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继兄一般黑——半袖妖妖
时间:2018-08-08 08:32:23

  谢晋元目光沉沉,似入了定一样,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片刻,景岚采花回来,坦然坐了他的面前,她将各种花瓣掺在一起捣鼓着,兴致盎然。
  谢晋元才在世子府出来,也特意叫了她来。
  二人相见,景岚一直忙着采花,才坐上一坐。
  捣了片刻,花瓣成了花汁,她拍了拍手,又去拿网布来过滤,丝毫没有半分想要问他的意思,谢晋元一直瞥着她,也不开口。
  过滤了之后,景岚又拿了小铜镜来,不知拿了一根什么笔,沾了花汁来画唇。
  唇色诱人,花香也怡人。
  谢晋元目光顿时热了起来,景岚小镜子一晃,晃到他的脸,回眸:“今儿这是怎么了?没听说京中发生什么大事啊,晋王爷怎么这般模样。”
  他淡淡地:“什么模样?”
  景岚耸肩,两条腿交叠在了一起:“像才死了媳妇儿一样。”
  额角青筋微动,男人皱眉:“别咒你自己。”
  景岚大笑,才不在意:“多谢晋王爷抬爱,我与王爷不过露水姻缘,当不得夫妻。”
  谢晋元不与她争辩,只岔开了话去:“我不知该怎么待聿儿,他越发像我。”
  景岚继续对着镜子描唇:“你是他爹,他不像你像谁?你看今朝,性子就像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谢晋元伸手抚额,十分头疼:“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景岚随意笑笑,描好了唇:“管他呢,你听得懂就行,话说你那个儿子,他托今朝给我了一包药渣,求我给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我还没看。”
  谢晋元闻言更是皱眉:“已经找人看过了,就是汤药里面加了两味补药。”
  景岚无意参合他们府上的事,收起了镜子,又开始捣花汁。
  两个人又好半晌没有人开口,等花汁颜色调试得差不多了,景岚又到里面换回了衣裙,花房的花匠此时都不在,只有她们两个。
  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将胭脂盒子和收集花汁的瓶子都收好了,这便到了门口:“还有事?我得回去了,这样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合适。”
  谢晋元见她要走,也是起身:“聿儿后日随军出征,你要不要这就去看看他?”
  景岚回眸,迷茫地看着他:“……”
  他才反应过来,给她掀起了门帘来:“这两日连御医都信不过,总得再调养调养身子,别人我也信不过,你看看他去,给他再开些汤药。”
  为父之心,景岚点头应下。
  她让秦府的车夫先回去,这便跟了谢晋元上了车。
  时候不早了,天黑之前总算到了世子府,问了丫鬟说世子在祠堂,谢晋元安顿景岚先去后院等候,这便往祠堂来了。
  世子府的前身便是晋王府,祠堂里唯一供着的,是谢晋元仙去的养父母
  快步到了祠堂,何老五正在门前徘徊,见了他很是惶恐:“王爷回来了?”
  往里面瞥了一眼,能看见谢聿跪在蒲垫上,正在拜祭。
  再往里走,谢晋元的目光就落在了祭台上,养父母的排位前面,多了一个排位。
  谢聿跪在排位前面,一身白衣。
  “你在干什么?”
  “很显然,”谢聿没有回头:“我在拜祭我娘,她既不是王妃,也没有名分,但如今晋王府已是世子府了,为人子想拜祭她无可厚非。”
  谢晋元握掌成拳,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排位。
  排位上只书谢徐氏,即便如此,他还是怒不可遏,咣当一声,手中排位一下摔了谢聿面前去:“谢聿!”
  谢聿下意识弯腰去捡,男人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给人提了起来。
  四目相对,谢聿眸中也是一片冷意,可谢晋元却是毫不相让:“你听着,此事我只说一次,你娘她还在人世,受不得这个。”
  随即一把将他推开,强忍了怒气。
  谢聿蓦然怔住:“你说什么?”
  可谢晋元却当未说过一样,脸色淡漠:“可她在不在人世,都无两样,你随我回去,景夫人特意来看看你,让她给你再好好开些汤药。”
  他娘若是死了,他爹爱慕谁都与他无关。
  此时猛然间竟是听闻,说什么,说他娘还在人世,谢聿上前,也是跟上了谢晋元的身后:“刚才说什么,我娘她在哪里?她还在人世?”
  走出祠堂,谢晋元赫然转身:“万事忍得,水到渠成时你便知道了,此事牵扯许多,不得再问。”
  谢聿心乱,片刻又冷静下来了。
  的确蹊跷,还需再忍。
  到了后院,景岚已经将她独特的听诊的诊器拿出来了,正在手里摆弄着。
  屋里只有两个小丫鬟,她也未在意,拿了诊器放了自己胸口,喃喃自语不知嘀咕着什么,两个丫鬟都悄悄偷看着她,那淡淡的唇色有一层粉红花色,十分诱人。
  景岚回眸瞧见她们目光,笑:“你们看什么?”
  丫鬟们面面相觑,哪里敢说实话。
  景夫人这张脸,分明不是妖娆艳丽的模样,若讲美貌,只是平常温婉可人,但是她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唇瓣,眸光流转时,总有无限风情。
  尤其今个,这唇瓣像是刚摘的桃子,惹人动容。
  自古女子之间,总有艳羡之心,两个丫鬟瞧了,也想打听打听,用了什么膏子什么胭脂,才要说话才要问,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晋王父子回来了。
  谢晋元仔细叮嘱了几句,景岚嫌他啰嗦给人赶走了,谢聿洗漱一番,只着中衣躺了床上,他如今真是心思全无,意念难平心绪不宁。
  长发都披散在枕边,此时的谢聿更像一少年。
  景岚用自制的听诊器给他听了一番,又依着土方子号了脉。
  他调养得还不错,身子好了许多,她按着原来的方子上,又改了一些,让丫鬟照着去准备汤药,回头将东西都收了药箱当中。
  再坐了床前,看着谢聿,也是感慨:“你年少时,我就说过的吧,是病三分伤,你这性子得改,什么事都在心里百般衡量,没病也算出病来了。”
  谢聿听着她说话,想起了顾今朝来:“是,夫人说过。”
  景岚侧目:“好吃好睡,少年莫要强出头,什么事,等你独当一面再论不迟。”
  谢聿叹息,怪不得顾今朝是那样的性子。
  看着景岚就知道,有些人相处起来就是舒服,别说他父亲,就是他也觉得,在她面前受益匪浅,三言两语总能打消他心底烦躁。
  心里话这就说出来了:“漫漫长夜,总是难眠,又当如何?”
  景岚笑:“你要是听我话,病早好了,这人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你把心放宽些,欢喜是一天,不欢喜也是一天,我可听今朝说了,你变着法折腾她来着,可你瞧瞧,她可有忧愁?吃得香睡得香可从不像你这样。”
  论起今朝了,谢聿也是勾唇:“是景夫人教的好,她自来坦荡荡,也无忧也无愁。”
  说起女儿了,景岚笑意更浓:“是呢,说起来她小时候可不这样,哭咧咧天天找娘,天天跟着我,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白天黏着我,晚上不睡觉也黏着我……”
  回想起往事,多是柔情,十分感慨:“那时候,她可真是个爱哭鬼。”
  只有有人哄,才会是爱哭鬼。
  谢聿笑,盯着帐顶:“后来呢,夫人怎么哄了她?”
  话音刚落,眼前一片漆黑,柔软的指腹遮住了他双眼,景岚的声音也十分温柔:“就像这样陪着她,她睡不着时候就爱胡思乱想,我蒙住她双眼,她就再也不哭了。”
  谢聿未动,景岚见他没有再开口,也是给他盖好了薄被:“睡罢,横竖我今个也来了,陪你一会儿。”
  “……”
  这一坐就是好半晌,说来也奇怪,谢聿真的睡着了去,景岚慢慢移开手去,瞧着他的眉眼,起身离去。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
  谢晋元独自饮酒,邀她入席。
  景岚婉拒,说要回家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让人送她回秦府。
  景岚转身离去,的确是为时不早了,回到秦府时候,她还未放下药箱,先去了顾容华的院子,灯还亮着,在外面就能看见屋里的翠环,似在窗前做着针线活。
  没有看见容华,她快步走了进去。
  翠环先看见她了,忙迎了上来:“夫人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怎么还背着药箱?”
  景岚将药箱递了她手里,左右看看,有些牵挂:“容华呢,睡了?”
  翠环笑,说今朝在,正哄着睡呢。
  景岚悄然往里屋去了,里面床头烛火更暗,顾容华侧身躺着,微靠了今朝肩上。
  顾今朝一手覆着她双眼,一手轻拍着她。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们相依为命,多少年这么过来的,景岚抱臂,就这么倚了门边,更是柔了眉眼。
  就这么看着她们,也觉岁月静好。
  真好。
 
 
第48章 云淡风轻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这个时候也是该歇息了,秦府各院却是各有各的心思,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秦洪生在老太太面前是求了又求,再三保证,得了美人便从此改头换面,好好过日子了,娘两个一起商量了下,可盼着秦淮远回来了,赶紧着人叫了过来。
  屋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秦洪生跪了一边,老太太单单将长子叫了身前来,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也是唏嘘年华消逝,蹉跎了许多光阴。
  秦府重礼,秦淮远向来也孝顺,到了母亲面前,多半是顺着她的:“阿娘唤我来,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自己这儿子还不到四十,那个小的也才二十多,不得不感慨一个爹娘的,怎么就差这么多,拉了秦淮远坐了床边,也是抹起了眼泪花:“没什么,就是想起你那个短命的爹来了,如今国公府没落了,我看着你们哥俩不和,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你爹。”
  秦洪生自小就宠溺得太厉害了,秦淮远心知肚明,当着母亲的面不好数落他,不知他又闹的什么事,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他衣食无忧,赌债也还上了,以后让他回老家卖些字画,也能维持日常用度了。”
  秦洪生当然不想走,住在国公府,吃穿用度什么模样,回去了谁管他!
  老太太也是不想给这儿子送走,给了他眼色,这就唉声叹气起来。
  得了老娘的眼色,秦洪生跪行几步,这就到了兄长面前,开始给他磕头,秦淮远退后两步,让他起来,他说什么也不起来,伏身叩首在地,哽咽起来:“求哥哥做主,再帮弟弟这么一回,洪生知道错了,知道以前都过的什么混账日子,败坏了家业,也气病了嫂子,现在洪生真的知道错了,求哥哥留下洪生,以后考取功名,也孝顺母亲和兄嫂。”
  毕竟是自己亲兄弟,秦洪生虽然不务正业,但还是很会读书的,从前荒废了学业,其实再考取功名也真不晚,秦淮远点了点头:“你有这心便好,回老家也一样读书。”
  老太太在旁落泪,擦着眼泪:“他这样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让他回老家,那就得等人接济,老家亲戚倒也能接济接济,可你这当哥哥的都不护着他,还指望别个?你让他怎么活啊!”
  秦淮远见母亲落泪,忙是坐过来安慰:“阿娘莫哭,哭坏了眼睛。”
  老太太见他近了些,更是直捶着他:“你爹没的也早,长兄如父,你不管他谁管他,他到了今个这样,你就当好好将他板正过来,正经放在眼皮子底下管教。”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淮远只得顺着她说:“母亲说的是。”
  老太太见他顺了一点了,又拿帕子擦眼泪:“你说洪生为个什么好颜色,就是得不着,今个他在院子里瞧着个人,你看他可是知道是非对错了,求着我给做媒,我一想,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就想叫你过来商议商议。”
  一听是院子里的人,秦淮远顿时皱眉:“谁?”
  老太太瞪了一眼秦洪生,这厮快快跪行过来,依旧把遇着容花求娶的事说了,他见母亲眼色觉得大有希望,也是连连保证,说这次知道好生读书过日子了。
  成亲之前,秦淮远不知道还有顾容华的存在,大婚之前,景岚带着他见了一次,那时容华神智还算清醒,只觉貌美,待人温和有礼,没太在意。
  其实她的年纪和景岚应当差不多大,三十已过,只不过这么多年不经世俗,保养得好容颜未变。
  后来进了秦府了,才知道,她是个疯的,偶尔会神智不清。
  景岚别无亲人,除了儿子就这么一个,虽然是疯的,但是嫁给秦洪生这样的,他也觉不妥,这便站了起来,:“我劝你们就此打消这个念头,本也该好好读书好好过日子,跟有什么样的妻子有何干系?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倒是该待弟媳好些。”
  之前他也不是没求过,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求了去,结果没两天就腻了,那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卷了不少银钱跑了。
  见他不认同,老太太也是急着又给人拽过来了:“儿呀,娘这也是为了你。开始娘也不同意,那姑娘是个疯的,光有个空壳子,还比洪生大,俩人不相配,但是后来我一想啊,这要是定了她,景岚也省了一份心不是,咱们府上,好歹是国公府,还亏了她了?你这门亲事我原先就不同意,现在看她也不全心,此事若成,那就不一样了,咱们拿着她,也是省得她有二心!”
  秦淮远本来就不喜后宅之事,当年他那原配就与老太太诸多矛盾。
  如今听老太太这么一算计,更是不喜,厉色起来:“阿娘,此事到我耳中便是了结,万不能到景岚面前,虽是半路夫妻,但也当尽心相护,不然夫妻离心离德,也家无宁日。 ”
  说着回头也是瞥了秦洪生一眼:“等过了娘生辰,便送你回去,你安生几日,别无事生事。”
  秦洪生抬头看向自己亲娘,老太太见长子不愿帮忙去说,也是气恼,她给了秦洪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可是一头侧歪在枕头上面了。
  秦淮远嘘寒问暖,再与她说话,便是让他走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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