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那回事,早是之前的事情了。
今朝不知阿娘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光只瞥着她,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她才回来时候,的确有点失态,阿娘看了谢聿也看了她,实在不知她能猜到多少,是以沉默不言。
景岚见她不说,不以为意:“你不说,阿娘也知道了,从前你们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好哥哥好哥哥的叫了多少年了,有了情意也正常。”
顾今朝听着有点不大对劲,蓦地抬眸:“阿娘,你说什么呢!”
景岚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更是笃定:“怎么,阿娘说的不对?你那小媳妇儿长大啦?是不是穆小二?从前你们就天天黏一起的,我说的没错吧?嗯?”
今朝既是松了口气,又是紧张:“……”
景岚想起从前事,满眼都是笑意:“我可还记得呢,你跟我说,我有儿媳妇啦,你特别喜欢他……”
其实景岚刚一见谢聿同今朝那般模样,心底是吃了一惊的,她从来对男女之情甚是敏感,瞧着这二人有些暧昧似地,不过随后穆二过来,今朝都不敢看人一眼,那般扭捏的模样,更是她起疑。
回想今朝对她说过的媳妇儿,那时候,这姑娘对谢聿可是嗤之以鼻,厌恶得很。
从时间上讲,对不上。
再细想,今朝这两年都不大对劲,非要算时日的话,可能是从中郎府同公主府要结亲开始,这么一来,穆二拒亲远走西北,这一回来,她就一起吃酒喝成这般模样,可就说得通了。
这么一来,她更是疑心到了穆二身上去。
可是苦了今朝,根本高兴不起来,她从前对景岚说过的话,说的的确是穆二。
可不能再让阿娘回忆下去了,顾今朝忙是弯腰拿鞋:“阿娘,我突然又不困了,好像有点饿了,要不,你带我……”
穿着鞋子呢,还没等下榻,景岚又是笑了:“知道阿娘为什么急着来问你吗?刚才你谢伯伯说,今个遇着林侍郎了,人说让媒婆去了顾府,说你中意林家公子了,要谈婚事呢!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出了个林公子,那穆二怎么办?这么快就有别人了,你们这是因着他从前的事闹别扭还没和好?还是故意找了别人气穆二那傻小子呢……”
她话未说完,顾今朝已是摔了地上去了:“阿娘!”
第128章 真要命啊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
堂前稍凉了一些,但比起外面冷风,也够暖。
顾今朝连忙将景岚推出了房中,直接跟着她来到了前堂,世子府又有人登门,谢晋元正同来人说着话,一进门,顾今朝头更疼了。
顾原泓一身蓝衫,手里还拿着件眼熟的斗篷,此时见了她母女立即上前见礼。
他已改了顾家姓,尊着名分称景岚一声夫人。
景岚见是他,回头瞥了眼今朝:“来接她?”
顾原泓轻点着头:“林侍郎带了林公子突然登门拜访,他们不知怎么个误会了,非说今朝同媒婆说了中意林公子,阿娘让我来接今朝回去,好歹跟人家说清楚。”
景岚闻言皱眉,看向今朝:“都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回去好好跟人家林家父子说清楚,你的婚事不能太过草率,知道吗?”
今朝忙称是,此事非同小可,当然要解释清楚。
景岚又叮嘱了顾原泓两句,他一一应下。
说着大步上前,走了今朝的面前来。
那手中斗篷就那么一抖,这就披了今朝的身上,她本就侧立一旁,才一低头,顿时听见房门动了,一回头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顾原泓给她将肩带系上:“临出门时候,阿娘让我告诉你,回去以后只管推说不知情就好,剩下的让爹娘跟他们说。”
今朝点着头,回眸。
谢聿反手关上房门,他的目光始终在顾原泓身上,径自走过了她的身边。
顾今朝有心叫他一声,可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阿娘那么一说,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此时定定看着他,可人一直并未回头,直走了桌边才回身站住了。
顾原泓仔细将斗篷给她披好,这才回身欠身:“王爷,王妃,那林侍郎还在府中,婚事不比别的事,那原泓这就带妹妹回去了。”
谢聿才是抬眸:“谁?”
今朝有心想解释一下,景岚已先开口了:“是今朝哥哥,顾家府上的,书信当中同你说过的。”
她看了谢聿一眼,起身来送。
谢晋元让她们赶紧回去,可怜的今朝想单独同谢聿好好解释解释,没有机会了,她心里记挂着林侍郎家的乌龙婚事,只能咬牙转身。
才走了门口,谢聿突然开口:“顾今朝……”
她急忙回头:“嗯?”
谢聿目光沉沉,就那么看着她:“何时回?”
当着阿娘和谢晋元的面,两个人都巴不得撇清关系,哪里还敢放肆,听着他这般隐忍问出这么一句,她鼻尖微酸,对着他扬眉,强扯出一点笑意来。
“是了,哥哥回京,今朝还未给哥哥接风洗尘,眼下先回府中解开婚事误会,去去就回。”
“嗯。”
谢聿应了声:“快去快回。”
今朝不舍地看着他,顾原泓顺着她的目光,也瞥向了谢聿。
原本就是无意间多看了一眼,可当那目光落了他腰间那把匕首上时,却是怔了怔。
谢聿打量的目光也在顾原泓身上一扫而过,二人都在眸光当中察觉出些许敌意来,各自扬眉。景岚送他们出门,回头叮嘱丫鬟的空,今朝已是下了石阶了。
外面更冷了,顾原泓站了她的身后,低低地笑:“你哥哥还真是多。”
今朝回肘,一下拐在他的胸口,听见他闷哼一声,才往前走去了。
景岚最后走出,一路送了二人上车上,还细细叮嘱着:“你个姑娘家,不方便说些别的,只管否认了就是,其他的让你爹和原夫人说就是了。”
今朝点头,让她放心。
景岚给了她一个今个就放过你的眼神,还对着她眨眼:“等你回来,好好给我说说你同穆家那二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们在一起喝的酒,到底有没有余地,我要听实话。”
顾今朝哭笑不得,连连对她摆手,让她回去。
景岚走了之后,她才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驶离,今朝才松了口气,一回眸发现顾原泓正盯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眼帘一动,不由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顾原泓同她在外人和家人面前,都是相互迁就的好兄妹。
事实上,一到独处时候就变成了冤家,他想起刚才她娘的话,啧啧出声:“我对你的佩服,真是五体投地,你说你怎那么多哥哥?还个个都有些不寻常模样,你同他们一起时候,当真是兄妹之情,再无别个吗?还有个什么穆家的二小子?啧啧啧……”
今朝欺身而上,一手按着他胸前,直接将他按在车壁上面,一肘压制在他颈下,可是用了力气的:“你再胡说,信不信我这就将你这张嘴堵上,让它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了!”
这是要拼命的模样,顾原泓两手举了起来,不怒反笑:“好啊,随你打,能让我回去交差就行。”
顾今朝是真个恼怒,见他死活不怕,一肘又击在他肋骨上面,见他面有痛色,才回去坐好:“我哥哥是多,都是兄长,反而是你最讨厌,在我心里可从未拿你当什么哥哥,你只记得这点就好。”
他虽讨厌,但从不对她动手,反倒是她一被他激怒,就要动手打人的。
胸前被她拐了两次,隐隐作痛。
二人坐的近了,顾原泓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伸手抚着胸口,不由皱眉:“你今天不是和赵小姐一直在一起?怎么景夫人说你同什么穆公子在一起吃酒 ?眼下这时候可不比从前,很多人都盯着你的婚事,爹娘都为你挡了多少事,你可千万别出什么私情。”
今朝别开眼去,一甩头,脑后发辫扫过他眉眼。
他轻眨眼,一把将她鞭子抓住了,顾今朝吃痛,忙是伸手捂住后脑,怒目而对:“顾原泓!”
顾原泓轻扯着她发辫,更是贴近了些:“所以,你的那些什么好哥哥,最好都是真哥哥,我可不想看见你们眉来眼去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殃及顾家,我可饶不了你!”
她怒不可遏,发根被他扯得疼了一下,扬手抽过来,借着马车的一个颠簸,没有打到,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四目相对时,顾今朝的眸子里像是要喷火一样的。
才过巷口,马车再狠狠一颠,他放开了她的发辫,才要开口,瞥见她直直撞向车壁,一伸手,她刚好枕了他掌心上。
即使这样,今朝也没放过他,揪住他衣领来,这就抬起了手来:“顾原泓,我生气了!”
他刚才扯了一下,她发辫微乱。
此时看着她怒目,他一改刚才那般狠厉模样,反而是笑了,顾原泓一副任你打骂的模样,只抬眼看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阿娘嫁给你爹很是不易,这个家于我而言很重要,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家就散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至少我还有爹娘,我阿娘还有得偿所愿的那天。”
他总是这样,让人软硬都使不得。
有时候看他很可怜,有时候看他很恼人。
顾今朝如何不知重组家庭的难处,一把将他推开,坐得远了些。
顾原泓的目光,却是在她腰间那牛角匕首上流连:“你这把匕首,看着不出奇,好像很有趣。”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今朝起了警惕之心。
她伸手在匕首上面轻抚而过,对着他扬眉:“它不光很有趣,还很锋利,是老太傅所赠,一共有两把,一把给了师兄谢聿,一把给了我。”
故意这么说,也有她自己的计较。
果然,顾原泓眉峰微动,别开了眼去:“既是老太傅所赠,那是得好好保管。”
今朝笑,坐直了身体:“那是当然。”
一路再无别话,马车到了顾家门前,来宝等不得在门口急着看了又看,顾原泓先行下车,还不忘侧立一旁,搭了一把手。
顾今朝扶着他手臂下车,来宝就迎上来了:“小姐呀,你可回来了,那媒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会儿可跟夫人好哭,她不过是为了些银钱,打定主意要赖上呢!”
顾原泓先行一步,今朝连忙跟了他的身后去。
进了后院,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声,真个是悲痛欲绝。
到了石阶下面,顾原泓站住了,今朝上前。
他回眸:“别心软,你什么都没说过,记得了吗?”
她在路上仔细回想了下,当时急着出门,媒婆拦着她问林公子的事,其实随口应了一句,说看了,挺喜欢他的。匆匆忙就走了,没想到这媒婆到了顾瑾夫妻面前,一口咬定说她答应了婚事,真是说者无意,听者留神,没事又生出许多事来了。
上了石阶,顾原泓打开了房门。
今朝大步走进,那坐了桌边的媒婆一见了她回来,拿着帕子擦了泪珠,这就奔了她来。
“公主可回来了,我就说吧,我同公主有些缘分,之前说的林家公子还记得吧,人林侍郎家可登门来了,可顾将军同夫人却不认了,这让老身可如何是好?”
她哭天抹泪的,还掉着眼泪,原夫人在旁频频抚额。
说起这原夫人,也是奇怪,若是男人让她难做了,她说不定能动手将人打翻了去,但是她就怕软弱的女人,尤其动不动就哭的。在顾家府上生活了两年,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但凡今朝能憋出一点泪意来,原夫人就受不住了,她这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怎敢玩笑,原夫人一瞧见今朝同自己儿子回来了,赶紧招手:“你们可回来了,今朝快过来,这会你爹才将林侍郎送走,这这位夫人哭了好半晌了,赶紧的,赶紧给她说说,你何时说了中意林公子了的?”
媒婆无非是想要得到林家的银钱,她一张口是非就来了。
不能让她乱嚼舌根,原夫人定是想让她过来说一句不曾说过,然后直接将人打发了去。她从来不善处理后宅之事,今朝不愿她多费心。
快步走了原夫人身边去,安抚地拍了她肩头,看向媒婆,决定亲自上阵:“婆婆,那日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清楚,我看了,林公子真是很不错的。但是还有后半句没说呢,我这心里头啊,可有个更喜欢的了,所以这媒事,只能让您去跟人家好好说退了,至于经费么,总不能让婆婆白来两回,我让夫人给你备些银钱,不叫你吃亏就是。”
婚事当然不能成,银钱到手就成。
回去怎么和林侍郎说,还是全凭一张嘴,王媒婆一脸为难,心里欢喜,赶紧把话拉回来了:“还是公主想得周到,那林侍郎府上,还是老身去吧!虽然可惜了这婚事,但是公主肯定能寻到美满姻缘,那个什么更喜欢的是谁家公子,老身也可去府上问问。”
今朝很是客气地婉拒了,原夫人趁机说累了,赶紧让人去备银钱送这媒婆走。
本就这么简单点事,顾原泓亲自带着媒婆支些银钱,他将人送走,回头再到母亲面前请安。
原夫人已是躺倒在躺椅上,让丫鬟给捶着腿了。
这椅子是景岚送她的,她喜欢躺着来回的晃,伸手正揉着额头,睁眼见是儿子回来了,叹了口气:“人送走了?”
顾原泓点了点头:“送走了,阿娘何必跟着费神,这等小事拒绝了就好。”
原夫人无奈地揉着额头:“你爹说媒婆嘴碎,出去传了什么闲言碎语的不好,还是让今朝解释下,然后再将人打发了去才好,以后也好给你找媳妇儿。这京中的风气可是不好,若是咱们那喜欢就天天跟着他,能好就好,不能好就算了,那多简单,诶呦我的头好疼……”
顾原泓嗯了声,蹲下身来给阿娘揉着额头:“那我爹可说了,皇上什么意思,今朝是要找什么样的人家?”
原夫人摇头,回眸看着他:“没说,倒是你,你可是该找的过媳妇儿了,你想要找个什么模样的,入乡随俗,阿娘找个媒婆给你过过眼。”
顾原泓随即站了起来:“阿娘竟是说笑,这京中的姑娘们个个弱不禁风的,我如何能看得上,再说我若有心仪的姑娘,不必请什么媒婆,我跟着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