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的血是冷的。
“难过或者其他的情绪，都改变不了什么。”秦时理解简亦舟的心思，按照平常人的思维，现在陪着她是个突破口。可秦时在没有人管的情况下，野蛮的生长出彪悍的性格，活到现在，她不会对这种套路生出一分一毫的感动。
秦时抬头，撞上简亦舟那双沉到极致的眼。黑的没有一点光，他的身后是医院惨白的墙，炽光灯下，指尖微微泛白。
秦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动了恻隐之心。简亦舟也在等一个答案，他把心捧的高高的，想让秦时看到。
片刻后，秦时往前半步握住简亦舟的手。蹭了下他的肩膀，低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舟哥，明天我去找你。”
“不需要我？”简亦舟说，“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我会有负担。”秦时开口。
简亦舟逼迫自己松开秦时的手，“有事跟我打电话。”
“嗯。”
简亦舟转身大步走出去，长腿凛然，很快就走出了视线。
秦时靠回去，揉了揉脸，又恢复冰冷。
凌晨四点林凤珠抢救回来，不过人还没醒来。秦时困的不行，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和衣而睡，她是被电话吵醒。
秦时眼睛都没睁，接通电话，“我是秦时。”
来电是陈薇，汇报了一堆工作，秦时听的头大。睁开眼，揉了揉头发转头去看病床上的人，林女士还躺着呢。
“九点到公司开会，会议上再说。”
“你没事吧？”
“没事。”秦时按了按眉心，说道，“帮我约下刘红，就是简亦舟的经纪人。”
“怎么了？”
“让你约就约，哪那么多话？”
电话挂断，秦时起身走向病床，俯身看林凤珠。林凤珠忽然睁开眼，两人对上视线，秦时笑着摸了摸林凤珠的脸，“继续吃药看心理医生吧？”
秦时一夜折腾，嗓音沙哑。
“活着很累。”林凤珠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就当为我。”秦时拉过椅子坐下，认真看着林凤珠一会儿，垂下头把脸贴在林凤珠的手上，“你若是走了，以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无论我多想你，我都不可能再见到你。虽然我现在已经成年，你没有继续跟我维持亲情的责任，但——为我多留一段时间行不行？”
林凤珠攥住秦时的手。
秦时叹口气，“我不想这么早分开。”
秦时又安排心理医生和看护，匆匆回家洗澡换衣服，刘红打电话过来。秦时拿车钥匙进了电梯，说道，“红姐。”
“找我有事？”
“简亦舟什么病？”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秦时说，“他有心理医生么？”
“你为什么问我？”
“我能直接问他？”秦时反问。
“零九年就被确诊抑郁症。”刘红说，“他在国外一直有心理医生，回来后就没有联系，药也停了，他这样很危险。”
昨天那个药是在试探？
“他现在不适合拍戏，我说实话，他的状态很不稳定。”刘红说，“你和他在一起，我没必要瞒着你。”
电梯迟迟没打开，秦时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按电梯，连忙按下一楼。
“他出国是为了治病？”
刘红说，“希望你能为这件事保密，他走到现在不容易。”
“我明白。”
她找刘红就这点事，昨天秦时谈到母亲自杀的时候，简亦舟满眼昏暗。那种毫无生机的昏暗，让秦时触动。
没想到刘红这么配合。
秦时早上忙公司的事，十二点陈薇提醒她才想起来和盛科李宏的饭局。匆匆整理文件，起身拿起包，“帮我跑医院一趟，看看我妈去。”
“阿姨怎么了？”陈薇问道。
“割腕，我中午过不去了，怕她多想。”
“我操！”陈薇惊的下巴都掉了，“不是吧？阿姨那么强悍的人？”
“谁能看得到内心呢。”秦时边走边跟陈薇发红包，说道，“麻烦了，给她带点好吃的，说点好听话。”
“知道。”
秦时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她先去接简亦舟，刚到别墅前简亦舟就走了出来。秦时把手肘压在车窗上，下巴支在手臂上看简亦舟。简亦舟今天穿着白色衬衣，规规矩矩扣到最后一颗扣子，黑色西装裤，显出长身玉立。
“舟哥。”
简亦舟上车，看了看秦时，“你妈怎么样？”
“没事了。”秦时打了把方向，车开出去。
秦时冷静的过分，简亦舟蹙眉，“你跟你妈妈感情不好？”
“挺好的。”
简亦舟想再问一些秦时的事，又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多余。“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
秦时嘴角上扬，道，“知道了，我的知心哥哥。”
简亦舟正在戴口罩，闻言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你能正经些么？”
“亦舟哥哥。”简亦舟白皙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盘，没正形道，“你不喜欢么？”
简亦舟垂下视线，眼尾上扬，“你闭嘴吧。”
车到餐厅，太阳毒辣，秦时下车打开遮阳伞走到简亦舟这边，撑开伞侧着挡住太阳。简亦舟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什么意思？”
进门的时候，秦时开口，“你不喜欢太阳。”
如果不是在外面，简亦舟已经把她压墙上啃了。
从进餐厅到上楼，简亦舟的注意力全在秦时身上。直到进了房间，面对满屋子的人，他才稍稍分神。秦时用简亦舟的名号骗钱，李宏也想用。
“时代娱乐秦总，大明星简亦舟。”李宏抬手要往秦时肩膀上拦，简亦舟挡了下，格开刘总的手。阴沉着眼，看了李宏一眼。
“怎么还戴着口罩？大明星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其中一个男人道，秦时看过去，荣盛的老总王海，好了，这个仇记下了。
“你这满屋子烟味，臭不可闻，还要让人跟你们同流合污？”秦时笑着道，“脸呢？”
“秦总可真够牙尖嘴利的。”王海挺看不上秦时，漂亮女人出来做生意，难免容易让人往龌龊上想，这位王海就是龌龊的代表。
“你怎么知道秦总牙尖？”另一个人打趣，“试过？”
“可别，我口没那么重。”秦时笑吟吟的带简亦舟过去选了正中间的位置，恭敬道，“简少，您请。”
简亦舟坐下，拿下口罩，冷淡目光扫过众人。“谢谢。”
“秦总迟到，罚酒三杯是规矩。”
简亦舟垂下视线，黑眸阴沉。秦时起身倒了三杯酒，端起来一杯接一杯喝完，放下杯子。李宏有些上头，转身给简亦舟倒上酒，说道，“简少，我敬你。”
“你是哪一家公司的？”简亦舟没有碰酒杯，突然开口。
李宏被问的莫名其妙，简亦舟怎么就变成了审问的态度？“盛科。”
“盛科。”简亦舟点了下桌面，修长手指拿过杯子，拆开白酒的瓶子开始倒酒，“盛科最近在X市动静不小。”
李宏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止是大明星简亦舟，还是简家长孙，TM集团的董事。
“打算拿下菱湖那块地？”简亦舟抬眸，喧闹的场面一下子静止了。
秦时看热闹，喝了一口茶，茶是龙井，清香扑鼻。
“简少？你——什么意思？”
酒落进杯子发出声响，倒了大半瓶酒，杯子才满。简亦舟放下酒瓶，把酒杯推过去道，“喝完这杯，我继续跟你聊。”
李宏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34章
对面王海开口， “这么大口气？”
简亦舟抬眸， 凌厉目光直射过去，“你是哪家公司？”
王海嗤笑，一拍桌子站起来， “跟我横呢？妈的，一个戏子跟老子横什么？”
李宏站起来端起酒杯开始喝， 简亦舟修长的手臂搭在桌子上， 手指很轻的叩着桌面。王海喉结滚动， 后半段声音卡住了。
李宏干喝一杯酒， 差点溜桌子下面，旁边人扶住。他按着桌子， 回头道，“简少——”
他今天飘了，忘记了这一茬。
简亦舟愿意跟秦时过来，那他跟秦时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们几个调侃秦时习惯了，这当着简亦舟的面灌秦时的酒。
这个项目是盛科未来最大的规划， 现在还没有对外宣传， 简亦舟这轻描淡写就拖了出来， 这酒李宏就必须得喝。
简亦舟转头面对王海道，“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能让李宏弯腰叫一声简少，这京城姓简的有几个？
身边人拉王海坐下，简亦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仍是注视着他。房间寂静， 秦时觉得这个场面很好笑， 侧了下身靠在椅子上，把龙井茶喝完。
“王总他口无遮拦，简少别怪。”旁边李宏打圆场，人是他请来的，总不能架在这里。
“那我怪你了？”简亦舟淡淡道。
李宏笑着又倒了一杯酒，主动请罪，“怪我。”
简亦舟不喝酒，拿茶水跟李宏碰了下，“往后还要合作，事情办的太难看，不好。”
他把水喝完，站起来道。“我跟秦总就先走了，各位继续。”
秦时也识相，微颔首转身跟着简亦舟快步走出门。上了车，秦时说，“生气了？”
简亦舟蹙眉打开湿纸巾，拉过秦时的手给她细致的擦，“恶心。”
秦时：“……”
简亦舟想拿水帮秦时洗手臂，抬头对上秦时的眼，又摁下了这个念头，“想吃什么？”
“去我家吧，我让家里阿姨做饭。”秦时输入导航，说道，“你把口罩戴上，外面吃饭不安全。”
简亦舟看了看秦时，收起湿纸巾，戴上口罩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去。
“一直这样么？”
“什么？”
简亦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以前他们就这么欺负你？”
秦时GET到他的点，笑了笑，侧身抬手支着头看简亦舟。简亦舟挺顺的，大学期间被刘红挖到，然后就走上了爆红的路。
“也不算欺负，中年油腻老男人，凑一块就是荤段子满天飞。”秦时看清清爽爽的简亦舟，心情愉悦，道，“他们所谓的酒桌文化。”
简亦舟冷峻的眉毛皱的难看。
秦时是零基础起步，她混到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她是秦峰与的女儿。创业之初有多难，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拉投资。秦时是一步步走到现在，她没有一丝的侥幸成分。
秦时笑了笑，“在意这个很没有意思。”
简亦舟紧攥的手骨节泛白，秦时很轻的拍了下他的手臂，“不值得。”
“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简亦舟面无表情道，“我会在意。”
秦时的笑敛起，看着他片刻，转头看向窗外。
秦时家没有保姆，吃饭的地方还是母亲那边。进门的时候，秦时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血已经清理干净，保姆在准备饭菜。香气四溢，秦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她浑身发冷。
“小时回来了，你等着，我去做饭。”
“陪我去楼上。”秦时说。
简亦舟摘下口罩跟秦时上楼，秦时打开书房的门，快步走过去拿螺丝刀暴力撬开柜子。速度之快，让简亦舟惊讶。
秦时从里面取出一沓房产证件，装进文件袋。
简亦舟拉住她的手，“没伤着吧？”
“哪有那么脆弱。”秦时拿着文件下楼，没敢往母亲房间去，她到餐厅对厨房的阿姨说道，“下午把我妈的行李收拾出来，送到西江别墅，其他的东西全不要了。”
为什么叫简亦舟过来呢？
大概是在酒桌上，简亦舟把酒拍到李宏面前的时候。
“谢谢。”
秦时坐回餐桌，倒了两杯柠檬水，揉了揉头发。转头看窗外阳光，她喜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从窗外普照落在桌子上。
如斯温暖。
她又回头看简亦舟，“其实活着挺好的，对吧？”
阳光下秦时白的透明，她的眼清澈，他们对视，秦时很平静的说，“谢谢你陪我过来。”
前面的话，简亦舟觉得秦时是对他说。
“这是你母亲住的房子？”
“昨天她在这里上了救护车。”秦时垂下头，如瀑长发落下去，她的声音很轻，“抑郁症不是绝症，能治好。”
吃完饭秦时送简亦舟回去，快刀斩乱麻的把房子委托给中介，这套房子她不要了，她也不允许林凤珠要。
过去的事一刀两断。
林凤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院，那边有人看护，秦时也不用天天守着她。简亦舟第二天没有来参加会议，飞纽约了，这回是去真的纽约。
估计是看心理医生，简亦舟没提，秦时就当不知道。
八月，简亦舟还没回来，也没和秦时联系。这个时候简亦舟不回来是好的，他现在的位置，太频繁的跟秦时在一起一旦被拍到就完了。
秦时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忙项目，也没时间顾念简亦舟。她对简亦舟没有过多的感情，简亦舟不联系她，秦时几乎都要把他忘记了。
于衡来找秦时的时候是八月中旬，秦时刚拒绝了西部娱乐沈临风经纪人的橄榄枝。之前她想邀请沈临风出演男主角，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如今沈临风的经纪人竟然想退而求其次做配。秦时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世风日下，以前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