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碰到了这两片唇瓣,柔软香甜。
拿着刀的手突然就僵了一下。
舒心察觉到他的变化,抬手,握在他的手背上,就趁着他失神的瞬间,从他的禁锢中翻身出来。
他的力气其实很大,但是因为发怔,才让舒心钻了空子,她下了床就往后退两步,边退边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然后她走出去,不紧不慢。
白梓的脸色沉然到了极点。
他眸中狠厉未散,唇角紧抿,当时他真想一刀就划在她的脖子上,但是他发现,他竟然下不去手。
而且因为她的靠近,竟是失神和慌乱。
他始终认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哪怕是父母,都不可能。
更何况,他们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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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的苦苦隐藏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之后。
他便不会再隐藏。
白梓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两手捏着,一点点擦着手术刀上的血渍。
月光下,银光中折射出一抹红色。
少年周身都布满了阴戾。
静静的蔓延在这黑夜里。
舒心在下午的时候就炒了几个菜,留着白楠过吃了一些,剩下的都放在锅里热着,想着白梓醒来的话,一定会饿的。
所以她把菜热了热,不到十分钟,就拿着饭碗进来了。
小半碗的白米饭,一半青菜,一半土豆。
都是最清淡的菜。
舒心没有拿筷子,反而拿的是一个勺子。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停下。
用勺子勺了饭,混了些青菜和土豆,就要往他嘴里送。
白梓依旧只是慢悠悠的擦着手术刀,擦干净了,也依旧拿在手上,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你都看到了。”
白梓抬头看她,冷然说:“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以前的时候,她不知道那么多,他还尚可以正常的和她相处,但是现在她都知道了。
他发病时候的样子,他手上的伤痕,她全部都看见了。
那些肮脏和黑暗。
全部都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舒心把勺子又往前递了递,眼神示意:“刚热好的,不然又要凉了。”
“你的手受了伤,我给你喂。”
她就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白梓紧抿着唇,呼吸有一刹那的急促,紧绷着的意识,从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松懈下来过。
“我的命反正是你救回来的。”
舒心看着现在这个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把自己伪装成那个样子,是花费了多少的精力。
或者说,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那本来的白梓,就该是那样的。
温暖阳光,开朗向上。
白梓看了一眼。
他握着手术刀的刀柄,直接就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再也没说话了。
舒心很担心他会饿着,毕竟快一天没吃了,可是他不吃,她总不能把他的嘴巴给撬开。
于是她只好又把碗放回了厨房。
此时月光正盛,看墙上时钟,时针指向两点。
舒心想起白楠过说,在黑夜里,白梓的病会更加严重。
她想了想,看着白梓闭上眼睛之后一直都没有动静,就从床的另一边上去,在他旁边躺下,距离大概,有半人宽。
房间里只有这一个床,舒心之前躺习惯了。
但是她发现,有她躺在白梓身边的话,他会安然许多,就连莫名的躁动,也能平复下来。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那她可以陪着他的。
舒心往白梓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才过去,白梓冷然出声:“我警告你,别碰我。”
“不然我真的不保证你能活到明天。”
“我不碰你。”舒心摇了摇头,竟然觉得,这威胁,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的玩笑话,倒是可爱的很。
她想着,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但你要是想抱我的话,是可以抱的。”
她的怀抱温暖柔软,还有那股淡淡弥漫的香味,就像是毒/药一样让人中毒,难以克制。
白梓的手握得越加的紧了。
他只是在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她——一个意图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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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睡觉其实很乖,一晚上躺在旁边,没有再动。
她知道,循序渐进。
不能太过鲁莽激进。
第二天早上刚醒,白梓已经不在床上。
不知道去了哪儿。
舒心昨天半夜醒来,后头又是过了很久才睡着,现在醒来,也感觉眼睛隐隐作痛。
她忽然看到昨天白楠过给她的手机。
她把手机拿过来,打开屏幕。
没有设锁。
手机看着还很新,是最近刚出的新款,想来白楠过也还没用多久。
舒心点开信息。
果然有收到一条。
“嗨,仙女,知道我是谁吧?以后就用这个号码联系。”
“我明天会去咨询一下医生,看看怎么做才最好,在这段时间了,仙女你一定要救救祖国的花朵,你看他根正苗红一朵花,可不能长歪了呀。”
白楠过可真的是费心费力。
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这小子在世上剩下唯一的亲人,他才不会管他的了。
可硬生生给他添了十多年的麻烦。
白楠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太有良心了。
舒心看到最后一句话,不免就笑了一声,就在这时候,白楠过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仙女,我能不能有机会见到阮若水?”
过了大概三十秒,就在舒心准备回消息的时候,又是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那个......仙女和妖精我都喜欢的。”
白楠过在那边发这消息的时候,正看着对面大楼的那块宣传栏。
宣传栏上的照片,是一张写真,阮若水和舒心并排站在一起,白楠过直勾勾盯着阮若水的腰,眼睛里闪着光,亮堂的不行。
“好。”
舒心只回了一个字,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她还是没忍住打开微博,看着有关她的搜索热度已经下去了。
网友就是这样,在有关她的消息连续爆了热搜一个星期后,看也看腻了,之后,会再有其他更多的消息顶上来。
渐渐淡忘。
舒心看得很开。
可能是因为曾经有过漫长的等待,所以已经心如止水的看待一切变故。
只是她也知道,因为她,几乎是耽搁了整个公司的活动进程,也造成了很多的麻烦,但是她没有办法。
大概一条鲜活的生命要更重要一些。
她登录了自己的微博账号,打了长长的一串字,要发表的时候,手指顿住,还是全部都删了。
算了,不差这几天。
她现在发了,又要引起一场风波了。
还是就这样继续安静下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白梓——他现在放的狠话,以后都是要打脸还回来的。
第16章
舒心做了些小点心。
她在厨房待了两个小时,十分磨得住性子,就着仅有的一点儿鸡蛋和面粉,捣鼓出了许多花样。
小巧玲珑。
精致可口。
舒心刚好做完,热乎乎冒着气的时候,白梓从外面回来了。
他有每天早上都去跑步的习惯。
大概是因为长期的失眠和吃药,对他的身体状况造成了一定的损害,所以他一直都坚持锻炼。
舒心把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拿了块毛巾,要去给白梓擦汗。
白梓警惕的后退一步。
他抬眼,看着还被拿在她手里的毛巾,也没要,直接就另外拿了一块过来。
舒心只好又把毛巾放回原处。
这样浑身带满了刺的少年,还真是......有些棘手呢。
“我给你做了小点心,你尝尝,很甜的。”
舒心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白梓没有看,反而自顾去冰箱里找吃的。
“明天我让白楠过送你回去。”他冷冷出声。
舒心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白梓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平静无波,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我真的只是希望你好,你不用对我那么防范的。”
舒心说着,眉间微微皱起,似是腹部突然抽痛了一下,抬手轻轻揉了揉,咬着牙想忍下来,只偏偏这股剧痛来的猛烈。
完全无法抵抗。
舒心这身体就是这样,第一天痛经过后,之后虽然会缓和一些,但是偶尔一抽一抽的,就跟肚子突然裂开了一样。
她后退了一步,扶着后面的冰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弯着腰,已经不大能直的起身子。
舒心朝着白梓伸出手。
她牙关禁闭,差一点连嘴唇也咬住,只靠抵着后边才能勉强站住,朝他伸手,是想让他扶一下。
白梓冷眼看着她。
因为强忍着疼痛,她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身子慢慢的隆起,蜷成了个小猫,原本的白皙的皮肤,已经成了病态的冷白。
白梓喉咙上下一动。
他抬腿过去,俯身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他虽然看着瘦弱,但力气是极大的,抱起舒心,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
他让她在床上躺着。
放下人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直起身子来,刚要转身离开,舒心却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先前碰到了他的手腕,他大发雷霆,所以舒心知道,不能轻易碰那地方,就只敢轻轻的,勾住他的手指。
“那点心你就当早餐吧,趁热吃才好。”
忍着疼的声音,也是虚无着的。
白梓手一扬,就挣脱开了她的手。
然后也没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舒心方才勾他手的时候,分明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有轻轻一颤,只是接着他马上就挣脱开,像避之不及。
舒心也没有机会察觉到更多的什么。
只是肚子实在疼的厉害,也没有精力再去多想,舒心闭了闭眼睛,尽量平静着心情,想着得自己缓缓。
然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
白梓走出房间,右手垂在身旁,陡然握紧。
方才她碰他手的时候。
心里无来由的跳了一下。
像是有东西在心底搅动,翻滚奔涌,特别是在看到她那副痛苦的模样。
他甚至害怕,她下一秒会哭出来。
他想想,他竟是见不得她的眼泪。
白梓伸手进口袋里,摸索了翻,找到什么东西,顿了顿,拿了出来。
两手捏着,放到眼前。
是一枚戒指。
闪闪发亮的戒指。
这个东西,它代表着爱情,忠贞,和信任。
但是白梓只记得的是,那双带着戒指的手,拿着手术刀,毫不犹豫的扎进了那血肉当中。
戒指上沾了一滴血。
他讨厌这东西。
而当时看见舒心手上戴着,他就浑身都不舒服,不舒服到想直接弄死面前的人,所以才十分厌恶的取了下来。
不取下来,他害怕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白梓把戒指又放进口袋,静静的待了一会儿,抬眼,才想起来桌子上摆的点心。
他随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已经有点凉了,但还是带了些温热,入口甜度适中,不算太腻,倒正是他喜欢的口感。
但白梓只吃了这么一小口。
接着放到一边,没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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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白梓一直拿着手机在玩,最近好像玩什么游戏都没有意思。
其实一直就没什么意思。
他就连玩游戏,都是在强迫自己。
就像白楠过告诉他的那样,人家热血少年,满腔精力,在网吧对着电脑玩游戏,能从今天早上玩到第二天早上。
都是一点儿不带累的。
所以白梓也开始玩游戏。
但那玩意儿对他真没什么吸引力,大多的时候,都是在打发时间而已。
而且就他这个情况,别说玩一整个晚上,玩好几个晚上都不成问题。
反正他睡不着。
白梓这一局直接跳进了海里,游上来之后,就进了旁边房间。
正好看见个□□。
于是他直接自雷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白梓眉头一皱,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房间外面站着,下意识屏住呼吸。
舒心的声音有点小,气息虚弱的飘着,可是每一个字音传出来,却十分清晰。
“要说治好,也不用那么着急,就是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
“还是少用点药吧,是要三分毒,虽然有用,但对身体不好。”
“他才十八岁,他还有以后和未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舒心同电话那边的人一搭一搭的说着。
挂了电话之后,她觉得肚子没那么痛了,心却是一抽一抽的,想起刚才白楠过在电话里,转达了医生的话。
“他的病积耗太久,心病早已立成了一道屏障,无论是对心理还是生理,都造成了致命性而无法挽回的伤害。”
“两条路,最有效的:吃药,最有用的:他自己走出来。”
最后一条显然才是根治的法子。
医生说,他的病要根治,只他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而且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正因为这么多年白梓身边只有他自己,和一个称不上有用的白楠过,才让他的病拖了这么多年,越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