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李镇沉稳的语气让周迦再次转过视线。
*
员工工作区，人很多，尤其是客服部，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人人都低着头说话，根本就看不见她们的表情。李镇和方应文站在出入口，一时不知道从何入手，几个女员工从身边走过，撞了下李镇的肩膀。
“别站在这儿挡路！”
李镇看了眼自己的肩膀。
周迦从后面走过来，指了指她们办公桌的隔板。
李镇捏住手里的“黑米”，走过去，手指在隔板上擦过，不留痕迹，继续走向下一台桌子，换个视角粘上。方应文也按着李镇的法子，将“黑米”粘在办公桌隔板上。
有正在休息的员工，看到方应文经过自己桌子的时候，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方应文立慌了起来：“我、我没干什么！”
周围的员工都看了过去。
有几个问怎么了？
男员工说：“这家伙在这儿不知道看什么！跟贼似得！”
“谁他妈贼了？你——”
李镇走过去，抓住方应文的胳膊，对那位男员工说：“不好意思，我们是电脑维修工，来这儿检查下。”
方应文被李镇的力气掐的噤了声，他红着脸看他。
男员工半信半疑。
李镇掏出自己伪作的电脑城技术员工工作牌给他看了眼。男员工这才松开方应文的胳膊，“你检查个电脑你四处看什么？！”
李镇捏了捏方应文的胳膊，示意他快点说话。
“我就是 ......看美女啊。”方应文贱笑了几声。
周围有几个员工笑了几声。
李镇松开他胳膊，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周迦坐在茶水间那里喝着速溶咖啡，时不时会抬起头看向客服部那边情况。
李镇经过茶水间这边的隔窗，手指贴过隔窗边缘木头上时，周迦的视线落在他手腕的手表上，表带附近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镇抬起头看到她。
她放下咖啡，低下头，翻阅膝盖上的女性杂志。
李镇走到茶水间入口，看了眼里面，又很快走开。他搓了下手指头，然后缓缓握成拳头，又缓缓张开，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过了一两个小时左右，检查了整个销售部以及客服部、行政区几个大位置之后，李镇发现了几个监控的死角，靠这些死角完全有可能到机房那儿，只是，到了机房门口是肯定会被发现的，那么是怎么进去的呢？
回到郭总办公室。
周迦坐在沙发上，正在涂指甲油。李镇站在一边，迟疑着，最后放下东西，坐到沙发上，离周迦有点距离，倒是方应文，直接靠着周迦坐着，眼睛色眯眯的盯着人家。
“郭老板，接下来，我会全天监控，你只需要准备一笔钱放进去就可以。”
郭伟来来回回走着：“这不会再被盗吧？”
李镇看了眼手机上的新信息，他准备回答时，方应文抢着说了：“郭老板，我们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要知道，我们可干过很多这类事情了。”
李镇皱了下眉头，这家伙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吗？
周迦放下指甲油瓶，盖好。她对着指甲吹着气，抬头，“郭伟，我先说好，到时候再出问题，我不可能再替你兜着。”
郭老板犹犹豫豫着，正想说再考虑考虑的话，李镇站起身，说：“郭老板，我保证会做好。”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方应文还坐那儿盯着周迦看，丝毫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环境中，他伸过手，用帽子使劲对着他的脸扇了下。
方应文叫了一声。
“走了。”李镇回头，对郭老板微微颔首示意，“有事我会再来。”
他走出这层楼，坐着电梯下去的时候，方应文在后面说：“李镇，你看见了没有啊？那女人，一直晃着脚腕，搞得老子眼睛都花了。”
李镇低头删掉了那条短信，收起手机。
回到家，晚上九点多，走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偶尔回来的住户经过。
敲门声响起。
李镇在卫生间里冲澡，听到声音，只穿着大裤衩去开门，经过电脑，顺便把监控画面关了。
周迦站在门口，微微侧过脸，低着头，头发被捋到耳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
李镇愣住。
“我能再进去吗？”周迦问。
再？
李镇喉结紧了紧。
第6章 06
06.
周迦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然后握住。
面前的男生紧张的好像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潮湿的身体，滴水的发梢。
她舔了舔嘴唇，说：“我能进去吗？”她说的时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精瘦的腹部隐隐约约有腹肌的痕迹，随着呼吸的动作，腹部起伏着，湿漉漉的上半身，水顺着皮肤慢慢往下滑。
李镇下颚动了动，后退了两步，侧过身子，算是答案。
周迦收起视线，进屋的时候，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她回头，看他：“你洗好了吗？”
李镇正在扯有点松的裤子，她突然发问，他愣了几秒后才回：“洗好了。”说完，他去找了个T恤套上，动作拉扯着腹部，周迦收回视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镇紧张，不会主动开口，坐在电脑桌前，自顾自地操作着电脑，时不时的会注意坐在窗户边的周迦。
周迦靠窗坐着，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拿起窗台上的仙人掌，问：“你今年多大？”
她低着头，盯着仙人掌看。
李镇关掉代码页，喝了一口凉水。
“二十三。”还差几个月而已。
周迦笑了一声，“才二十三岁，你就做这些事情？”她端着仙人掌，抬起头，看向他，看向他面前的电脑，“你在大学里就开始做这些了吗？为什么不去那些大公司？”
李镇弓着背，脖子前伸，看着电脑上那些一大串的英文数字符号。
“那些地方不够自由。”
“你是那种想要自由的人吗？”
周迦起身，将仙人掌放回窗台上。她来到他身后，他的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为上次的事情道谢，那就不用了。”
周迦眯着眼睛看了眼他的电脑，什么都看不懂。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她说着，俯下身，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他电脑键盘里，里面什么脏东西都没有，没想到弄得还挺干净，除了电脑桌靠墙那里面的一块电线区域都是灰尘。
李镇回头，毫无准备地撞上她的眼睛。
一双棕色的眼睛，双眼皮，睫毛有点长且翘，眼角附近有痣。
李镇别过脸，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控制不住的敲着桌面。他说：“什么事情？”
周迦站直身子，双手放在身后。
“郭伟账户里的那笔钱，你帮我清空了。”
李镇转过身，盯着她：“那我呢？”
他皱着眉，眼底一片黑，看不清情绪。
“我给你一笔钱。”
“你这是要我砸我自己的生意！”
李镇起身，捋了下额前的头发，从前捋到后。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看着周迦：“我的客户链都在一起，断掉一个，后面的路就难走，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周迦靠着桌子站着，“所以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她目光淡淡，唇角从头到尾就没放下过，一直上扬。
李镇不明白她这到底什么意思。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你给我的钱，补不上我花时间建立起来的客户链。”
“郭伟那种人算哪门子的客户链？你怎么不把我放进你的客户链？”周迦唇角变平了，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她接着说：“郭伟下来，那个位置我可以争取，你的客户链不会断。”
李镇明白了。
他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迦，几秒后，他说：“小姐，你有原则吗？有底线吗？”
周迦愣了两秒，缓缓挺直背，站直。这句话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刺到她这儿来了。她看了眼李镇，视线飘到自己的尖头鞋上。
话说出口后，李镇就后悔了，后悔得面无表情。他双手揣进自己的裤兜里握着拳发抖。
一种焦躁的症状正在控制着他。
他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周迦脚步带风，开门离开了这里。
一个被男人包养的女人，能有什么原则和底线？开玩笑吗？
周迦下楼撞上了个女人，那女人一开始没生气，可看见周迦的脸后，破口大骂：“眼睛长哪里去了？！要死咯是不是？！”
李镇听到声音，跑了出去，站在楼梯道看着周迦跑了下去。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的敲击着他敏感的听觉。
真糟糕。
他可真糟糕。
他怎么能那么说？
李镇回了屋锁上门，坐到电脑面前，打开周迦的监控。
周迦进了门，踢掉鞋子，光着脚在屋内走来走去，之后开了电视，翻了翻抽屉，拿出支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咬着那支烟胡乱地踢着脚，一会儿又躺又坐的。
李镇抹了把自己的嘴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周迦将咬的湿漉漉的烟放进抽屉的角落里。
他闭了闭眼睛，关掉周迦的监控，换到财务公司的监控。他想，既然周迦要做他的客户链，那就试一次吧，清空郭伟的账户，找出之前盗钱的人，让他继续做这一次的“替死鬼”。
跟他想的一样，到了半夜，那个人果然动了财务公司的网络服务器，找不到他的地点，只能逼他出来，李镇拦截了不正常的流量，接着，打开公司所有的监控器，包括机房。公司里某个角落里的确是亮着的，电脑的灯光，在销售部。
李镇将画面调清晰了些，发现那个办公桌上面的名字是周迦的名字，而坐在那儿的人不是周迦。
他眉头一蹙，手指速度放快——公司的灯亮了，借着灯亮起的一瞬间，坐在那儿的人抬起头的一瞬间，屏幕瞬间截图，一瞬间结束之后，灯又灭了。
只是灯亮了灭了而已。
电脑正常运行。
那么，这个时候，电脑里的那笔钱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的拨入账户管理分时系统是建立在DEC20电脑运行TOPS系统基础上的，如果动作够快，趁异常处理程序还未被激活，你就能Control+C跳出用户程序，进入一个终端对话，这时你就有权对当前账户做些有趣的事了，比如运行Kermit文件传输协议。（①）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带出郭伟的那笔钱后，那个偷偷摸摸的家伙也就离开了公司。
李镇打开自己的账户，上面“凭空”多了一笔不菲的钱，看着这些数字，迎面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疲劳感。在今日，他违反自己坚持的原则和底线，因为周迦——不，应该说是满足自己对周迦的私欲，也满足了自己，说到底还是自己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灰色地带的东西本身就亦正亦邪。
李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起身去冰箱那边拿了一瓶瓶装牛奶，坐在电脑面前喝了几大口后，他重新打开周迦的监控。
已经十二点多了。
周迦躺在床上做瑜伽，类似“猫式伸展”，弓背、翘臀的，穿着性感类的睡裙，若隐若现。李镇定定地看了几秒，喉结紧了几分，而后，转过脸看向窗台上的仙人掌，喝了一口牛奶。
李镇进了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
外面，没有月亮了。
七月份，天气越来越热了。
李镇看向监控，周迦还在做瑜伽，只不过换了个姿势了。
他擦了擦脸，出门右转下楼左转，停在周迦家门口。
一个深夜，他敲响了她的门。
他能想象出周迦听到敲门声后是什么反应，甚至可能，不，是绝对，绝对会穿着那件睡衣出来开门。
门开了，事实证明，周迦的的确确穿着那件若隐若现的睡裙开了门。
他站在外面，她站在里面。
李镇局促不安的表情让周迦起了一丁点的兴趣，但很快就散了。她站在门后面，只露出头，问：“什么事？”
他舔了舔口腔内壁，视线没有固定的位置，一下子在周迦身上，一下子在地面上，一下子在自己的脚上......
“郭伟的钱，你要吗？”他低着头，问。
第7章 07
07.
周迦微微一怔。
“你 .......”她舔了舔嘴唇，“你已经拿走了吗？”
室内的灯光照到外面，照的他那张脸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她面前，真奇怪，居然比之前见到的几次都要清楚。他的脸上有痘痘、鼻子有白头粉刺，眉毛杂乱，眉宇间的毛孔比脸上其他的部位要粗很多，黑眼圈很重，重的眼皮好像从没有轻松地抬起过。
周迦转过身，双手抱胸扣紧自己的衣服。
“你进来把门关上。”周迦走到卧室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介意的话，你先看看有没有人看到，再决定要不要进来吧。”
她对他的那句话记得很清楚呢。
李镇站在门外，绷了绷脸，直接进了屋，关上门。
周迦在卧室里换衣服，听到关门的声音，说：“把门反锁好。”
李镇又是一阵气息不稳，用力扯上反锁门链。
周迦扣上最后两粒扣子，出来，挑着眉看他：“生气？”
李镇转过身来，没吭声。
她看了看他的表情，觉得没什么，就倒了杯橙汁给他，指着沙发，“坐下吧。”
李镇端着橙汁，每一步都似乎很小心，连走到沙发那边也是如此，轻轻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周迦自己倒了杯开水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