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星球酥
时间:2018-08-06 09:03:14

  许星洲逃回房间的时候,脸还烧得不像话……
  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回去直接咕咚一声栽在了柔软的长绒地毯上,但是许星洲摔上去时只觉得那是一朵云。
  许星洲晕晕乎乎地把自己的手机拽了过来,那手机积攒了无数短信和微信,都是问她怎么样的——许星洲无法一一回复,只回了程雁一个人。过了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许星洲撩遍全世界,却一个人都没亲过,更没被人摁在墙上强吻,此时简直无法面对秦渡,模模糊糊喊道:“你不许打扰我睡觉。”
  秦渡站在门外春风得意地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师兄还是不关门。”
  许星洲:“……”
  “谁管你关不关门啊!你不关门怎么了!”许星洲耳根通红地对着外头喊道:“——谁要你陪着睡啊!我有小黑了!”
  于是,门外没声了。
  许星洲想起秦师兄红着脸逃跑的样子,忍不住把通红的脸埋在了地毯的长绒绒里头。
  接着,程雁回了微信。
  她明天回上海,此时应该在收拾行李,问:“这次需要住院吗?”
  许星洲耳根还红着,羞耻地蜷缩成一团,回复程雁:“……不知道。”
  “我听青青说了,你现在暂时不住宿舍,”程雁道:“粥宝你一定要听医生的,他不会害你。”
  许星洲:“……”
  许星洲诚实地说:“秦师兄说要照顾我,让我住在他家里,你不要说出去。”
  程雁那头发来了一个‘你脑袋没问题吧’的表情,问:“——你觉得合适吗?”
  “先不说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适不适合住在一起的问题,”程雁道:“他具不具备照顾你的资质?你其实自己心里非常明白你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
  许星洲愣住了。
  程雁:“潘老师和我说过,你当时床前挂的标志——是带‘幻觉妄想’的。”-
  …………
  ……
  “渡哥儿,有空么?于主任让我和你好好聊一下。”
  五月的中旬,秦渡接起电话时,先是一愣。
  他那时候刚从团委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拎着许星洲的假条和诊断书,正在去交上的路上。
  “……于主任今天拿到了许星洲以前的病历,”秦长洲那头喧嚣不已,应该是在病区里头,上午十点人声鼎沸:“更坚定地认为许星洲应该入院治疗。”
  秦渡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我应该和他讨论过了无数次了。”
  “你每次都怼他。”秦长洲拐到僻静处:“搞得人家都不敢和你说。一说详细了你就特别不配合。秦渡,你现在是患者家属,你明白这个身份代表什么吗?”
  秦渡拧起眉头:“意味着我得对她负责。”
  秦长洲叹了口气:“你懂个屁。病人家属意味着得比病人本人更客观更冷静,你是下决定的人,你做到了么?”
  秦渡拧着眉头:“我不让她住院,不行的话我可以去找护工——”
  “……如果星洲小妹妹得的是别的病,”秦长洲打断了他,问:“你会不让她住院吗?”
  秦渡哽了一下。
  电话里,秦长洲道:“秦渡,你认为得了别的病住院是很必要的,你相信我们内外妇儿科班出身的医生,也相信我们的护士。——但是你不相信精神科的。”
  秦渡说:“这根本不是——”
  “……你说你想去请护工,”秦长洲又道:“无论哪个三甲医院的护士都是考护士护师资格证的科班出身,我们医生一年无数次考试就更不用说了。那护工有什么资质?你能保证你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那个没有资质也不受职业道德管辖的人不会虐待你喜欢的小姑娘?”
  秦渡霎时,眼眶一红。
  “秦渡,那是精神病病人啊,”秦长洲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那个朋友,以一个月三万五的月薪请了个保姆,那个保姆避开监控,扇他只有八个月大的女儿耳光。”
  “不太会哭的、很乖的小女孩尚且被虐待……”
  “……那些不会说话,发病的时候意识模糊,喂了安定一睡就是一天的小病人呢?”
  秦渡粗粝地开口:“——滚。”
  秦长洲仍然漠然地道:“你觉得你的许星洲只是情绪有时候会崩溃,只要安抚好了就不会有事,只要喂她吃上药,吃上安定,陪在身边,她就会乖乖窝在你怀里睡觉。”
  天上冰冷的光落在秦渡身上。
  秦渡心里扎得要发疯了,而手机那头秦长洲仍在说话:
  “你觉得她只是有时候会超乎寻常的难过,你希望她打起精神来,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患者家属——因为你根本不觉得她是个患者。”
  “秦渡,我怀疑你连她发病的时候有多痛苦,都无法理解。”
  秦长洲在电话那头,冷淡又漠然地道。
  “——因为你他妈的,连自己都没活明白。”-
  …………
  ……
  许星洲醒来时,外头刮着大风。
  法桐树叶被刮到了三十楼以上,有几片留在窗台外头,许星洲吃了药刚睡醒,整个人都处在一个不能思考、浑身瘫软无力的状态之中。
  许星洲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衣帽间的大门半掩着,里头是幽幽的光。
  主卧外头传来钟点工模糊的洗碗拖地的声音。
  ……考完期末考试的六月二十八号,许星洲模糊地想起,就是要去实习报道的日子了。
  还能不能去顺利实习……这个机会是自己健全时努力争取来的,而在自己去实习之前,这样的状态,能不能好起来呢。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灿烂阳光地活着了。
  许星洲连流眼泪的力气都没有,茫然地想。
 
 
第56章 
  那天天很黑。
  许星洲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穹。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和不确定的一切,想着自己的实习,想着学业,想着以后要怎么办。钟点工片刻后拿着拖把走了进来,许星洲看着床上的被单,茫然地回想发生了什么。
  秦渡对她非常的好。
  好到许星洲甚至会有些负罪感——她的师兄临走还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如果醒了,记得去餐厅吃早饭。
  他从来没有提过交往。
  事实上,他如果提出的话,许星洲完全无法拒绝。
  她吃在秦渡家里,睡在秦渡家里,虽说秦渡明确说了‘房租一分都不会少收’——但许星洲是确确实实地欠着他的人情。
  许星洲每次隔着餐桌看着秦渡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有点担心他下一句话就是‘你来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秦渡从来没有提过。
  但是秦渡睡觉再也没有关门,他一直开着门睡。仅仅就许星洲所知道的秦渡而言,他原来是个夜生活相当丰富的人——他作为一个富二代,其实派对聚会不断,连他家里那边都有些活动是需要他正装出席的。
  连着半个月,他几乎整天和许星洲泡在家里,陪她看电视剧,一起玩游戏,没事躺在沙发上刷淘宝,有时候拉着她的手出去散步,在小区里看看如瀑布般的藤月玫瑰。
  ……就像情侣一般。
  许星洲艰难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她浑身还没什么力气,钟点工正在拖着地,小心地问:“……您醒了吗?”
  许星洲眨了眨眼睛,破碎地嗯了一声。
  钟点工拿过了许星洲的手机,递给了她,继续拖地。
  许星洲看了看手机,秦渡早上走前给她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拍了许星洲早上抱着秦渡的枕头呼呼大睡的样子——许星洲当时穿了条很短的短裤,秦渡,一个资深理科直男,硬是把熟睡的许星洲从九十二斤的A罩杯小竹竿,拍成了一百五十斤。
  许星洲:“……”
  然后秦渡发了条第二条微信:“睡相很可爱,师兄走了。”
  许星洲盯着屏幕:“……???”
  哪里可爱了?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可爱?许星洲看着那照片都没有脾气了,给他乖乖发了一条‘醒啦’。
  秦渡过了会儿,回复说:“起来就去吃早饭。”
  许星洲在秦渡的枕头上蹭了蹭,问:“在干什么呀?”
  秦渡:“还学会查岗了?师兄今天有点事,在外面买东西,下午三点回家。”
  许星洲又小心地问:“什么事?”
  秦渡截了个自己手机上提醒事项的页面,上头是一条‘公司:21楼2108会议室,13:30-15:00’,备注:正装出席。
  秦渡在微信上和许星洲道:“别怕,就是去买条领带。”
  他又不着调地说:“师兄从来不偷吃。”
  许星洲看了那条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将红红的面孔埋进了秦渡的枕头中。
  ——她和秦渡天差地别。
  这漫长的时间之中,许星洲其实无时不刻不在体会这个事实。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她渐渐地发现,那许星洲所恐惧的差别,对于秦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从来没将那些差距放在眼里过。
  接着,许星洲想起那个发生在夜里的、清醒状态下的吻——温暖灯光如水蔓延,滚烫的嘴唇,在他们呼吸绞缠的刹那,秦渡犹如在亲吻他一生的挚爱。
  可是,许星洲想,会有这种东西吗。
  ——连自己父母都不曾给我的东西,许星洲绝望地想。
  秦渡能给我吗?-
  许星洲穿着拖鞋下了楼。
  桌上是个歪歪扭扭的煎蛋,还有牛奶和烤吐司。
  那时候钟点工已经在扎垃圾袋,准备走人了。她一头头发紧紧地扎在后面,扎成一个小丸子,穿着短袖的宽松制服,是个面目和善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钟点工看到许星洲下楼,笑着道:“许小姐,您的早饭我给您热好了,就在餐桌上。”
  许星洲看着那个钟点工。
  这个人是秦渡聘来的,在家政公司干了许久,动作麻利,做事认真负责。
  秦渡估计都没和她打过几次照面。他似乎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因此只聘钟点工给他打扫卫生,有时候做饭——秦渡每天就把要求贴在冰箱上,有时候特别备注一下哪里比较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沟通。
  大概是许星洲盯着她的时间太长了,那个钟点工变得有些不自在。
  我在她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
  许星洲看着她想。
  ——借住在有钱而年轻的雇主家里的、时不时在雇主的床上醒来的,心态脆弱、令这个毫无生气的Loft复式四处弥散着一股西药呛味的小姑娘?
  “……张阿姨,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那个钟点工愣了愣,仿佛没想过许星洲会问这么个问题:那问题的确是非常的突兀。
  “挺漂亮的小姑娘啊,”钟点工哄病人般地说:“——是秦先生的女朋友吧?”
  许星洲闻言笑了笑:“算是吧。他刚刚还和我说不会爬墙,我估计我应该是了……张阿姨,您忙吧,我去吃饭。”
  钟点工笑了起来:“好。许小姐今天开心点噢。”
  接着许星洲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钟点工和她道了别。
  她的手机亮起,秦渡发来了消息,嘚瑟地问:“小师妹,吃饭了没?告诉你今早鸡蛋是师兄煎的。”
  许星洲那一瞬间,泪水决堤。
  微弱的灰暗阳光落在她的腿上,许星洲心里难受又酸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于坐在桌子前一滴滴地掉着眼泪。
  她只觉得心里长出了一株参天的马缨花。
  那马缨花在盛夏的雨里茁壮生长,犹如北欧神话的世界之树,庞大枝干上构筑了整个世界——那棵树将她的一颗心肺缠做一团,将她拖回世界之中。
  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
  这样的自己——这个无能的、灰暗的、自己一个人连觉都睡不好的许星洲,这个从小就没人疼爱以至于只能拼命自爱的许星洲,这个不停地向世界求爱却毫无回应的许星洲。
  ——配得上这样的喜欢吗?
  感情的开始都是温柔的——父母相遇的下午的公园,父亲的尖头皮鞋,母亲翻飞的裙裾和落在他们肩头的合欢花;他们跨越大江南北的山盟海誓——许星洲在爱意中呱呱坠地,啼哭的瞬间。
  她听见滚滚春雷,听见穿过峡谷的飓风,听见自己年轻的心脏轰轰作响,犹如雷鸣-
  世人只看到了爱开始时的光鲜和温暖。
  诗人们坚贞似铁地歌颂这样的岁月,画家们描绘情人金色温柔的、犹如教堂彩玻璃的吻。
  他们给爱以落拓荒芜的月亮,给爱以朝圣者的心,给情人以时间和岁月的留痕,给他们以黄金雕就的玫瑰与少年的誓言——无人看到爱离去时的狼藉满地。
  可许星洲见过。
  她哭得哽咽,抹着眼泪给秦渡发微信,说:“师兄,鸡蛋好吃。”
  秦渡那头发来条语音,许星洲发着抖点开。
  “那是当然了,”秦渡语调嘚瑟地上扬地道:“师兄从小就会煎——不用太感动,师兄一向十项全能。中午给你订了外卖,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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