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星球酥
时间:2018-08-06 09:03:14

  她痉挛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又对秦渡喃喃地说:
  “……对不起,我给你弄脏了,我会洗干净的。”
  秦渡:“……”
  秦渡眼睛狭长地眯起:“许星洲。”
  许星洲微微一愣,秦渡问:“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怎么找的你么?”
  许星洲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发作的程度其实相当严重,连大脑都混沌不堪,甚至直接影响到现在的思考模式,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许星洲只能模模糊糊记得秦渡把自己从泥里抱起来的一幕。
  ——那一抱之后,天穹才破开一道光,令光明降临于世。
  “我九点多接到你闺蜜程雁的电话,她对我求救。”秦渡看着许星洲说:“——晚上九点,然后我花了五分钟,闯了不下八个红灯到了学校正门。”
  许星洲眼眶红红的。
  秦渡:“我找了无数个教学楼,无数个树丛子,无数个犄角旮旯和楼梯间。昨天下的雨这么大,我怕你听不见,喊得嗓子都裂了,喊得好几个门卫连门都不看了,帮我一起找人。”
  许星洲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
  “我闹得人尽皆知,我怕是我认识的人没有不知道我在找许星洲的。”
  “然后,在凌晨四点零二分,”秦渡盯着许星洲说:“——我终于在六教外头找到了你,那时候你哭得气都喘不匀了,见到我都用头撞墙。”
  橙黄的床头灯流泻一地,犹如被孤山巨龙踩在脚下的万寿灯花。
  那一刹那,温暖的夜风吹过许星洲的小腿,温暖地掠过她身上的斑斑伤痕。
  在那些能渗透人的绝望中,在把自己与世界之间建起的高墙之中,许星洲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称得上柔情的意味。
  “我把你这么找回来,”秦渡盯着许星洲的眼睛,极度不爽地道:
  “——不是为了让你洗这些东西的。”
  然后秦渡让了让身子,示意许星洲可以上床睡觉了。
  -
  温柔灯光落在地上,又在柔暖的被子上映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秦渡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端着笔记本电脑跑程序。他其实还是有点轻微的近视,只是平时不戴眼镜而已——而许星洲就呆在他的旁边。许小混蛋毕竟人在他家里,又恹恹地不是个能说话的状态——老早前就睡了过去。
  秦渡处理完数据,把电脑合了,正打算去看看许星洲的小Kindle,就突然觉得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拽住了他的衣角。
  秦渡:“……”
  秦渡低头一看,是许星洲的爪子,她极其没有安全感地拽住了他腹部的T恤,又发着抖把人带着衣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秦渡感到一丝疑惑。
  ……连着三次睡觉都被抱被拽,难道还不是偶然?
  秦渡把笔电往地上一搁,又往远处推了一下,推完将身子往许星洲方向靠了靠,方便小姑娘拽着自己。
  然后他关上了床头台灯,取过许星洲的贴满贴纸的小电纸书,把许星洲的小Kindle按开了。
  那个小电纸书有好几个分类,为首第一个名字就很劲爆……
  「热爱生活,热爱色情文学」
  秦渡:“……”
  秦渡早就见过一次这里头的书名,此时又与这个分类重逢,还是认为许星洲性癖颇为糟糕……
  然后他点开了排在第一的那本《高兴死了》。
  卧室里安静至极,黑暗之中仅剩许星洲握住秦渡衣角之后的,均匀柔软的呼吸声。整间主卧宽广的空间里,只有秦渡面前的Kindle幽幽地亮着光。
  秦渡第一次,认真地、带着对许星洲的探究,去读那本——她在统计课上读的书。
  「我看见自己的人生。」
  「我看见生活中的悲伤和不幸让幸福和狂喜更加甜蜜。」
  那本书的作者这样写道。
  秦渡看得心里发紧,伸手去抚摸许星洲温暖而毛茸茸的脑袋。她的身体仿佛带着一种顽强的、火焰一般的生命力,秦渡想。
  她的烧从此没有再升上来,身体却温温的,依赖地朝秦渡的身侧蹭了蹭,顽强地非得贴着他睡。
  黑暗中,秦渡嗤嗤地笑了起来,问:
  “……小师妹,你明明不喜欢师兄,还是在盯着师兄吃豆腐么?”
  许星洲精神状况仍是不好,睡得并不太安稳,他一说话就露出了要被吵醒的样子,难受地呜咽起来。
  ——秦师兄于是摘了眼镜,躺下去,并在静谧的、五月的深夜,把小师妹搂在了怀中。
 
 
第48章 
  -
  清晨,许星洲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立刻被阳光照进了眼底。
  阳光就像爆炸的光球般映着许星洲,她又在痛经,肚子酸痛得厉害,下意识地往被子里躲——而她一扯被子,就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宿舍。
  这个被子有点太柔软了,好像很贵,而且被子里还有一点不属于她的温度。
  昨天晚上是和谁同床共枕了么?
  许星洲缩在床上,感受着自己的四肢被柔软的被子包裹,脑袋还迷迷糊糊的,低烧和精神忽轻忽重地干预着她的思考——然后她终于想起,自己是被秦渡捡回了家。
  下一秒,仿佛为了佐证这件事一般,许星洲听见了浴室门‘吱呀’地打开的声音。
  ——秦渡趿拉着拖鞋,以毛巾揉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从白雾弥漫的浴室里走了出来,阳光透过窗台上的摆件落在他的身上。
  秦渡的体量堪称模特,肩宽腿长,穿着件松垮的滑板短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撩起衣服下摆,露出一小部分纹身,他的腰型如同公狗,一看就是个常年健身的骚鸡。
  许星洲:“……”
  秦渡昨晚是不是睡在她旁边了?许星洲难堪地想。
  这个场景,实在是不能更糟了。
  理智的那个许星洲第一个念头就是钻进煤气灶,和那些天然气一同炸成天边的烟花,而那个被病情拖住的许星洲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动一下手指,都有种绝望的、焦虑又窒息之感。
  秦渡注意到许星洲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问:“醒了?”
  许星洲无力回答。
  她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秦渡,秦渡也不觉得这问题值得回答,又问:“饿不饿?”
  许星洲摇了摇头。
  秦渡连看都没看就道:“饿了就行,楼下饭厅有稀粥。”
  许星洲厌世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摆明了让他离自己远点,本来许星洲姨妈第一天就不爱吃饭,痛经厉害的话吃多少吐多少,加上还是秦渡在张罗——许星洲连半点吃的意思都不剩。
  都已经这样了,连这种模样都给秦渡看去了——这个世上的所有人连许星洲健全温暖的模样都不爱,许星洲只觉得自己像垃圾筐里被团成一团的垃圾,上头淋满了粘粘的橙子味芬达,谁都不想碰。
  能不能把自己饿死呢,许星洲闷闷地想,小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里面似乎提到过人如果五天不吃饭,就可以把自己饿死。
  活着真是太累了,许星洲想,躲在被子里,死死地咬着唇落泪。
  许星洲在被子拢着的黑暗中,泪眼朦胧地想起小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那套书是许星洲的奶奶从二手书店抱回来的。她的奶奶小时候只上过两年学,粗略地识得几个字,却莫名地有种‘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的执着。
  她奶奶应当是看了她们小学里贴的广告,于是去旧书店搬了八本《十万个为什么》回来。那一套书每一本都小小的,书皮磨得有些破旧,第一本是艳紫的颜色,第二本却是绿的,本应该衔接在红色后面的黄色和橙色却分别是第三本和第四本,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所以小许星洲从来都是把这一套书按颜色排成彩虹,整整齐齐地码在小小的书架上。
  那些,如同流金的岁月。
  ——那些夕阳西下的老胡同,隔着院墙飘来的菜盒子香,春天广袤原野中的萤火虫,青青的橘子树,用水果刀刮开的水地瓜,金光斑驳的奶奶和她丑丑的家长签名,由奶奶签字的家长信和学杂费,和仲夏夜里,和奶奶坐在街头小肆里剥出的小龙虾。
  许星洲哭得鼻尖发酸,却拼命压抑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发抖。
  发抖的话会被看出来的,她想,虽然秦渡不可能在意自己哭不哭,但是许星洲不能承受任何被他人发现自己如此讨人厌的一面的风险。
  尽管,那个人可能早就知道了。
  房间里久久没有声音,秦渡可能已经离开了卧室。许星洲缩在被子里哭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明明在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了’——可是她的身体却没有听半分指令。
  为什么许星洲要活着碍别人的眼,给别人添麻烦呢?
  许星洲艰难地抽了抽鼻涕——她哭得太厉害了,连鼻子堵得彻彻底底,喘息都困难,她心口都在发疼,像是心绞痛。
  ——下一秒,盖住她的被子,哗啦一声被掀开了。
  那一刹那简直避无可避,许星洲被迫暴露在阳光下,任由阳光如烟花般炸了她一身。
  在刺眼的阳光之中,秦渡扯着被子,高高在上地端着粥碗问:“你吃还是我喂?”
  许星洲哭得连气都喘不匀了,她浑身沐浴着阳光,身上穿着秦渡的T恤,整个人在如白金般流淌的阳光之中,瑟瑟发抖。
  秦渡叹了口气:“……许星洲。”
  许星洲满眼的泪水,嘴唇鼻尖都是红的,
  然后,秦渡把粥碗放在了地上,在床头抽了纸巾,耐心地给那个正在崩溃落泪的姑娘擦眼泪。
  五月二日,三十层的公寓外晴空如洗,白鸟穿越云层。
  秦渡擦透了好几张卫生纸,又抽了一张,示意她擤鼻涕。
  许星洲:“……”
  秦渡嘲笑她:“擤鼻涕还要师兄教?”
  然后他隔着纸巾,捏住了许星洲的鼻尖。
  许星洲一开始还试图坚持一下,维持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相当有姿色’的姑娘的尊严,但是秦师兄一使劲儿,许星洲霎时连鼻涕泡都被挤出来了……
  “哇。”秦渡使坏地又捏了捏许星洲的鼻尖儿:“许星洲,我以前可不知道,你一哭起来,居然这么像幼儿园小小班同学的?”
  许星洲终于沙哑地、带着鼻音开口:“我才不——”
  “——你才什么?你才不是幼儿园小小班?可是我小小班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大班的哥哥姐姐擤鼻涕了啊。”
  许星洲:“……你……”
  秦渡坐在床边,端起粥碗,得意地拧了拧她的鼻子。
  “——你什么你。许星洲,跟师兄学着点。”
  -
  许星洲被喂了一肚子的热粥——粥里还被秦渡很细心地加了血糯米和红枣。可是这种土法偏方终究拿痛经没办法,最多能做个心理安慰罢了。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又肚子痛,还是蜷缩在秦渡的床上,像一只痛经菇。
  秦渡吃过早饭后就靠在许星洲旁边,Mac放在膝头,屏幕上是个许星洲从未见过的软件,她之前听公卫学院的同学提起过,应该是SAS。
  许星洲从来没有离他的生活这么近过。
  秦渡鼻梁上架着眼镜,他的面容有种刀削斧凿的锐利,漫不经心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然后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一捞,丢给了许星洲。
  “密码是六个七。”他说。
  然后秦渡想了想,又道:“iCloud密码是六个七,一个大写的Q一个小写的d,想玩什么游戏自己下,充钱不用跟我报备。”
  许星洲一怔。
  秦渡翘着二郎腿,又眯起眼睛,威胁般地道:“什么游戏都行,就是不准玩那个什么,养野男人的恋与x作人……”
  许星洲抱着他的手机,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他。
  秦渡:“……”
  秦渡忍辱负重地说:“……你玩吧。随便充钱。”
  许星洲拿着秦渡的手机,他的手机光光滑滑,许星洲看了一会儿,恹恹地把手机塞在了枕头下面,连解锁都没解。
  秦渡莞尔地问:“Steam呢?该买的游戏我都买了。”
  然后他把正在跑数据的软件一退,将笔电递给了许星洲。
  许星洲又摇了摇头。
  秦渡又笑了笑,耐心地问:“PS4?Switch?最近出的游戏师兄都有,是不是无聊了?师兄陪你玩。”
  许星洲差不多两天的情绪低谷,眼眶都哭肿了,低声道:“……不是。”
  -
  “……我在想,”许星洲难受地道:“……我、我要怎么办。”
  秦渡用游戏机逗她的想法一停。
  秦渡:“你是说学校那边还是家里?”
  许星洲躺在他身侧,背过了身去。
  秦渡说:“学校那边需要的话我给你请假,先开了一周的假条,你好好恢复就行。课的话程雁会帮你记笔记,期末考试看状态参加,参加不了就缓考,你走不了程序的话我来。”
  许星洲:“……然后呢?”
  秦渡:“……”
  “我就是这种状态,”许星洲强撑着道:“……我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拖累。我现在无法合群,走在人群里都觉得痛苦,无法上课,无法高兴起来。现在假期,矛盾还不突出——可是我如果迟迟好转不了,就会拖累试图照顾我的所有人。”
  秦渡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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