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负手而行,目光才在那背影上收回来,脸色沉了许多:“万万没想到,景夫人会嫁入秦府,顾今朝与你做了兄弟,她与旁个不同,你这个兄长需得千万护好,多多费心。”
秦凤祤不明所以,回眸:“怎么?”
谢聿快走两步,也是唏嘘:“传闻景夫人水性杨花,可据我所知,景夫人虽是随性,但却并未此道中人。相反,她极其顾家,就是在林家时候,也对林家声誉护得紧,若不是林锦堂触到了她的伤处,夫妻恩爱也是一段美满姻缘,说起来,世子府与她有些渊源,她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
倒不知,景夫人与世子府还有渊源,秦凤祤也觉她与常人不同,也不似传言那般不堪。
走上长廊,也是道:“世子知道这些,我也知道。”
不,他不知道。
前些年,景岚为了林锦堂,都不来世子府了。
她是如何拒绝谢晋元的,谢聿可是亲眼所见。
世事难料,顾今朝差点进了晋王府,转头又进了国公府,谢聿眸色一动,又是转过去瞥向秦凤祤:“景夫人的软肋,一直在顾今朝身上,你将他护稳妥了,别叫他惹出什么祸端来,多半无事,否则只怕这半路夫妻也不长久。”
此言话中有话,秦凤祤闻言垂眸,才将事情联想到了中郎府去:“世子是说,中郎府?”
谢聿笑而不语,大步离开。
顾今朝出了书院,直接去了中郎府,穆庭宇挨了一顿毒打,此时屁1股上还有伤,在自己房里懊悔,嚷嚷着无趣要出去。
可他一动,浑身像散架了似地。
中郎府里可不平静,穆庭宇这一顿打,将他娘给气病了,穆夫人本来身子就不好,昨晚上受了惊,一早过来看看小儿子,又骂了他一通,回去就倒下了。
大夫请了来,也是多年的病秧子,只能调理身子。
穆二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倒下,她娘掉几个眼泪瓣,他就心疼得不行,挣扎着起来了,赶紧到他娘病榻前跪了又跪,等他娘转醒了才回来。
回来就趴了榻上,疼地龇牙咧嘴。
正嚷着,顾今朝就来了。
丫鬟梅香一旁给打着扇:“二公子还是先别动了,我给扇扇,说不定就不疼了。”
少年趴在榻上,身上穿着衣衫遮掩得严严实实,正在捶地:“我穿的这般厚实,你能扇到什么,疼死了,我爹这真是下了狠手了,真是我亲爹啊!”
梅香也是急,跪坐一旁,拿着扇子红了脸:“要不,二公子脱了裤子,我给扇扇?”
穆二回眸瞪她:“脱裤子干什么?男女有别岂能不知?”
从小伺候他的丫鬟,自然也是放他屋里的,梅香怎能一点心思没有,见他这样瞪她,好像她多轻浮一样,也是多不自在。
正觉尴尬,一声轻笑在窗口传来,二人都抬起了头。
顾今朝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时倚在窗外,正笑着他们:“我才来,就听见什么脱裤子不脱裤子的,是不是打扰二位了,要不,我等会再来?”
梅香更是低了头去:“顾小郎君,说什么呢!”
穆二见了她,也是窘:“别乱说,快进来!”
顾今朝从窗下走过,到了门前掀开门帘这就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那个花环,到了榻边两手来回转了又转,拿眼角瞥着这两个人,也是笑:“我瞧着,我好像来得真不是时候……”
穆二瞥向梅香,也是恼:“下去下去吧,别添乱了。”
梅香拿扇遮面,忙是跑了。
今朝看着她的背影,回身坐下:“你这丫鬟十七八了吧,什么时候收了呀!”
穆二趴在软枕上面,伸手来摸花环:“收什么收,我们府上不兴这个,你这拿的什么,给我编的?”
才一碰到,顾今朝一把扯开,回眸瞪他:“本来是打算给你的,现在不想给你了。”
说着径自往自己头顶上戴了,回头瞥见穆二盯着自己似是呆住了,又在他屁1股上拍了一下子,疼得他嗷的一嗓子。
少年双手捂住,直嚷嚷着:“早上还见了血,快给我瞧瞧,是不是又出血了!”
顾今朝才不理他:“你爹就是打得轻,哼!”
穆二哼哼着,说要死了,非要脱裤子让她给看看,才一动,惊得今朝忙是按住了他:“喂!”
才一倾身,穆二趁机将她头顶的花环抢了去。
他美滋滋地戴了头顶,歪着头来回瞥着她:“送我了不能反悔,你看看,我戴着有没有你好看?”
今朝忍着笑意:“不好看。”
绿叶盎然,穆二两手捧脸,扬眉便笑:“胡说,老子天下第一美少年!”
顾今朝笑到手抖:“别再说了,再说我怕我忍不住想打你。”
穆二伸手在她腰间一戳,她天生怕痒,当即破功,大笑起来,窗口有清风吹过,二人闹成一团,今朝笑得停不下来,也是按住少年非要也喝他的痒。
可惜穆二浑身上下,喝哪里他都不痒。
即便不痒,也是眉眼弯弯,眼底全是笑意。
闹够了,穆二趴在软枕上,顾今朝枕了他的后背,也与他一同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提起昨晚上惊险,二人是各有感叹。
穆二为着自己亲娘,可算是懂点事了,懊悔不已,今朝也与他说了姑姑走失的事,因为是以为她丢了,姑姑才出去了,也心生愧疚。
少年任性轻狂,可早晚会长大。
两个人相互安慰了一番,更觉贴心。
歪了一会儿,今朝也渐困,穆二就让出了自己的软枕来,自己枕着胳膊,二人并肩躺着说话。昨晚上折腾得不行,今天也起得太早,就这么说着话,慢慢地,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虽是一起长大,但是这么面对面躺着还是头一回,顾今朝呼吸浅浅,不多一会儿就不回穆二的话了。
穆二睁开眼睛,很快就忘了自己才问过她什么。
他眼底的少年,胸口微有起伏,那垂下的眼帘一动不动,很显然是睡着了。
就这么看着她,他呼吸渐渐就紧了起来。
平时玩笑时,有时甚至都不敢仔细看她的眼睛,此时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凑近了一些,细细看她。
眉眼如画,少年美颜如玉,肤若凝脂,就连那挺直的鼻尖都那么可爱。
肌肤雪白,别说是男子,就是谁家少女,也没她好看,越看越是欢喜,胸腔当中的那颗心控制不住地碰碰乱跳,他少年心性,喉1结微动,越发地凑近了些。
顾今朝身上,总似有淡淡的花香,闻着香甜怡人,近了深陷不能自拔。
穆二原本只是,只是想再近一点,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可凑近了,眼里盯着她那微扬的双唇,竟是移不开目光。
近了,又近了,他倾身而动,几乎屏住了呼吸。
第42章 没羞没臊
偷香这种事,少年可从未做过。
别说他的心不受自己控制,就是目光,呼吸,都不似自己的一样。
穆庭宇屏住呼吸,越发的靠近了,一点,一点,只差一点点,少年侧身躺着,只待一低头,一低头就能……低头,穆二头顶戴着的花环先一步抵上了顾今朝的额头。
一个枝尖扎了她的额头上,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雪白肌肤上,立即扎了一个红点。
四目相对,穆二一口气憋住了,下意识来给她揉额头,顾今朝一抬手,将他手指头抓住了,才醒过来,声音更是沙哑,说不出慵懒:“你在干什么?”
穆二别开脸去吐了这口气,胸口起伏了两下,才回过眸来,硬是挣脱她手,非在她额头上指了一指:“刚才有个虫儿,在你这落着,真可惜没能抓到,我才凑过来呃……我这么说,你信吗?”
他目光微闪,全然没有一句真话。
顾今朝轻眨着眼:“哪里有虫?”
本来就是顺口胡诌的,穆二眼一转,故作惊讶道:“莫不是爬了你后面去了?可能是柳枝上的虫儿也说不定,快,你转过去,我给你看看,看看头发上有没有。”
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想她这时候一直盯着他看,穆二推着她让她快转过去,顾今朝虽然不大愿意,还是翻了个身转过去背对着他了。
穆二暗自松了口气,才一低眸又见顾今朝后颈如玉,忙是别开了眼。
顾今朝语气轻松,故意调侃着他:“看见了吗?有什么虫儿吗?”
她头发在头顶挽得松松的,目光再往下,看一眼,受不住,穆二伸手将花环拿了下来,轻放一边,折下了两根带叶的一截柳枝,这就凑近了些,故意摆弄了两下她的头发。
他说:“我看看,我看看,好像什么都没有。”
今朝:“……”
两下将柳枝插了她的发顶,看着都忍不住笑,穆二强忍笑意,往后躲了一躲,轻咳了数声:“可能是我看错了,好了,没什么虫儿,真是奇怪。”
顾今朝翻身过来,又与他相对作势要踢他,他下意识一躲,疼的一咧嘴。
今朝叹气,目光沉沉:“很疼吗?”
当然疼,穆二扁嘴,对着她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今朝瞪了他一眼,对着他勾着手指头:“来,过来。”
穆二倒是听话,凑前一些,榻上只有一个枕头,他往前蹭蹭,脸贴了榻上。
顾今朝反手抓了软枕往他身边也挨了挨:“敢不敢和我枕一个软枕来着?”
事实上,两个人小时候常在一起。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干过,穆二笑,再一动,这就枕了上来。
呼吸浅浅,屋里安静得不像话,顾今朝盯着他的眉眼,忽然伸手在他的鼻尖上弹了一记,二人都侧身躺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碰得到她。
没有旁人,今朝眼帘微动,伸手在他鼻尖轻刮着,言语也轻:“穆二哥,你说咱们当中要有一个是女孩儿,是不是更好?”
穆少年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光是怔怔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见他整个人都怔住了,也是笑,故意一动,额头重重磕了他的,他吃痛,伸手捂住,再抬眼时候,顾今朝扬着眉眼,笑得肆意。
他竟是看呆了:“笑、笑什么?”
今朝可是笑了好半晌,才是止住,她仰面躺倒,摊开双手双脚,吓得他一下掉了枕下去,又爬远了一些。
顾今朝看着屋顶的房梁,犹自失笑,又是片刻,才回头。
他枕着自己双臂,像个呆子。
“穆二,”她豪爽道:“万贯家财分你一半,你当我媳妇儿得了。”
穆少年莫名心跳,没忍住呸了她一口:“呸!你个登徒子,没羞没臊!”
顾今朝抓了软枕一把扔他身上:“没羞没臊?谁没羞没臊?谁登徒子?嗯?”
当然……
当然心虚,穆二抱住软枕,埋首其中,不说话。
今朝不依不饶,脚尖一动,又点了他膝头上:“说话啊,谁登徒子?”
穆二耳根发热,就不说话。
好半晌,只余二人呼吸声,顾今朝向他身边滚了一滚,又到他面前,四目相对时候,又伸出两手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重重一扯,她也是定定地看着他。
“穆二,”她声音不高也不低:“想要和我好,那不能有什么屋里人,通房啊小妾啊什么都不能有,知道了?”
“谁、谁要和你好了?”
穆二恼羞成怒:“顾今朝,你真是……真是……”
真是个半晌,也没真是个什么出来,强忍疼痛挣脱了去。
顾今朝拍手,不以为意:“好吧,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今个来,也没别的事,来告诉告诉你,背着爹娘想做什么事,得分轻重,还有,不能被发现,势必会被发现并且挨打的事,以后可不要傻着去做了。”
穆二更是怒目,正要开口,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梅香的声音。
问她话的,正是中郎君穆行舟。
很显然,两个人都听见了,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一下就慌了:“啊,我爹来了!”
顾今朝连忙跳下榻去,飞快穿上鞋子,等穆行舟进门的时候,她已好好侧立一旁。
穆二很是配合地趴在软枕当中,一旁放着那个柳叶花环。
顾今朝正在大声劝着他:“以后可要听爹娘的话,记得了?”
穆二也很大声:“知道了,以后再不惹我爹生气,再不让我娘伤心!”
配合默契,才一落声,穆行舟就过来了,顾今朝只说过来看看穆二,顺势作别,自然无人生疑。从中郎府出来,见天色还早,到街上买了一些甜果儿,准备特意回去哄哄姑姑。
时候的确还早,回到秦家时,秦凤祤已是先一步回来了。
来宝在前院见了她,直跟她嘀咕着,说秦凤祤拿了许多课业来,要让她好好读书,准备考学,正在她院子里等着她,今朝真是怕了这个尽职的兄长,不许别个说见过她,直奔了后院。
顾容华昨晚上一直不睡,白日足足睡了一天,顾今朝将果儿留了下来,又往景岚的院子里去了。
秦淮远不在府中,景岚却在。
她早起之后精神一直不大好,也一直在屋里歇着。
顾今朝脚步也轻,到了石阶下面,巧着一个丫鬟出来,问了阿娘,说是在睡午觉。
不想回去面对那些课业,今朝一头钻了进去。
景岚躺了她最喜爱的躺椅上面,还轻轻地晃着,她微垂着眼帘,似一直恍惚着。
顾今朝悄悄走了她的身后,伸手覆住她双眼:“这位夫人,你猜猜小生是哪个?”
景岚笑,伸手按住她手:“我可猜不出,听着动静难不成是天上下凡的哪个小郎君?”
今朝自后面一把搂住她,贴了她的脸也是笑:“阿娘,你最喜欢哪个郎君?”
景岚连想都未想,也蹭了她的脸:“我最喜欢我儿今朝,上辈子怕就是最疼我爱我的郎君才是,今生又做母子,两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