对方,狠狠得向自己道歉不可呢。
只是,依旧是财帛动人心呐。
尤其蒲妈妈在听说二姑娘蒲萍来隔壁村子卖豆芽了,就赶紧跑了过去,鬼头鬼脑地躲在一边观看,眼见着那豆芽一把把地被抓走,而那毛票和硬币,则一张张、一个个地落入二姑娘的口袋,她在熬了一个晚上,熬得整个脑子都是毛票和硬币在那打转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刻意将自己收拾得邋里邋遢,又给自己脸上抹了点灰,次日一早,她就跑去小陈村,找蒲苇去了。
第43章
蒲妈妈打的牌子, 依旧是苦情攻略。到了陈家, 就开始哭, 道自己这些日子是多么的不容易,狠心的孩子啊,就这样扔下家里不能走路的爸,
和生病的妈就不管了……
Bb……
蒲苇很不耐烦听,对这位便宜老娘, 更是早就失去了耐性, 所以吼了一句“闭嘴”之后,她不客气地抓起这便宜老娘,
就给拽到了自己房里,又示意躲在屋里的蒲家弟弟妹妹们,先全部出去。
接下来,她要和便宜老娘撕破脸了。但是对于蒲萍他们来说,到底那是真正的亲妈,她还不想那撕破脸的场景被他们给看见,以后可能会让他们不成熟的心态发生病变。
等蒲萍他们都出去之后, 蒲苇就不客气了。
“你来做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蒲萍他们要是没赚到钱, 我估计你今天也不会来这一趟。
但我要跟你说清楚,蒲萍他们会发豆芽,那是我教的。我不会让他们教给别人,包括你。你也别想刺探他们的秘密,消停点, 好好做好你的家务事。
这样,她们发了豆芽,得了钱,我会给你三分之一的收入。而其他的,则全部由我保管,给她们交学费,买粮食买衣服什么的。
你要是同意呢,一会儿就把人给领回家去。你要是不同意呢,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不同意!”蒲妈妈自然是梗着脖子拒绝。她要的是全部的钱,三分之一,怎么能行!
“我的孩子,赚了钱,不得归我管?!”
“行,那你可以给我滚回去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妈,你竟然叫我滚!”说着,她一下手伸过来,就要点她的脑袋瓜。但蒲苇冷眼瞪过来,就把她给吓住了。
“哼,走就走!不过,那是我的孩子,我想带走就带走,你管不着。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你还能把手伸那么长,管起我这当妈的了?你可不是她们的妈!”
那都是她的孩子,等回去了,不还是她说什么,孩子们做什么?!
蒲苇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这隐隐带着得意的样子,就嗤笑。
“行,孩子们你也可以领回去,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就这样回去了,可是不会再发豆芽了。你真要对他们动手动脚,逼迫他们,我也给他们出过主意。那就是你敢,他们就一起把你给绑了。相信,他们那个多人,收拾你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你——反了天了!”蒲妈妈不可置信,“你这个不孝女,你竟然会教他们这些。我……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别唧唧歪歪了。”蒲苇粗暴地打断了她,“事实是,你现在根本拿我没办法。而你想要钱,那发豆芽的手艺,还是我教的,甚至你现在能吃上饭,也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屁都不是。现在,就这一条路,你同意,就轻轻松松拿到三分之一的钱;不同意,那就一毛钱都别想拿,把孩子们都给领回去吧。”
蒲妈妈说不出话来,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蒲苇干脆往床上一趟,气死人不偿命地扔下一句话。
“行,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好了,你再叫我。对了,我再跟你说一点,发豆芽,得需要大量的黄豆绿豆,要想最后能挣到钱,那黄豆、绿豆还不能买贵了。所以,蒲萍他们要想赚这个钱,还得靠我给他们弄来豆子。你不同意,我把豆子的货源一掐,你就是想尽办法逼蒲萍他们,也是一点招都没有的。”
说完,她把腿往另一条腿一挂,优哉游哉地抖起了二郎腿,嘴里还轻轻地哼起了歌。
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把蒲妈妈给气的呀,当场又哮喘发作,“咕咕”咳开。
蒲苇照旧没搭理,好像就是没了心肝。
蒲妈妈看着、想着,一点招都没有,却又从本质上想贪那钱,最后自然只能选择同意。
这时候,她还是心存侥幸的,那就是等时间长了,孩子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干着,她就不信自己摸不清那里面的弯弯绕绕。哪怕豆子的货源什么的,她兴许也能给破解了。
但这一切要是这么容易被破解,蒲苇还折腾个屁。
没让蒲萍他们马上回去,因为屋里豆芽都在发着呢,得把那些给解决了。而且,真回去了,条件不合格,怎么发豆芽。
蒲苇先是叫上泥瓦匠,也去给娘家造了一个类似的工作间。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才让蒲萍他们回去的。
那工作间,是紧挨着蒲萍她们的房间弄的,外头干脆就没给开门,所以要想进入,就只能先进入蒲萍他们的房间,也就是说,想进那小间,单单对蒲家人来说,就得经过至少两道门,两道门上,都给上了锁。
而对外人来说,则是要穿过蒲家院子,进了蒲家大门,再进那两道小门。
这稍微复杂的进入方式,按照当下的环境,基本上是能防住人了。
就连蒲妈妈,以后想进蒲萍她们的房间,估计只会越来越不容易。
反正,蒲苇把该做的都给做了,除了偶尔提供货源和长期管控金钱,基本就没她的事了。未来,等蒲妈妈适应了这种模式,又或许家里哪个孩子能硬气地站起来,管住蒲妈妈,那估计,连那钱,她也没必要管了。
眼下,蒲苇是终于可以松懈一下。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忙碌惯了,这猛地松懈,她还有点不习惯,忍不住就想找点事情做。她那工作间之前因为发豆芽,既要做到保密,又要保证避光,窗帘后来基本就没拉开过。现在,可算是可以拉开窗帘透透气了,她也可以进去,继续摆弄她的小玩意儿。
不过,她摆弄没多久,一下想起一个人——林小双!
似乎有一阵没见到这个人了。
就连她大早上出去打拳,似乎也只在“大病初愈”的那几天看到了她,后来就没见到她了。也是她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