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妙语回忆了一下那两幅作品,挠挠头,说:“我这么讲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认为我胡说八道,但我还是想说,陶老师,我看到你的设计图和国外那位设计师的设计图的时候,我其实也觉得挺眼熟的,就好像……”谷妙语仔细品味了一下自己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脑子里也有这个设计的样子似的,虽然它们不是惯常的设计,都很特别。所以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和你们撞了脑洞撞了灵感了。”
陶星宇笑一下,笑得有点无奈:“可你这么对别人说,说撞了灵感是绝对可能的,因为你也和我们撞上了,别人一定不会信,他们一定会认为你是故意这样说,好为我开脱的。”
邵远说:“是啊,这种事说不清的。”他看着陶星宇,有点同情他,“现在网上好多人都在要求您道歉,否则要呼吁设计界封杀您。”
陶星宇摇头:“我没做过抄袭那样的事,我不会道歉的。”
他告诉邵远和谷妙语,他绝不会为没做过的事道歉,哪怕道歉之后会得到舆论的原谅,熬过这一阵未来事业也或许会有转机。
“但那样,我的尊严就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陶星宇告诉谷妙语和邵远,这几天他就躲在老房子里,一直努力回想着自己这份设计的最初思路起始于哪里,如果回想起来了,说不定他就能自证清白了。
“我觉得这个灵感很早就在我脑子里了,但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始终也抓不住它的起源。”
谷妙语看着陶星宇苦恼的样子,她也跟着苦恼起来。
陶星宇指点她、推荐她的作品参赛,她由此才能够得奖。他对她是有恩的,她多想帮帮他,报了他这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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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宇涉嫌抄袭”很快演变成了“陶星宇抄袭”。网络上的人,很声势浩大很坚持正义很铁板钉钉般地拿掉了“涉嫌”两个字。
谷妙语到了公司后,发现同事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同事们说,想不到陶星宇是这样的陶星宇,平时霁月风清的才子样子,没想到也是江郎才尽,得靠抄袭了,人设崩塌得简直不要太惨烈,那么多年艹起来的好人设,真是一念之间就毁了,他怎么就想不开要抄袭呢。
谷妙语听到这样的议论,站了出来。以前她自己倍受挤压倍受有色眼镜打量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话。
她为自己可以放弃辩解。可为对她有恩的人,她做不到。哪怕她明知道站出来之后,和持不同意见的所有人会形成对立,会败掉这段日子以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感。
但她还是站出来了。
她很郑重很认真地告诉大家:陶星宇没有抄袭,陶星宇他不是这样的人。陶星宇照顾后辈,愿意给新人机会,他没有艹人设,他本来就是那样的好人。
她为陶星宇的辩解果然又把她送到了大家的对立面。所有人都驳斥她:证据那么明显你还要为他辩解,谷妙语你这种人就叫没理智的脑残粉了,你赶紧醒醒吧,三观啊,救救你的三观!
谷妙语百口莫辩的时候,她没想到,居然有个人站到她的阵营里来了。
一个最不可能的人。
骆峰在大家驳斥谷妙语的声浪中,从他那块巨大的电脑屏幕后面站了出来。
“陶星宇不会抄袭的。”他说,“我认识他。”
谷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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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打听一切的小亚,帮谷妙语把她脑子里那些疑问问了出来。
“老大,你怎么会认识陶星宇?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陶星宇不会抄袭?说来听听啊,不说我们不服!”
骆峰瞧了瞧谷妙语,凉凉的一眼。
随后他对小亚说:“你们服不服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说我的看法。”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平铺直叙地给了个说法,“我有个朋友和他原来在同一家公司,是他带出来的。当年他在陶星宇手下,随便画了个设计图,陶星宇看到了,觉得他的设计图很不错,就帮忙推荐去参赛了。那次比赛陶星宇自己没有作品参赛,但我朋友却得奖了。之后陶星宇自立门户开工作室,我朋友和他就分开了。”
小亚听得有点不明所以:“可这怎么能得出陶星宇不会抄袭的结论呢?”
骆峰白她一眼:“你是猪脑子吗,一定要我解释得那么白你才能懂?陶星宇他要是那种人,就直接拿着我朋友的设计去参赛了,我那位朋友当时就是个行业小透明,大手子窃取小透明的作品当成自己的去参赛去领奖,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陶星宇没有。他不妒才,他诚心地推荐了新人。一个没有嫉妒心的人,是没有动机抄袭的。”
骆峰那番话,让谷妙语想给他鼓掌。她重新认识了他。他也不妒才,他不跟风踩同行,他愿意在同行翻船的时候,帮他说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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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始终觉得自己真的跟陶星宇和那位国外的设计师撞了灵感了。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脑子里有那个礼堂屋顶和围墙的印象。
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到过类似的建筑,所以在潜意识里有了差不多的印象。但她翻阅了所有她看过的书籍和杂志,都没有找到这个印象的启蒙图。
周末的时候,陶大爷叫她和邵远一起过去吃饭,顺便开导开导陶星宇。
“我这个独子啊,可真是个犊子,都两天没刮胡子了。我老伴去世的时候他是三天没刮胡子,这要是再等一天他还不刮,我怕他把我给咒死!你们赶紧来帮我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把胡子刮了吧!”
陶大爷清奇的脑回路总叫人前一秒还忧愁后一秒就只顾着哭笑不得而顾不上忧愁了。
谷妙语和邵远一起去了老房子。
上楼前邵远毫无征兆地忽然一弯腰。谷妙语赶紧问他:“怎么了怎么了?腰疼还是肚子疼?”
邵远弯着腰歪头一笑:“上回陶大爷不是让你试试我后背吗,来不来试一下?”
谷妙语笑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吓我一跳,以为你有病呢!你的后背还是给你未来女朋友留着吧!”
她说完就跑去前面迈台阶,跟逃跑似的,一迈就迈了三个,看得邵远都忍不住跟着腿筋一紧。
进了屋吃了饭,谷妙语劝了会陶星宇让他刮胡子。陶星宇还真是听她的话起身去刮了。
谷妙语对陶大爷叽咕眼睛:“您不用害怕第三天的诅咒了!”
陶大爷一开心,也对谷妙语也叽咕着眼睛说:“走我带你看我家独子小时候照片去,没穿衣服的,可好看了嘿!”
邵远一口水喷出来。
陶大爷把谷妙语带到以前陶星宇上学时住过的小屋。
进了屋,陶大爷直奔柜子一蹲,拉开柜门开始翻影集。谷妙语环视着陶星宇的房间。
忽然她的目光一定。
她知道她脑子里那种熟悉的印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陶星宇他的确没有抄袭!
第64章 你又救了我
第六十四章你又救了我
谷妙语环视房间, 目光最后定在墙壁书柜上。
那里每格旁边都贴着标签, 标签上有备注, 注明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辅导材料, 以及从小学到中学的作业。
课本和辅导材料的格子里还是满的,但作业那格却是空的。
谷妙语一边打量那些格子一边问陶大爷:“大爷,您是把陶老师的作业本都搬去别墅了吗?”
陶大爷扭身看她,一点头:“对啊, 他作业本背面都能用, 没事记个账记个仇什么的都好着呢, 我就给搬走了。”
谷妙语笑起来:“那下回去别墅让我看看您都记了什么瞅呗。”
陶大爷说:“得嘞, 你哪天想去看记得预约啊, 我好把写你的那些坏话提前撕了。”
谷妙语给陶大爷逗得前仰后合地笑。
笑着笑着,她的眼神定在标注着作业的空格上不再动。
她脑子里忽然一个闪念。那念头像霹雳一样, 劈开了她意识里的混沌,露出了清晰的端倪。
她想她知道她脑子里关于陶星宇参赛作品的熟悉印象, 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了, 陶星宇他的确没有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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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宇刮完胡子,又变成了下巴光滑的儒雅先生。他正和邵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厅, 聊着不尴不尬的客套话。
——您刮完胡子了?
邵远问。
——嗯, 刮完了。你喝水吗?喝的话我去给你烧点。
陶星宇回答邵远, 并且答完他也礼尚往来地发了个问。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没营养,但很安全。这世上最没营养的话语, 总是最没可能刺伤他人、最安全的话语。但也是最保持距离的话语。
当两个男人中间站着一个女人, 当他们都想站得和那个女人更近一些时, 他们彼此之间就只能聊些没营养的话语了。
谷妙语到达客厅的时候差点被这邵远和陶星宇之间无营养的对话给无聊死。
她的出现像同时解救了两个人——假如她再不出现,说不准陶星宇真的要去烧热水,等他烧好水端出来,邵远本不想喝也不得不喝了。
邵远第一时间注意到谷妙语的神色里,有一股兴奋和雀跃正被她压制着。他想她应该是要先要确定一些什么,确定无误了才会把那些兴奋和雀跃解锁释放。
他隐隐地,却又很确定地,知道她一定是找到了可以扭转事情的什么法门。
她要拯救陶星宇了。
他可预见地看到陶星宇将会把心一寸一寸地送近她。等她收下陶星宇的心,和他开心地生活下去,他就将功成身退了。她不必知道,他曾经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默默地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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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并不知道端坐在客厅一角的邵远,此时此刻内心如何翻涌又平息。
她的注意力在陶星宇身上。
“陶老师,你还记得上回我帮你默了一份设计图的事吧?”
陶星宇点头:“当然,我那稿设计最后能让挑剔的甲方满意,你居功至伟。”说到这陶星宇停了下,顿悟了什么之后愧疚起来,说,“说起来真是抱歉,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的,都怪我太忙,是我疏忽了。”
谷妙语连连摆手。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提起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讨赏。
“陶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求表扬,我是其实是想问你,当时我要帮你默图,不是没有纸吗,然后是陶大爷去找了个本子,让我用本子背面画。那本子我记得是你中学时候的作业本,对不对?”
陶星宇点点头:“是的。”
谷妙语马上问:“陶老师,那个本子后来你放在哪里了?你没扔了吧?”
她问完这问题,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等着答案。
“没有。”陶星宇说。谷妙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一半。
“我把它放在我工作室的办公桌抽屉里了。”陶星宇说完这句话,谷妙语提着的剩下那半口气也松了下来。
她刚刚一直被压制的雀跃到了这一刻终于有点按捺不住被释放出来。
“陶老师,我们去一趟你的工作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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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谷妙语邵远和陶星宇并没能够成功潜入工作室。工作室里面亮着灯,这一抹光让记者在外面蹲守得很起劲——只要里面有人,等就不白等,总能等出点动静出来。
陶星宇把车停在工作室对面街角,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能踏足的自己地盘,体会着什么叫有心无力。
“里面是不是还有人?”邵远坐在车里先发了问,“既然我们进不去,能不能让里面的人帮我们把那个作业本带出来?”
陶星宇拿起手机:“我试试看。”
他拨了工作室的座机。他的车子在夏日夜晚隔出了一片静谧空间,静谧放大了他手机的通话声音。
谷妙语和邵远听到几声嘟嘟后,电话被人接起。
是个女人声音,有点熟悉。
“陶老师,是你吗?这是你的新号码吗?你在哪里?你这几天还好吗?”
贺嫣然的声音因为着急,几乎带着点哭腔。
“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去你家里找你,陶老先生说你跑路了,不会回来了,让我自己好好过日子别难过了,他这么说我怎么能不难过嘛!后来我就一直等在工作室,我想着你不会放下工作室不管的,你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你看,终于叫我给等到了!”
说到最后,贺嫣然带着点鼻音地又笑起来。
谷妙语心情复杂到有点脑袋疼。贺嫣然倒也是真心地在惦记着陶星宇。
她觉得世上一切出于真心的东西都值得被欣赏。她可以欣赏贺嫣然那份真心,但她真的欣赏不来贺嫣然这个人。
陶星宇也有点感动的样子。谷妙语理解他的感动,任谁在难处的时候,还被人这样关怀惦记着,都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