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可是被她娘逗得笑得不行,狠狠摇着她,又在她脸上香了一口:“阿娘,你说,你说真的,我能不能……能不能把我这女儿身告诉别人?”
景岚被她摇得狠了,笑意更浓:“谁呀?”
今朝想了下,加重了下语气:“要不,我给您真娶个媳妇儿回来?行不行?”
景岚见她刻意避开问题,也不追问:“谁无少年少女时,那时候的心那,最是赤城,因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便觉着是一辈子了,没有别的。但是人呢,总会长大,等他有了别的牵挂,或许这份心,抵不过别的,那时候你还能这么喜欢的话,那就娶回来吧,还是告诉他,都好。”
顾今朝犹豫着,也是低下了眼帘:“想那么多干什么,娘也说过啊,当时喜欢就好,说不定到那时候,人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就是了。”
景岚点头,拍她手以示安慰:“没错,看眼下是没错。”
这时候她好奇再问那人是谁,顾今朝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她也不强求,就一起说说笑笑。
也是知道,景岚昨晚上也受了惊了,故意陪着她。
这陪也没陪到头,秦凤祤得了消息,到底还是寻了来,直接拎着她脖领给人拎走背书去了。
顾今朝叫了几声阿娘救命,更是惹得景岚失笑连连。
他们走了之后,屋里又安静下来,景岚笑意渐失,阖上眼睛,又晃起了摇椅。
摇啊摇,摇啊摇啊,摇着摇着就入了梦。
十几年如一日,噩梦一旦出现了,轻易都驱赶不出去,梦中少女笑靥如花,救她疼她,给她起名月华。二人在花间笑闹,少年一旁侧立,也是一副美景。
转眼间美景变成大火,顾容华一身血迹,她也一身血迹。
孩子的哭声,还有奸人的笑声都交织在一起。
她握紧了匕首,心如刀绞。
腿一动,一下从梦中惊醒,景岚慢慢坐了起来。
摊开双手,她细细看着自己掌心,好半晌,才又合上了。
第43章 吃醋吃醋
艳阳高照,难得舒舒服服睡个懒觉,景岚迟迟未起。
转眼间三月光景又过,近秋了,这日头是两头凉,晌午热。秦淮远今日休沐,特意等了她,想晌午同她一起去游湖,结果等了好久,人也没有动静,在书房看了会书,回头又来叫她。丫鬟们都是偷笑,到门外避开了,他走进里屋,女人香肩半露,懒懒歪在床上。
走了她身边坐下,俯身。
仿佛又变成了少年,从未如此留恋一个女人的身体,薄唇在那光洁的肩头上点点而过,呼吸也渐渐乱了,景岚伸手勾着他的颈子,也是描绘着他眉眼。
浅吻,秦淮远想起今日休沐的目的,也是赶紧坐直了:“快起来,我带你去游湖。”
景岚是真的借力坐了起来,薄被滑落,露出春光无限。
她身上只松松挂着一个内衣,依旧环住男人靠了他的身上:“今日怎么想着要去游湖了?得空了?”
秦淮远伸臂揽过她肩头,回眸:“我时常想,从前拥有你的那人,是不是很懊恼,你嫁了的原因那般简单,你离了他的原因也这样简单,那么你心里,真个有谁吗?也会伤心的吗?”
景岚笑,伸手在他眉间点了点:“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愁,我也是人,和谁在一起都是因为欢喜,若不欢喜了,当然也会伤心。”
她与别个女子不同,秦淮远不由又将她揽得紧了一些:“说的我心里忐忑。”
景岚更是失笑:“放心,我懒得挪窝,前提是别碰我的底线。”
秦淮远也是勾唇,放了她,让她去穿衣裙,看着她坦然在自己面前走动,眸光也是渐热,恍惚间似有别的身影在梳妆台前走过,他压低了眼帘,轻轻叹了口气。
来之前,老太太才把他叫过去,怒斥了一通。
借由秦洪生这一打,后院开支越发大了,可最近这两个月,景岚有言在先,除了正常的吃穿用度,谁也支不出多余的银钱。
为此,老太太也是恼,可惜景岚软硬不吃,不理她那一套。
念起亡妻,秦淮远又瞥向景岚:“你和婉妹真个没一点相像的地方,她性子软,耳根子也软,什么事到她面前,她就忍了。”
景岚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裙,回眸一笑:“忍得太多,所以早早气死了。”
男人有片刻的沉默,景岚知道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一回身坐了他身侧来:“年长几岁之后,我也忍过不少,若是按着我年轻时候的脾气,怕是嫁进你们秦府来,都留不住三日。”
秦淮远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辛苦你了。”
景岚再次起身,穿戴整齐,背对着他一边洗手:“无事献殷勤,什么什么来着,今天怎么想起要和我去游湖了呢,是不是老太太说什么了?”
秦淮远没有否认,但也并未在意:“不必在意那些,洪生如今也能下床了,等老太太寿辰一过,就将他送回老家去。”
景岚开始洗脸,片刻功夫,来宝进来了。
榻上的矮桌上摆好了饭菜,洗漱一番,这就坐过去了,秦淮远走过榻边:“我这就让人去备车马。”
景岚乖巧地点头,温和地笑笑。
来宝送了人出去,又匆匆走回来了:“要去游湖吗?准备点什么好呢?”
景岚抬眸一笑:“因着那个不成器的秦洪生,老太太正恼着我,他去备车了,得了这消息,只怕她老人家要气昏过去了,如果她不使坏的话,应当去的上。”
来宝抿唇,哼了声:“国公府就剩下个壳子了,夫人挣的银钱为什么要给她们肆意的花费,又不知夫人的辛苦,我看她和林家老太太没什么分别,仗着自己儿子脸面,瞧不起人罢了。”
景岚才不在意:“随她说,随她恼去……”
来宝撇嘴,说她像个大菩萨。
饭罢,好半晌没回来的秦淮远匆匆过来了,很遗憾,老太太突然昏过去了,他命人去找了大夫,赶紧过来知会一声,说是下次再去。
男人是真愧疚,站在景岚面前也是无奈。
一语中的,早上还好好的老太太突然昏过去了,来宝气得不行,想再细问问,被景岚目光瞥过,低下了头去。
景岚不以为意,让来宝收拾了碗筷,也催促着秦淮远:“去吧,你忙你的,游湖的事呢,也不急于一时,什么时候你觉着什么都能舍下了,再陪我去。”
秦淮远急着去看老太太,也是点头,转身快走了去。
他走了以后,景岚站了起来,她走了窗边,开始舒展身体,抻着懒腰。
来宝气不过去后院打探虚实了,屋里还有一个叫杏书的新丫鬟,一直跟着景岚身后,其实景岚也习惯了饭后走一走,只是无意识地来回走动。
才不多一会儿,顾今朝快步跑了来,一头扎进来,这就躲了屏风后面去。
景岚抱臂晃了过去:“这怎么跟后屁1股跟了狼似地?干什么呢?”
今朝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阿娘,我求你了,秦老大天天看着我背书,我考不考得上甲学乙学,他怎么这么在意啊,他若来这找我,就说我没来过,三个月了,放过我吧!”
景岚赫然失笑:“他那个性子,大体和他爹差不多,照顾弟妹很是上心。”
因为考学也是秦淮远和景岚的意思,所以今朝不得不从。
秦凤祤这作为兄长,可是将她看得寸步难行,顾今朝白日里除了去学堂,就是回府读书背书,偶尔还会被抓去见太傅,聆听教诲。
上次去了中郎府,回来时候被秦凤祤拎走,因着头顶顶着两根小柳枝,也被他教诲半天,注重仪容仪表,又责令她背了三书四经孝道伦常了事。
她天生随性,不喜拘束,这三个月简直太难过了。
只得跑了娘亲这来告状躲避:“阿娘,我吧,我可是为了阿娘听了继兄的话,不想让阿娘为难,可实在忍不下去了,阿娘救命!”
景岚更是笑:“真是难得有个人还能治你,为娘欣慰得很!”
顾今朝索性坐了地上:“娘!”
景岚倚了屏风边上,啧啧出声:“你也该吃点苦头了,不然不知这世道,人心难处。”
今朝蹬哒两腿,直接躺倒:“这秦大简直是老天爷特意派下来克我的,他那学问哪里是跟他爹学的,分明是和庙里的老和尚学的,你知道他天天让我修心炼性学个什么……我看他这样的,将来真个能做个大和尚,与世无争的那种。”
景岚伸脚踢她,让她快起:“多大了,赶紧起来。”
顾今朝无力坐起,又站直了,学着秦凤祤一手拿书的模样,就连他那一脸无欲无求的神色都学了几分相像,来回走了几步,才学他讲道:“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
景岚抚额,转过去偷笑。
顾今朝从背后扑过来,拽着她胳膊来回地晃:“阿娘,我不跟他学了行不行,行不行啊!”
正是闹着,秦凤崚过来找她了,说是秦大今日有事去了翰林院,不与他们一路走,可是乐得清静,今朝忙是跟了他去。
秦凤崚可比他大哥合得来。
二人一同乘车,这就到了书院。
这一路,顾今朝可带到个人诉苦了,秦凤崚也在大哥手下吃过苦头,自然是知道他的苦处,也是年少,想了一路法子,说要帮她摆脱大哥的管制。
下了车了,凤崚突然想起一个绝妙主意,乐得不行,说有个好办法。
他扬眉就笑,拍了今朝肩膀,直接揽住她肩头凑了她耳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今朝大喜,推开他也是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子,二人都是大笑,一同往书院里走去。
书院的大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
这休了三个月的假,穆庭宇可是第一日来书院,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不过又被大哥抓进军营训练了一个多月,不日才回。
回到中郎府一问,顾今朝一次也未来过。
今个才回书院,本来还想在门口等她一等,不想靠了车厢上,没等来一个人,等来了俩,那没良心的,跟人勾肩搭背,笑得可是一个真开心!
上次见面,还说什么和他好不好的,这才几日不见……
穆二在营地可是晒黑不少,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杆,狠狠磨了磨牙。
车夫送他到书院可是等了好半晌了,自家二公子就不进去也不知为何,见他脸色还不敢问,就在旁打着转转。
穆少年目光当中,眼见着那两道人影,走得远了,又好像是拧一块似地,都要冷出冰碴子了,也紧了紧腰间匕首,恼意更加。
不过他才要上前,侍卫队已然走到,侧立两旁。
一人自车上徐步走下,又在侍卫队的拥簇下走了过来。
世子谢聿,此人有毒,穆二下意识侧身避过。
今日可是个好天儿,谢聿一身锦衣,环玉微响,一眼瞥见穆二在旁,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穆二上前见礼,也是敷衍。
谢聿在车上就瞧着这几人光景了,这少年一直盯着顾今朝和秦凤陵的背影,内情知悉几分,笑意便有几分。他可真是敷衍一声都懒得敷衍,负手而行,只扬首走过。
第44章 患得患失
夫子不在,学堂里乱哄哄的。
顾今朝低头正看着本书,暗自在心里默背,也是不得不背,她想快点考上乙学好摆脱秦凤祤。这位继兄,简直是她爹一样啊!
才背了一段,身边走过一人,重重撞了她案前。
本就靠了边坐的,上面摆着的书册一下刮落在地。
她弯腰先将书册捡了起来,一回头瞥见穆庭宇已经坐在了后门。
三月不见,他抱臂以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好像有人欠了他八千银钱似地脸色,她将书册卷起来拿在了手里,倾身一动,这就敲在了他的头顶。
顾今朝扬眉便笑:“穆二,你吃屎了?脸色这么难看!”
少年更恼,正要发作,门口走进一人,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的,因为扮相像是太监,众位学子都通通看向了他,顾今朝还看着穆二,没有注意到。
穆庭宇却是看见他奔着今朝走了过来。
世子府的老管事,他还记得。
才要站起来,老管事已然站在了顾今朝的面前来:“小郎君随老奴走一遭,世子在藏书阁等候。”
今朝回眸,也不以为意:“是伯伯啊,他等我干什么?”
穆二一下站了起来:“我与你一起去!”
顾今朝回头又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站了起来,果然,老管事多一句也不说,只让她过去,还得这就过去,不得耽误。
自从想起来小时候与他一起玩过,他还教过自己下棋和奇门遁甲做局之后,顾今朝对谢聿的畏惧已减轻了不少,虽然在她心里,这个人还是有毒得不可描述,但身上还挂着牛角匕首,也不怕他。
跟着老管事出了学堂,这就去了后院藏书阁。
侍卫队全在楼下,老管事给开了门,顾今朝也不管他,这就上了楼。
楼上安安静静的,只窗边有人,看来谢聿很喜欢这个地方,她大步走过去,也不见礼了,就随便站了他不远处,还长长叹了口气:“世子何事传唤?”
谢聿站在窗边,转过身来,上下一打量她这神色,也是皱眉:“我见你在门前与人嘻嘻哈哈,见了本世子就愁眉苦脸,这是何意?”
顾今朝坦然看着他,耸肩:“每一次见了世子,我都要倒霉,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谢聿赫然失笑,勉强忍住,随即对她勾指,让她上前。
她虽有防备,但还是两步到了他面前。
二人都在窗前,才一站稳,谢聿一抬臂,登时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子,虽然不大疼,但是下意识地,今朝伸手就把额头捂住了。
一抬眼就怔住了,谢聿在笑。
之前从未注意过他,笑也好,冷也罢,都未放在眼里。
此时挨着这么近,竟觉他这般笑意,可真是倾国倾城。
可惜了,可惜是个人见人厌的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