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的相处，楚惊鸿明白，秦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所有的行动，其实都没有逃出秦天的掌心，然而，他却从不干涉，只是在必要时，默默的助她。
有了秦天的日子，一切都不算太糟，她再也不是孤军奋战。
秦天只是轻柔的帮她抚平了发丝，她这不平的心绪，便渐渐在温暖的怀抱里安稳了下来……
夜色已深，楚惊鸿没有听从秦天的劝告，一直都不肯休息。
没有听到柔妃平安的消息，她没法入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到了亥时三刻，玉露琼浆回来了，将柔妃先行安置在长公主府。
楚惊鸿猛地起身，这一口气始终吊着，终于松了下去一般，一时惊愤交加的她，险些站立不稳……
而秦天却始终将她稳稳的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叹了口气，柔道：“你身子一直不好，这几日又这样劳累，我陪你去长公主府吧。”
楚惊鸿眉头轻蹙，想着柔妃一直对皇后和摄政王抵触的很，刚想摇头拒绝，那边秦天便贴心的开口道：“我会在府外，静悄悄的等你。”
这一次，楚惊鸿倒是没有拒绝。
眼下她算是彻底得罪了百里家，百里坚秉那个老头，是不会放过她的。她现下有了身孕，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一路无话，等到了长公主府门口，玉露才轻声禀告道：“百里坚秉老奸巨猾，非要等着百里名扬无事了，才肯交出柔妃娘娘。”
楚惊鸿已然料到了这一点，正要推开门去见柔妃的时候，玉露又伸手拦住了她，“公主，柔妃娘娘……”
玉露脸色微沉，踌躇须臾，才左支右绌的小声开口：“柔妃娘娘似有被人侵‘犯过的痕迹，不过还未酿成大祸，您要有心理准备。”
楚惊鸿脸色一白，抓紧了玉露的手，滞怒道：“是百里坚秉？”
玉露摇了摇头，“那老爷子哪还有这种精力，是北门一璇手下的亲卫，不过许是担心闹出大事，并未……”
玉露不忍再说，楚惊鸿握紧了拳头，也没有多问。
站在门口，楚惊鸿长吁了一口气，踟蹰须臾，终究是推开了门。
里面的柔妃还未整理好妆容，穿了一身普通至极的烟白色麻布衣衫，脸上一片青紫痕迹，发丝凌乱，她一动不动的顿在那里，双目呆滞无神。
见到这个情形，楚惊鸿哪里还会出声埋怨。她心疼的蹲了下去，将柔妃从地上扶了起来，帮她整理好皱乱的衣衫，轻声抚慰道：“你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日本宫叫人给你梳洗一番，再带你入宫去见皇兄吧。”
柔妃怔了怔，抬眸处，眼角腥红一片，“你会不会怪我，乱了你全盘计划？”
楚惊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怪你，你别想太多。”
柔妃满面怆然，半响才缓缓开口：“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派人来救我。”
楚惊鸿双拳握紧，末了，才缓缓开口：“一家人，不必如此。百里家早有谋反之心，本宫当初叫你去江息谷，一来，是因为那妙缘师父仁心妙手，定能保你无虞。二来，是为了让你避开宫廷内乱，担心殃及与你。”
柔妃眼神不定，似乎并未认真去听楚惊鸿的解释，反而是自顾自的呢喃道：“皇贵妃……宫中新来的皇贵妃，听说才十五岁，琼姿花貌、香娇玉嫩，颇得皇上宠爱。”
楚惊鸿深吸了一口气，轻嗤道：“原来北门一璇就是用这样的计策，来引你出谷，威胁本宫的。北门一梦和皇兄的联姻，是为了整个大楚，她是齐国人，纵然位分再高，将来的孩子，也不可能位及中宫。而你，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
柔妃眸中有水光流转，在楚惊鸿的面前，她始终都没有哭出声来。
虽然这话柔妃本该明白，可是楚惊鸿还是出言提醒道：“皇兄不比平凡人家的男子，他是帝王，他注定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从前有皇后娘娘，现下有皇贵妃，将来朝局稳定，还有会新人，你总是如此，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柔妃呆愣许久，抬眸望向了楚惊鸿，在楚惊鸿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冲过去紧抓着楚惊鸿的手臂，央求道：“惊鸿，惊鸿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被人欺负，我没有对不住你皇兄，今夜之事，你答应我，不要告诉他，啊？”
楚惊鸿长叹一口气，望着她那近乎积愤的脸，终究还是扯出一丝笑意，轻声安慰道：“好，本宫不会说。”
说罢，楚惊鸿轻缓的拿开了她的手，正要推门，柔妃却又癫狂似得拦在她跟前，“不，你发誓，你发誓你此生都不会将此事告知你皇兄，否则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
楚惊鸿双眼微微阖目，神情倦怠，叹息道：“好，本宫发誓，绝不会将此事告知皇兄，你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仅此而已。”
柔妃这才咽了一口唾沫，整个人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楚惊鸿冲着外面的玉露吩咐道：“派人来伺候柔妃娘娘沐浴。”
谁知道，就是这样一句话，还是让柔妃舒缓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她抓狂的开口：“不必，准备浴桶，我自己来就好。另外，准备点冰块，消消肿。”
楚惊鸿深蹙眉头，冲着玉露点了点头。
回摄政王府的路上，楚惊鸿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天什么时候将她抱回了房里，她都没有丝毫印象。
这一夜，倒是好眠。
只是翌日一早，早膳还未用完，宫里头便来人，是楚惊河召她入宫。
今个一大早的，楚惊鸿已经让玉露把柔妃送回了宫里。
她和楚惊河自从那一日争执之后，便一直避而不见。这一次，恐怕不得不进宫，解释一番柔妃的事了。
临行之前，她老老实实的喝了安胎药，可是这几日，却总还是觉得疲乏的很。
玉露在一旁小声道：“公主这几日身体欠佳，琼浆已经进宫回了皇上，莫不如，咱们不去可好？”
楚惊鸿摇了摇头，叹息道：“在皇兄眼里，除了国与家，便是柔妃最重要。既然本宫跟此事有了牵连，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宫跟他解释一番的。”
说到这里，楚惊鸿勉强打起精神，叹口气道：“无碍，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给本宫梳妆吧。”
不知为何，楚惊鸿进宫之前，右眼皮总是跳的厉害。
她强撑起精神，缓步去了养心殿。
彼时，柔妃梨花带雨，眉目清浅，好不伤心。
而楚惊河一直抱着她，安慰着她，见楚惊鸿进来行礼，楚惊河亦是深皱了眉头，淡淡开口：“你先起来吧。”
这个语气，太过于疏离。
从小到大，楚惊河向来宠溺楚惊鸿，何尝有这样的神情？
楚惊鸿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心下也是一直不满的，见到楚惊河这样，整个人表情更是淡漠无比，冷淡开口：“不知皇兄召皇妹进宫，所为何事？”
楚惊河眸色阴沉，一步步的逼近楚惊鸿，冷声质问：“朕问你，为何拖延救柔妃的时辰？害她被齐国士兵欺负？”
听到这话，楚惊鸿惊诧莫名，转过头凌厉的看向了柔妃。
而柔妃此刻，眸色先是一闪，随后更是帮腔呜咽道：“惊鸿，本宫知道你向来以大局为重，你放心，这事情本宫不会怪你的。”
楚惊鸿如遭雷击，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看向了柔妃……
第45章 第045章 大型撕逼现场中
柔妃心里一突, 似被楚惊鸿凌厉的眼神吓到，她干笑了一声，哑声开口：“惊鸿, 你不必这样看我, 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楚惊鸿不怒反笑, 冲着柔妃一字一顿的开口：“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说话, 本宫或许还可以原谅你。”
柔妃握紧了双拳, 眸中隐隐有寒光闪过, 楚惊鸿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她？
然而转瞬，柔妃便恢复了那副柔弱不堪的神情，她缓步走到了楚惊河的面前, 楚楚可怜的开口：“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惊鸿，臣妾真的不知……”
楚惊鸿眼眶微微有水光划过，她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做错了。柔妃是恨她的吧，好端端的将她送到了江息谷吃苦，也正是这段时间, 皇上又迎回了一个年轻美貌的皇贵妃。她诞下皇子，未出月就回程，偏偏又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所有的所有，柔妃怕是都把账算到她的头上了。故而, 她昨夜才会那般激动的叫她发誓！
如果时间还能重来，她还是会让柔妃去江息谷，因为明知危险的到来，即便是柔妃恨她，她也要让楚家唯一的血脉，离开都城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的良苦用心，旁人不懂。
楚惊河只顾着安慰怀里的佳人，全程都没有注意到楚惊鸿那伤怀的目光。
楚惊河本以为，楚惊鸿进宫之后，会跟他解释一番。哪怕她说，她是因为生了他的气才如此，楚惊河都认了。
可惜，楚惊鸿让他失望了，全程，她都是那般强硬，对待柔妃的态度，也不同于往日了……
“惊鸿，你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楚惊河板着脸孔，出声训斥。
楚惊鸿轻哼了一声，除了失落，更多的是失望吧。
先帝子嗣稀薄，先皇后膝下也唯有这么一个嫡子。可是他是非不分，用人不善，如今居然连一个女人都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楚惊鸿竟然连半分都没有去反驳楚惊河，她眼眸渐冷，冲着楚惊河一字一顿的开口：“好啊，既然皇兄认为臣妹过分的话，那就姑且算臣妹过分吧，今日召臣妹进宫，是打算如何处置臣妹？”
柔妃怔了怔，一脸惊诧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这还是她认识的楚惊鸿吗？
柔妃自小陪着楚惊河长大，自然也是看着楚惊鸿长大的。楚惊鸿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清楚的很。从前先皇后弄丢了一个名贵的玉镯，冤枉楚惊鸿是楚惊鸿拿走弄丢的。
她被冤枉之后，死不承认，硬生生出口顶撞了先皇后，因为这事，还被先帝罚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可是如今，她虽然话中语调有些阴阳怪气，但却丝毫没有反驳，便承认了这回事。柔妃本以为，她还需要多费一些口舌。
现下，竟然全然用不着了……
楚惊河亦是有些吃惊，他吃惊的是，楚惊鸿明明做错了事情，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惊鸿，这就是你跟皇兄认错的态度吗？”楚惊河冷冷开口。
楚惊鸿脸色凛然，冷笑开口：“那皇兄还以为，臣妹该如何？跪下来痛哭流涕，给那个满口胡言、挑拨离间，心机深沉的女人道歉不成？”
听到这话，柔妃怔了怔。她心底冷笑一声，果然，楚惊鸿果然不是那随便承认“错处”的人，只不过如今长大了，比从前难对付了，还知道以退为进了。
柔妃神色郑重，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满脸的泪水，妆容都哭花了……
“惊鸿，我自知身份卑微，向来不得你喜欢，可你也用不着这样贬损我。你让我去江息谷那样偏僻的地方吃苦，我认了，我在北门一璇的手里受尽折磨，我也认了。不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后来回心转意，我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
楚惊鸿冷冷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竟然越来越深，从前这么多年，楚惊鸿竟然从未看出，柔妃还有这样的心计！
楚惊鸿不由得想起秦天说过的话，看来这么多年，外面那些不利于皇后的传言，都未必是真的。
皇后那样活泼真实的女人，怎么可能玩的过她？
楚惊鸿的神情，让柔妃心里有些没底。然而，她还是呜咽出声道：“我知道，你最近跟摄政王交好，在你的心里，皇后娘娘才是最适合待在皇上身边的女人吧。而我，一个低贱的婢女，从来都不配。”
若是在从前，柔妃说出这样的话，楚惊河只会摆摆手，说惊鸿跟在秦天跟前，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不会如此。
可是，现下楚惊河知道她竟然私下扣留了百里家的地契，不仅如此，就连天信营，都渗透进了秦天的人。
他们可是亲兄妹，可现如今，楚惊鸿的心，竟然偏向了秦天那边！
这是楚惊河绝对不允许的！
想到这里，楚惊河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到了最后，他甚至摔了案桌上的砚台，冲着楚惊鸿咬牙开口：“惊鸿，给柔妃道歉。”
楚惊河只觉得，楚惊鸿到底是他的妹妹，犯了多大的错，还是可以改正的。想到她对自己的牺牲，楚惊河还是说不出重话，只要她肯妥协，道个歉，他就权当这事过去了……
然而，他想错了，楚惊鸿从来便不是这样的人！
楚惊鸿嗤笑一声，望向柔妃的眼神里，尽是讽刺，“她自己都说自己不配了，我又为何要道歉？”
柔妃见状，只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上前小心的拽了拽楚惊河的衣袖，委屈的开口：“皇上，不用了，我没事的。”
楚惊河哪里受得了让柔妃受这样的委屈，柔妃越是如此，楚惊河的心里便越发的难受。
他握紧了柔妃的手，望向楚惊鸿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冷。
“惊鸿，你若是道歉的话，朕还可以网开一面，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皇兄还想对臣妹用刑不成？”楚惊鸿打断了他的话。
楚惊鸿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楚惊河的面前，眼神倨傲，没有半分让步。
“你放肆。”楚惊河近乎于嘶吼。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对楚惊鸿如此！
从小到大，这也是楚惊鸿第一次，忤逆楚惊河！
“臣妹没有做过的事情，不会道歉。至于柔妃娘娘说感谢的话，本宫接受了，你也要明白，本宫原本设好的局，就等着百里坚秉往里跳，偏偏因为你，不仅没能控制百里名扬，还打乱了全盘计划。你是该感谢本宫，若不是念及你是皇兄挚爱，是离殇的生母，你以为，本宫会容许你在这里陷害本宫？”楚惊鸿声色俱厉，并没有因为楚惊河的冤枉而伤心，也并没有因为天子的怒气而有一丝惧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