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陈大队长被气得,差点都要吐血了。
他不由地在心里暗恨:这人,看他以后怎么收拾她。他是大队长,管着队里的活计,要收拾那人,以及那一家子,总能找到办法。
如此的想法,才勉强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偏头,他走到林小双面前,恶狠狠地质问:“昨晚上,是不是蒲苇帮你打陈武了?”
林小双自然是摇头。
陈大队长饱含深意地威胁,“说谎可不是好同志。林小双,你回答我之前,可得好好想一想。”
林小双冷笑,学蒲苇的口吻,讽刺,“就许陈武打我这么些年,我就不能打他一次?大队长,我们小两口的事,你以前没管,以后,也请不要多管闲事。”
嗬——
陈大队长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时候,这畏畏缩缩的陈武媳妇,突然有这胆子说这话了?她竟然还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透着恨意和不屑,这让人愤怒!
“不用我多管闲事,那你刚才跑来这里干嘛?”
“那是我婆婆想打我,这不是小两口的事,我不该来找你?!我要是被人欺负了,却什么都不该来找你,那你还当什么大队长,你不如直接退下来得了!”
“你——”
陈大队长气得猛地扬起了手,差点控制不住,那一巴掌就要甩下来。
这女人胆敢!
竟然冲他说这种话!
就是现在最有种的蒲苇,都没冲他这么说!
竟然敢叫他退下来!
他打不死她!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一巴掌,还真不能打。
最终,他只能阴鹜地看着她,冷笑地扔下一句——“你很好”,转身走了。
陈书记倒是没急着走,而是和陈武老娘沟通了一番,让她别随随便便打人,得了陈武老娘阴奉阳违的应好之后,他才走的。
还是那话,场面上的事,干部该做的做了,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暂时也只能做到如此。
干部一走,村里人倒是炸了锅,看着林小双,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般,议论纷纷。
谁能想到呢,这么一个公认的小陈村最窝囊的人,竟然会那么有种,对大队长说出让他退下来的话。
这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也让人慨叹连连。对于林小双,不少人倒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不起了。
至于陈大队长说要请公安,那其实也只是口头上威胁一下,最后到底是不了了之。
于陈武那边,却是苦不堪言了。
陈武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要没了,尤其,他竟然还被那一直被他给压得死死的媳妇儿给打了。打了之后,他还没处说理去,这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而且,他还隐隐感觉到那个受气包媳妇,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气焰上,也是在慢慢升高。不去找蒲苇学武的日子,她竟然忙里偷闲地自己在院子里摆弄了起来,往往入夜了,大家都睡下了,她还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不断练习,看得他这心里的阴霾,不由地一日比一日深。
媳妇这是不打算听话了,要开始反抗他了,这从她每日给他的端茶送水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而且,她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怕他了,他甩脸色、说话大声,她也不过是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由着他喝骂着。
这一局面,直至他重新下了地,都没好转。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一切的根由,就在蒲苇身上。要是没了蒲苇,一切就还是原来的样子,他还是原来的陈武,他的媳妇,还只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打骂都不会还口。甚至村里人见了他,也不会指指点点。
他被蒲苇打趴了那么多次,因为那个小女人,他的威严扫地不说,还受尽了嘲笑。蒲苇更像是一把剑一样地悬在他的头顶,让他连自己的媳妇都奈何不了。
暴躁的情绪,日夜积蓄,发泄不得,这让他恨毒了蒲苇。
所以,这么一个人,必须得除掉!
他想起了陈道南之前的媳妇儿——杨鹃儿,就是被人给除掉的。除掉之后,大家也只是说她是被淹死的,没有掀起别的多余的水花。那么,何不也那样除掉蒲苇呢?
他找上他的朋友陈毛根,提出了这个请求。
陈毛根下意识拒绝。
那蒲苇是谁啊,是村中女霸王,谁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去招惹那样的女霸王。
陈武干脆就道,“这个忙,你是不想帮忙也得帮!”
这就是威胁了!
陈毛根装着客套的脸,一下就变得铁青。
他其实早就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招惹了那陈道南的前头媳妇——杨鹃儿。
一开始,他和他的朋友们,听说那媳妇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成日里一副哭哭啼啼,对婆家很有怨言的样子,就起了心思。找机会帮她,还给她拿吃的,慢慢博取她的好感,想着趁着水到渠成的时候,成了好事。
但没想到,那杨鹃儿还挺精,活让他们帮着干了,东西也拿着吃了,也知道嘴上甜甜地叫着哥哥,可让他们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她却防得很。
一旦他们中的哪个有了那样的意图,她就会躲。用躲几天表示不同意,然后几天之后,就又跟没事人一样,享受着他们的帮助。
他没那么大的耐性,正好手头得了些东西,就把那东西下到了给她的吃食里,背着人,和她成了好事。
他料定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敢声张,只会吃这哑巴亏,所以做那事,有恃无恐。等她醒来,再用实在是喜欢她,想娶她,若是娶了她,肯定不会再让她这么受罪,必定日日让她吃饱喝足的好话哄着她,基本这女人就服帖了。
等他事后再和她多来几次,如果真的出什么事,那也只能是你情我愿的通a奸了,就更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最终,一切果真如他设想地发展着。
可他只是玩玩的,哪里会真的娶她。她和好几个男人暧昧,他垂涎她的身子,但其实心里又特看不上她。这样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娶来当媳妇?
所以杨鹃儿问他什么时候娶她,他肯定要往后推的,一直推到陈道南回来再说,又借口表示总得陈道南回来,和她打了离婚证明,他才能娶啊。不过事实是是等陈道南回来了,他也玩厌了,不再搭理她就是。
她一个被人玩的女人,哪里有脸再嚷嚷。即便嚷嚷了,他还不能狡辩?哪怕狡辩不成,推说是她先勾a引的他,把脏水全往她身上一泼,他能有什么事?!
但这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这是在偷情,还给搞出娃来,还拿娃逼着他赶紧娶她。他好话都给说尽了,甚至都给了她钱,让她想办法把孩子给弄没了,她都没照着做。
那一日天刚蒙蒙亮,她抱着一盆衣服,就跑来找他,说她婆婆发现她怀孕了,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逼着他赶紧给她一个交待。
他吓了一大跳,立刻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确认她并没有向她婆婆说出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才松了一口气,哄着她,让她按照原计划先去把衣服洗了,他再想想办法。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女人已经脱离他的预想,再留下去,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尤其有了娃,他是真的想甩都甩不干净。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他起了杀意。再去小河边找她的时候,他左看右看见没人,就找了机会强行将会致人昏迷的药给她灌了下去,然后把她给按在了河里。
药效发作得没那么快,她有过挣扎。不过她的力气就那么点,他使使劲,就将她给压下了。等确认她真的没了呼吸之后,他立刻就往家跑。
可跑了没多远,就被突然跳出来的陈武给拦下了。
“我可都看见了!”那人笑着,那份恶意,让他当时就知道要完了。
他那会儿刚杀了人,也是慌,看着陈武,脑袋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武嘴上和他继续称兄道弟着,说这件事,肯定会替他瞒着。
他当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就麻木地道了谢,晕晕乎乎地跑回了家。
后来,杨鹃儿被发现死亡的那几天,陈武的确对外一个字都没提他,的确够哥儿们。
但他没有松口气,因为冷静下来的他知道,陈武这人不是个玩意儿,陈武现在不说,以后却不知道会想什么招在那等着他。
果然,此后他就陷入了陈武的不断敲诈中。
陈武在他这儿混吃混喝且不说,还经常管他借钱,但那钱说的好听,是“借”,只是一借走,却是从来不还的。很多事上,他还必须得顺着陈武,跟着他的指示走,俨然让自己成了陈武的小弟。
为这,不知道暗地里被哥几个给笑了多少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帮了陈武多少的忙,又帮他背了多少的黑锅。
总之,这样的日子,他是过得一天比一天窝囊,一天比一天憋气,也把自己搞得是一天比一天穷。
现在,陈武竟然要逼着他再去杀人?!
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他强压心头的怒火,尽量冷静地劝说。
“陈道南现在很了不得,是英雄,无论是部队还是公社那头,都很重视他。他的媳妇儿,我怎么能下手?这要是被发现了,我肯定要被枪毙的。再说了,那蒲苇武力值那么高,我根本就对付不了她。”
“得了吧。”陈武睁大了那一双遍布血丝,犹如困兽的眼,“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这里有好东西。你把那东西给蒲苇喝下去,她就算壮得跟头牛一样,那也得软下来。到时候把她推到河里,别人猜测她是自杀,还是不小心掉水里淹死的,那就没你的事了。”
陈毛根咬牙,“我和她根本就不熟,我怎么让她喝下那东西!”
陈武就嘿嘿一笑,“我想你这么聪明,肯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陈毛根怒,“我有个狗屁的办法!”
陈武立刻拉下脸,“这我不管,总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帮我把她给解决了。否则,我就把你当初对杨鹃儿做的事给捅出来!”
陈毛根立刻捏紧了拳头,脑子里的神经突突地刺疼。
“兄弟,你这就不讲究了,这一年多,我对你,可是够意思的。你这样逼我,合适吗?”
陈武想了想,就放软了口气,开始诉苦,“兄弟,不是我不够意思,而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那个蒲苇欺人太甚,逼得我家都要不成家了。而且,我也是有在护着你的。让你赶紧去做,也是想趁着那陈道南没回来,收拾蒲苇也方便。否则,那陈道南到底当过兵,他要是回来了,我怕你不好下手啊。兄弟,你看,哥真的有在替你着想的啊。”
说着,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陈毛根的肩膀,一副真的有在替他考虑的样子。
可陈毛根想的是:狗屁!你要真的替我着想,你就不会让我做这事!
让他去干掉蒲苇,不如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干掉眼前这个人。
他这次要真是按照这人说的,去干掉了蒲苇,那下次,这人再让他去杀人,他能不答应?
他只会被这个人给逼着,越陷越深,然后一辈子,都得给这人当牛做马。不小心,事发了,他还会被抓去枪毙。可这人完全可以把事情都给推脱得一干二净,照旧潇潇洒洒地过好日子。
对这个人,他其实是忍了很久了。
被这人给敲诈得很了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动过杀心,但理智回笼,就又把那心思给压了下来。但现在看,已经是到了他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
他心念急转,面上继续装作为难。
“三天时间还是太紧了,你再多给我几天时间吧。蒲苇不好对付,我和她基本就没有联系,这怎么把她给哄骗出来,再喂她喝下那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想出来的。”
陈武没好气,“我刚和你说了,陈道南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越早把她除掉,对你就越有利。这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而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得抓紧。”
陈毛根皱了皱眉,故作思考,半晌,才咬咬牙道,“行吧。但是,武哥,有件事,我们可得说清楚了。这次的事,可是大事,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要是替你把这事给做了,那我们俩之间,可就不再有任何事。那杨鹃儿的事,就彻底让它过去,你同不同意?”
陈武目光闪了闪,就点了点头,“行,可以。”
陈毛根故作郑重,“那你发个誓。”
因为只有装得越认真,才能越像是那么一回事,才越能糊弄住人。
陈武就嘿嘿一笑,“你这人,还挺多事。行吧,发誓就发誓。”
说完,他还真发了一个毒誓。
但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杨鹃儿是过去了,可以不提,但你后杀的蒲苇,就不是个事了?到头来,你不是还得落到老子的手上?
他心里得意,心里自然就松懈了。
陈毛根装作松了一口气之后,就立刻以自己对蒲苇不熟悉为由,拉住陈武,表示要向他好好打听打听,这样,他才能尽快想出法子来对付他。
陈武看他挺上趟,心里高兴,也是想着蒲苇越早被干掉,他也可以越早随心所欲地揍媳妇,所以立刻就留了下来,和他说起了蒲苇的事。
他又是好酒的。男人之间聊着聊着,转移到酒桌上,那就是很自然的事。而喝着喝着,黄酒下肚,脑子开始迷糊,最终他喝的黄酒里是不是掺了点别的,他又哪里分辨得出来。
陈毛根见他已经昏死在酒桌上,就小心地将他往稻草屋一扶,随手将他扔在了稻草上,又拿其它的稻草给他遮了遮身子,就出去把门一关,再特意落了锁,重新去找了他的朋友。
有恃无恐之下,他也是胆大,出去找了两位狐朋狗友,招到家里,继续喝起了酒。等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把两位朋友给送走。
为的,就是给自己洗脱罪责,以免陈武被发现死亡后,大家怀疑到他的头上。
等到夜色深沉,他先出去悄悄摸了一趟路,确认通往河边的路上没有人走动,他就赶紧返回稻草屋,将那陈武给背了出来,一路背到了河边。
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他刻意多留了心眼,确定周围是真的没人了,就特干脆地将陈武给推到了河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给陈武下的药不够,还是下药的时间有些久了,药效有些失去效力,又或者河水太冷,刺激到了陈武,陈武分明落水之后沉了下去,他蹲在一边,也开始松了一口气地开始笑了,却听得“咕噜咕噜”的,在一阵冒泡之后,陈武猛地冒了出来,那双手拼命扑棱的样子,明显是想往河边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