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那里,语气不缓不急,短短几句话,便不怒自威。
这番话出口,就连楚惊河都是愣住了,他也转头看向了柔妃,心中略微有些犹疑。
柔妃脸色越来越白,眼角也不再有眼泪流淌,她呆愣的看着楚惊鸿,许久,才出声道:“你什么意思?”
“本宫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你到底做过什么你心里也明白。你不必害怕,不论是你昨夜有没有逼着本宫发誓,那样的事情,本宫都不会跟任何人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楚惊鸿会任你宰割。”楚惊鸿缓缓逼近柔妃,说出的话,更是越发的凌厉。
“本宫是大楚的长公主,是大楚皇室的血脉,尊贵无比,本宫不反驳你,不是怕了你,是不屑与你这等低贱之人辩驳分毫。你在后宫专宠多年,手段自是本宫比不过的。你从前陷害了谁,对付了谁,本宫都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但是你若想爬到本宫的头顶上,那是绝无可能的。”
柔妃一步步后退,论手段论心机,她自认从未输过。她本以为,就楚惊鸿这般被先皇后从小护在手心里的温室花朵,根本过不了她手下三招。
但是偏偏,她输了,体无完肤!
见柔妃终于收起了柔弱的眼泪,楚惊鸿反倒是笑了,“这样才对,一个女人,总是拿虚伪的眼泪去迎合男人,总有一天,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你如今有了皇子,母凭子贵,该昂起你的头颅,少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别让离殇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受人诟病。”
说罢,楚惊鸿只觉得多呼吸一分这养心殿的空气,都让人不舒服。
她甩袖转身,连看都未看楚惊河一眼,便已快步走到了门口。
“你给朕站住。”
楚惊河终于发话,他亦是疾步走到了楚惊鸿的面前,躁怒开口:“在摄政王府待了段时日,连规矩都不懂了是吗?”
柔妃深吸了一口气,见楚惊河如此,她自觉还有些胜算。
然而下一秒,楚惊河却是连看都未看她,便漠然开口:“柔妃,你先出去,朕要和惊鸿单独说话。”
单独?
柔妃脸色一白,眼神惊惶不定。
楚惊鸿方才所言,已然让她心慌。若是兄妹两单独说话,怕是对她不利。
她正要开口,谁知楚惊河竟然惊吼出声:“朕要你滚出去,你听不见是不是?”
第46章 第046章 大型撕逼现场下
柔妃定在了那里, 满面的愕然。
她自小就照顾楚惊河,从他还未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她便已然是他宫里的使唤丫头了。
这么多年, 她专宠后宫, 楚惊河对她温柔以待,何尝这样吼过她?
她双目噙着泪, 委屈的行礼,走到门口的时候, 还不忘回头望了楚惊河一眼。
然而楚惊河的眼神里, 只有他的妹妹, 就连一个余光都吝啬于她!
柔妃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刺眼,晃得她心神不宁。
养心殿内, 一片寂静。
从楚惊鸿进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她一直站在那里,情绪过于激动, 身体承受能力本就有限。
奈何,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生怕让楚惊河发现了这一点。
楚惊河全程看着眼前这个越发陌生的妹妹, 终究是哑声开口:“柔妃的事情,咱们暂且不提,你且来跟朕解释一下这个。”
说着,楚惊河将手中寥寥几张地契甩在了楚惊鸿的身上。
这是, 百里家的地契!也是楚惊鸿交给琼浆的地契!
她是多么的信任琼浆,重生之后,除了玉露和琼浆,一切大事小事她甚至都不敢交到旁人的手中。
即便是死过一次,她都不知道,琼浆竟然是楚惊河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琼浆在她身边十年之久,她竟然蠢到相信琼浆只效忠于她一人。
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让楚惊鸿觉得窒息。
她轻呵了一声,怒极反笑,“皇兄想问什么?”
楚惊河脸色铁青,咬牙开口:“那一日,玉露来跟朕说,她交给朕的,是百里坚秉呈递上来的全部地契。”
“你说,到底是玉露欺君,还是你欺君?”
听到这话,楚惊鸿只觉得眼角几欲呛出眼泪来,“玉露欺君如何?臣妹欺君又如何?”
楚惊河横眉怒视,冷冷开口:“你是朕的亲妹妹,犯了错,朕可以原谅你这一回,但是玉露只是一个奴才,朕可以随意处置。”
楚惊河轻呵了一声,目光渐渐变得木然,“玉露自小在臣妹身边长大,臣妹待她如亲妹妹一般,若是皇兄想要对她下手,便连臣妹一起处置了吧。”
楚惊鸿这话一开口,便让楚惊河勃然大怒,“你难道忘了吗?这个世界上,你最亲的亲人只有朕,只有朕,才是你的亲兄弟。”
楚惊鸿神色木然,整个人有些不稳,想要回话,却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楚惊河见状,本能的伸手要去扶她,可是手臂伸到了半空,却又决然的收了回来。
“惊鸿从不敢忘,所以,知道百里家有谋反之心,惊鸿深深自责,若是将来酿成大错,惊鸿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皇母后。所以,为了挽救惊鸿所犯下的错,臣妹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臣妹去讨好摄政王,臣妹谋划一切,以身犯险,难道这一切,皇兄都看不到吗?”
她没有疾言厉色,情绪也不复刚刚那般激动,她只是娓娓道来,瘫坐在那里,每一句,都动人心魄,每一句,都直逼楚惊河的内心。
“可是,朕担心,你在摄政王府跟秦天相处久了,会忘了自己的初心。”楚惊河语气也微微缓和了下来。
他忽然蹲了下来,直视楚惊鸿,眸色晦暗不明,“柔妃还有地契的事,朕都当你解释清楚了。那么,天信营渗透进了秦天的人,你又该如何解释?”
楚惊鸿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眼泪竟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从前臣妹做任何事情,皇兄都不会逼着臣妹解释。这件事,皇兄哪怕自己回去细想一阵便能明白。可是眼下皇兄对臣妹心有怨气,臣妹如何解释,你都是不会听明白的。”
楚惊鸿欲起身,可是整个人虚弱的很,全身轻飘飘的,终究,她还是放弃了,就那样颓败的坐在地上,她只能等楚惊河这怨气过了,再放过她。
楚惊河并不知道她的身体状态,他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没有得到楚惊鸿的解释。
到头来,楚惊鸿不过是来来回回的那么几句话,终究不过一句,让他无条件相信她。
楚惊河深吸了一口气,他一个七尺男儿,竟也觉得委屈。
“惊鸿,上一次,因为谢大人的事情,你跟朕第一次有了争执,你心里是怨恨朕的吧?”楚惊河语气稍缓,可是眼神却依旧凌厉。
楚惊鸿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浑身颤栗不已,她闭上了眼睛,颓靡开口:“臣妹不敢。”
“惊鸿,你从前跟朕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如今,竟也学会了旁人的敷衍之语不成?”楚惊河冷冷的看着她,语气中满是质问。
楚惊鸿也不甘示弱,抬头反看向楚惊河,面目漠然的开口:“从前皇兄从不怀疑臣妹,从前的皇兄,也不会质疑臣妹。皇兄都变了,还指望旁人也还站在原地不成?如今的臣妹,已然不敢放肆,否则的话,谁知道皇兄下一个,会不会拿臣妹身边的人开刀?”
楚惊河眼神渐冷,戟指怒目,“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明明知道,朕只是吓唬你,不会真的那么做。”
楚惊鸿冷笑了一声,语调不阴不阳,“你是我的亲哥哥,亲哥哥自然不会。但是你还是大楚的帝王,帝王之心,谁人敢揣测?皇兄一言九鼎,你想要对玉露发难,臣妹根本不敢阻拦,只能盼望着我这位亲哥哥能够有一点点对臣妹的怜悯之心,在您开口质问的时候,您能够想起咱们的血肉亲情,能够想起臣妹为您所做的一切!”
末了,楚惊鸿眼角的泪划过,呜咽出声:“除了玉露,臣妹如今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敢相信的人了。”
楚惊河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痛哭出声,他顿觉不忍,忙扶起了楚惊鸿,“惊鸿,朕只是希望你能什么事都跟皇兄说一声,而不是让旁人来告诉朕,你不要哭了,朕不会对玉露如何。”
朕错了……这句话,楚惊河本欲开口,可是从小到大,每次楚惊河弄哭楚惊鸿,都是他先认错。
莫名的,这句话,他如鲠在喉,说不出来。
楚惊河心里不停的回荡着柔妃的那句话,“皇上顾念着你们的兄妹情意,对惊鸿公主太过于骄纵了,这才养成了她放肆的性格。您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是您的亲妹妹,也不能让她爬到您的头上来啊。”
楚惊河眼眸猛地收紧,扶起楚惊鸿后,他竟然下意识的后退。
如今,秦天虽然将大楚大小事务都交给他处理。可是遇到重要决策的时候,满朝文武,皆是要问过摄政王的意见。
而如今,唯一能左右摄政王秦天的,就只有楚惊鸿了……
很多次,楚惊河都希望通过楚惊鸿给秦天带话,可是他却不忍开口去求自己的妹妹。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他更是怨恨自己,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矛盾!复杂!怀疑!还有旁人的置喙!
一切的一切,让他们兄妹,渐行渐远。
楚惊鸿终究是开口:“天信营被百里家一窝端了之后,臣妹只能祈求秦天的帮助,恢复天信营的运营。而秦天手下的那个人,如今也全然归顺于我。”
“至于百里家的地契,皇兄连这点自由,都要过问吗?”
她缓缓开口,面目漠然,一时间,让楚惊河哑然。
楚惊鸿只觉自己怕是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就要撑不住了。
她必须赶紧回摄政王府休息,故而,她继续开口道:“至于当初送柔妃娘娘去江息谷,也是经过皇兄同意的。当初是什么样的情形皇兄不会不知,臣妹如此,只是希望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有逼宫之日,还能留下皇兄唯一的血脉。”
“至于柔妃所说之事,皇兄信也好,不信也罢,臣妹没有做过。的确,臣妹是气她妄自回都城,坏了所有的计划,可却从来没想过不救她。”
“若是皇兄不愿意臣妹继续住在摄政王府,也不愿意臣妹跟秦天交往过密,臣妹可以做到。不过届时,会发生什么,臣妹不敢保证。”
最后一句,虽然楚惊鸿语气缓和,却有了威胁的意味!
楚惊河眸色蓦地收紧,眼神直逼楚惊鸿,每一个字,都直击楚惊鸿的内心。
“那好,朕问你,你有没有爱上秦天?”
这句话,让楚惊鸿下意识的后退,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没有。”
楚惊河反倒是笑了,他嗤声道:“呵,你犹豫了。”
“臣妹没有。”楚惊鸿再一次咬牙开口。
楚惊河深吸了一口气,他眉心微挑,嘴角轻轻扯动,“好啊,你跟朕发誓,你永远都会效忠于大楚,你永远都不会爱上秦天。朕的妹妹,从来都不会食言,也从来都不会撒谎,你只要发誓,朕便信你。”
发誓?
呵,楚惊鸿只觉得好笑。
人人都逼着她发誓!
柔妃如此,楚惊河亦是如此。
她闭上了眼睛,满目的失望,对楚惊河,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她只觉浑身气息不畅,一个仰头,晕了过去。
楚惊河下意识的接过她,然而她最后却恍惚的看见琼浆也冲了进来,竟然从楚惊河的怀里,接过了她……
第47章 第047章 你肚里谁的孩子
楚惊鸿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有楚惊河黑着一张脸坐在她的床边。
见楚惊鸿转醒,琼浆第一个冲了过来, 忙问道:“公主,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惊鸿别过眼没去看琼浆,而是直直的看向了楚惊河。
楚惊河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游移不定,冷冷开口:“这孩子, 是秦天的吗?”
琼浆听到这话怔了怔, 下意识的起身, 后退,不再靠前参与他们兄妹的话题。
楚惊鸿半闭着眼,没有先回答他的话。
“有水吗?”她声音虚浮无比, 细弱如蚊。
楚惊河终究算是缓和了一下神色,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跟前。
楚惊鸿一饮而尽,双手局促的握着杯子, 半响都没有发出声音。
“还要吗?”楚惊河淡淡开口。
楚惊鸿缓缓的略带迟钝的摇了摇头。
楚惊河抬起头,脸色平淡的开口:“你该告诉朕,你身子不舒服的, 不该强撑着。你有了身孕,这算是好事,不管是谁的,都不必瞒着朕。”
楚惊鸿双目无神, 静默许久。
楚惊河叹了口气,轻抚了下她额前的发丝,柔声开口:“母后从前说过,她要等着抱孙子抱外孙,她要亲自给孩子取名字。可是如今,朕有了孩子,你也有了身孕,母后却不在了。”
无论什么时候,温情牌,总是能直逼人心。
楚惊河寥寥几语,便让楚惊鸿的目光缓缓的柔和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小腹,终究还是开口:“秦天不知道这事,是臣妹求着空大夫念在从前母后的面子上,暂且瞒着秦天。”
楚惊河微微蹙眉,忙道:“可是太医说你身子虚弱,胎像不稳,你这些日子都住在摄政王府,怎么与他行……”
楚惊河本欲开口的话,却顿觉不妥。
且不说楚惊鸿跟秦天本就不是夫妻,就算是夫妻,问人家闺房之事,也是不好的。
楚惊鸿嘴角苦涩一笑,“他本就公务繁忙,加上空大夫说我得了奇怪的病,对空大夫的话,秦天向来深信不疑。只不过,空大夫也只应我,三月之期,待肚子一大,怕是也瞒不住。”
她还未说完,便抬起头直直盯着楚惊河,一脸笃定的开口:“这孩子,不是秦天的。”
楚惊河直直的盯着楚惊鸿,见她一脸真切,不像有假,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