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秦凤祤和顾今朝以及秦凤崚兄妹都被人带了过来。
老太太也让人去叫了景岚,不过丫鬟回来说夫人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秦淮远自然是袒护得紧,不许再去叨扰。
老太太心中堵的很,给孙子孙女都叫了跟前挨个地问。
秦湘玉还揉着眼睛,说才要睡下,问出了什么事 ,平时一个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小姑娘,心疼还来不及,如何能怀疑,不过是走一过场,赶紧让丫鬟扶着下去了。
她看向长孙,也是随口一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秦凤祤轻描淡写地:“我在书房。”
老太太又看向顾今朝:“今朝,你从我屋里出去,干什么去了?”
今朝此时还是一身青衣,头发也早拢回了从前的一揪,见老太太问到头上了,也是笑,恭恭敬敬地上前叫了声祖母,说:“我也在书房。”
老太太怔了怔,目光凌厉:“你也在书房?你去书房干什么去了?”
顾今朝笑意更深,看向秦凤祤:“大哥去书房干什么,我就去书房干什么去了啊,出了祖母的屋,我就同大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少年倒是坦然,老太太心中却是起了疑心:“凤祤?”
秦凤祤低着眼帘,沉声应了一声:“嗯,我一直与今朝在一起,才从书房过来。”
他亲自说了,老太太又是瞥着今朝,亲生和后养的怎能一样,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见景岚未来,心中恼怒,正要着人再去叫,去搜屋子的丫鬟婆子们回来了。
不巧的很,在秦凤崚屋里搜出了一个带獠牙的青鬼面具!
当然了,秦凤崚原本也未想太过遮掩,立即上前,当着秦洪生的面就承认了:“对,是我,他色心不改,竟然还觊觎景夫人美色,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打了他一顿,怎么了?”
若是别个,老太太怕还要追查下去。
只是风崚,原先因着他娘就和这秦洪生做了仇了,一个是自己的老儿子,一个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较起来,心如刀绞。
若是别个被查出来,秦洪生还好托词,一见自己的亲侄儿,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等了老太太回过这口气来,娘俩个一起掉眼泪。
秦洪生那样的,谁能真心疼他,秦淮远叫了凤崚去,老太太又怕他责罚孙子,捶着胸口,还直跟了后面骂了两句,说凤崚还小,叫他万万不得再训孩子。
出了门口,丫鬟来扶,老太太走得太快还差点摔了,白白呕了一肚子的气,少不得回头又给秦洪生说了一顿……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秦淮远不过做做样子,给小儿子叫走了去,顾今朝冷眼旁观,那秦洪生没两个月都不能下床,也是解了气。她挨了最后才从屋里出来,外面明月高悬,真个是好天气。
才一下石阶,就站住了。
秦凤祤一身白衣,站在桃树下面,他微扬着脸,似乎在赏月。
顾今朝快步走了过去,擦肩时候才是出声:“哥哥真是好兴致,这是在赏月吗?”
他默默跟了她的身后,脚步也是不急不慢地。
夜色漆黑,少年脚步匆匆,越发的快了起来,秦凤祤也加快了些许,一路跟了她到她院里,看她一直上了石阶,才无奈出声。
“站住!”
今朝站了石阶上面,才要掀门帘,听见他喊自己,回身:“哥哥叫我?”
秦凤祤上前几步,也站了她的身边,压低了些许声音:“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今朝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时候不早了,哥哥请回。”
她可真是坦然,仿佛那个差点被人抓到少年不是她一样。
明月当空,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映红少年的脸,秦凤祤盯着她那衣衫高领处,也是又近了些:“顾今朝,今日是我帮了你,卸磨杀驴也不用这么快,你要知道,现在我去告诉祖母,是你撺掇并且伙同凤崚一起打了二叔,也是来得及的。”
顾今朝怕他那个,抱臂以对:“秦凤祤,我并没有让你帮我,你可以现在就去告诉老太太,甚至把事情往我脑袋上一推,都可以。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敢去告状,老太太敢难为我,我这就去我娘那把事情都捅破,保管等不到明天日头出来,她就会带着我和姑姑离开你们家,你信也不信?”
简直就是个小无赖,秦凤祤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顿时失笑:“家里才安生两日,你这是威胁谁呢?”
今朝扬眉,下颌一点他:“威胁你啊!”
没办法,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令人哭笑不得,可爱得紧,秦凤祤本来也没打算要拿她怎么样,不过瞧她都不理会自己吓唬她而已。
当然了,吓唬也没吓住,显然这少年不是被吓大的。
什么都有个应对,他真是忍也忍不住,笑意倾泻。
秦凤祤微一倾身,见她下意识后仰躲避,伸手按住她额头,还在她额头上面点了一点:“你呀!”
随即从怀里拿出个物件来,一把塞了她手里。
顾今朝低头一看,是她的鬼面具,当时一时情急忘了哪去了,原来一直在他身上。
她拿起来在手里晃了晃,知道他根本没有打算告诉别人,也是笑:“谢啦!”
哦,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就笑面相对,知道说谢了,秦凤祤瞥她一眼,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不过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和她在一处,总是很想笑就是了。
比起凤崚和湘玉来,竟然觉得顾今朝更是可爱一些。
许是今个撞见她头戴面具那模样,也许是摘下面具的那时候,理也理顺不清,秦凤祤见她还摆弄着那鬼面具,也是敛起了些笑容。
“以后,就不要再戴这面具了,太吓人。”
“……”
虽是青面鬼王,獠牙外露,但是顾今朝却很喜欢,这一对面具,还是她的藏品呢,如此听他这么一说,一手又将面具扣了脸上,故意对着他歪头,沉声道:“吓人吗?这样?这样?”
秦凤祤伸手抚额,转过身去:“……”
少年围着他转,又是嗷的一声,学着鬼叫:“有没有觉得,真的很吓人?奥?”
白衣再转,一回头对上少年双眼,那眼中全然都是笑意,真让人心尖乱颤,即使带着鬼王面具,也觉可爱,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差点就笑出声来。
秦凤祤忙是下了石阶,转身就走:“胡闹,快回去吧!”
他自出生以来,与父亲面前,从未这样失态。
他学的是道,七情六欲都少之又少,不想连连破功,赶紧走了。
顾今朝可是不以为意,回了屋里洗漱一番,因是心情太好倒头就睡。
这一夜可是美梦连连,早起已是日上三竿,本来还想着去秦淮远面前问问那百局图的下落,这会儿发现时候不早怕是要迟到了,可是急忙收拾一通,就出了院子。
秦府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平时府里常备车送她,是以也并未多想。
背了书箱,才要上车,一旁巷口那等了好半天的少年一下跳出来了,穆庭宇一身蓝衫,不敢大声喊她,连连在一边与她招手。
左右无人,顾今朝退后数步,定睛看了看,赶紧过去了。
到了巷口,她也是急:“穆二你在这干什么?去书院都要迟了!”
少年从怀里拿了一个烫金的帖子,这就塞了她手里:“我今个要同大哥去校场,不去书院,明日一早你千万别忘了来猎场,这上面有中郎府的盖印,没有人会拦着你,到时候你进猎场就去我爹那处……”
真是没想到,他当真弄了个帖子来,今朝怔怔看着他,目光复杂:“穆二哥,我这……”
穆庭宇狠狠拍了她肩头一下,瞪她:“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二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让你去猎场讨个吉利就不行了?”
可是,从前在她面前,穆二打架从未输过。
眼看着少年已是渐恼,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好,天下第一美少年的场子,我一定去!”
这还差不多,穆庭宇满意地后退:“那我就走了,说定了,你一定要去,看不着你我肯定输,我要是输了,拔不了头筹了,到时候就怪你!”
今朝摆手,二人相视而笑。
随即各自转身,时候不早了,顾今朝将帖子收在怀里,匆忙上了马车,车里淡淡一种香味,说不出的香甜。
开始还念叨着,快点再快点,快点去书院别迟了。
慢慢的,她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要睁不开时,顾今朝忽然想起了这种香味,是出自哪里了。
她娘常年和草药打交道,她也懂得一些,是迷香。
心眼闭合,渐渐入梦。
马车也并未朝着书院去,车夫甩着鞭子,直接出了城。
第32章 似梦似真
最先发现顾今朝被人掳走的,是秦凤崚。
一早起来,秦凤祤带了妹妹先走,他昨晚上被秦淮远叫走,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被留了书房查看课业。也是起晚了,收拾妥当,就让人备车,准备叫了顾今朝一起走,没想到才到门前,就看见顾今朝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他追着跑了几步,顾今朝一点动静都无,越是喊越是追马车赶得越是快,最后落后许多。
起初还以为今朝与他玩笑,可等他坐车到了书院更是没见到她的踪迹,非但如此还无故缺席,夫子也不知她所去。这少年仔细一想府中也无多余车辆,细思恐极。
不过他认定是世子府那位又作妖了,赶紧让人回府知会一声。
秦淮远早不在府中了,这一知会,就知会到了景岚的面前,等这话到她面前,就变成了,二公子亲眼所见,顾今朝又被世子掳走了!
之前谢聿难为这三子,顾今朝也未吃亏,过后景岚就睁一眼闭一眼那么过去了,不想世子又掳了人去,她即刻动身,独自一人乘车到了世子府,正好将谢晋元堵住了。
谢晋元才要回封地,晋王府迁走之后,天下无战事,晋阳城也是平和,只偶尔回去小住。
他被景岚质问一番,也是勃然大怒!
谢聿百口莫辩,他也是懒得辩驳,只说没有做过,带人就出了世子府,这青天白日的,一辆马车如何能藏匿得住。
他也命人去四城门口,终于得了一点线索,快马加鞭这就追出了城外。
天子脚下,不敢行凶,也是有人借由府衙之力轻松将人掳走出城,谢聿等人追出七十几里,才将人追上。
车夫受人买凶,不等动手,便被人拿下。
逼停马车,谢聿上前,连叫顾今朝两声,无人应答,车夫已是交代说门帘窗帘都挂死了,内中迷香迷昏了人。
侍卫上前挥刀,车帘扫断,窗帘也是统统划开,在外面就能看见,顾今朝早已瘫软滚落,仰面躺在车里,双眼禁闭,昏睡不醒。
谢聿上车,车内香味还在,香的腻人。
若非书箱拦着,还不知要撞伤几次,如今京中找她都快翻个底朝上了,她毫发无损,看这面相,怕也是还在梦中。
无意当中,他竟然也成了她的贵人神助,老太傅说她是福星,连身边人都能借运,此时低眸看她,谢聿薄唇微抿,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戳。
“你倒是睡得香……”
再低头,顾今朝毫无察觉,依旧动也不动。
“没心没肺,什么时候都能睡着,还真是一点没变。”
眉眼已是和幼时不大一样了,看了两眼,谢聿转身下车。
门帘和窗帘一去,车内清凉,顾今朝迷迷糊糊不得转醒,多少场景似梦似真,她游走在清醒的边缘,虚无的空幻当中,终于落了脚,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偌大的晋王府,长廊里凉风阵阵,不知是哪里还挂了风铃,总有铃声叮当作响,顾今朝看着年幼的自己跟在母亲身后,像个跟屁虫。
也的确是个跟屁虫,走过长廊,跟着丫鬟进了一间大屋,眼前的男人身形颀长,一身官服迎将出来。
她看见母亲牵了她的手,拉着她上前无奈笑道:“这两日黏人黏的厉害,我走哪里她就跟哪里。”
站在小今朝的身后,才恍惚认出来,男人也不是别个,正是见过的谢晋元。
他将景岚母女迎入大屋,单单让人拿了糖果和糕点来,可拿什么也哄不住,小今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娘,好奇地张望。
许是梦,但若说是梦,也太过真实。
若不是梦,如何能来回变换视觉,已是不知她变成了小今朝,还是看着小今朝,眼前的大床上,长得极其漂亮的人儿长发微拢,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
小今朝也眨着眼睛,一下松开了她娘的手,拍了娘亲两下:“娘,娘,他怎么了?”
景岚上前查探一番,将她推开一些:“你站得远一些,小心过了病气。”
病气一出口,床上人儿已是垂下了眼帘。
今朝不以为然,两只眼睛就光盯着人看,她猛然想起些事情来,小时候有段时间,在林锦堂有意无意的灌输下,总想要个弟弟的,想来就是那个时候。
眼前的人儿脸色苍白,偏那目光清澈,眸色漆黑。
长得那般好看,她当即搓了两手,对着她娘跺起脚来:“娘,我不想要什么弟弟了,我想要个姐姐,这个小姐姐好好看!”
景岚失笑,又推她远些:“哪里来的姐姐,这是哥哥。”
一听是哥哥,小今朝又是搓手:“哥哥好,好哥哥,那让他当我哥哥好不好?”
说着还跳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景岚被她缠得紧了,就与她说,只要人家愿意,那就可以管他叫哥哥了。谢晋元将她叫走一边说着话,小今朝片刻不等,这就爬上了大床。
她跪坐了谢聿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此时梦里梦外,已知他便是几年前的谢聿,有些东西即使看不到也想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总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和她记起来的一样,谢聿不理她。
场景变换,顾今朝随着那小身板,在晋王府欢跃,每一次来找谢聿,他都不大理人的,不过她从府外带了许多小东西给他,偶尔心情好了,他便教她八卦轮回图,与她摆局玩上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