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月风华录——欧阳墨心
时间:2018-08-11 09:25:44

  刘吉惊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一双皂靴踏在了刘吉面前。
  刘吉全身一抖,猛然抬头。
  眼前,青衫冉动,银丝狂舞,绝美青年双眸冷彻盯着自己,仿若一柄凛寒宝剑,又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刘吉只觉脖子一凉,脑中倏然想起了此人的名号——
  九天杀仙!
  “皇上的意思,刘大人可明白了?”绝美剑客冷声问道。
  刘吉豁然匍匐在地,颤声高呼:“请怀恩公公告知皇上,老臣刘吉,年老体弱,就此告老还乡!”
  怀恩瞪圆双眼,愣愣看向郝瑟。
  郝瑟沉凝面色倏然一变,绽出一个灿烂万分的笑脸:“完美、收工!下馆子去啦!”
  四周众人立时起身,呼呼啦啦向外走去。
  “好饿,今日想吃肉。”
  “舒某已经定了太白楼的宴席。”
  “又要琭言破费了。”
  “千竹兄说了,这次的委托费,分给舒某三成。”
  “哎呀,别啰嗦了,这顿老子请了!”
  “郝兄,你这个月的伙食费还欠着呢。”
  “额,要不,先挂账吧……”
  怀恩看着众人背影渐渐远去,又将目光投向跪地发抖的刘吉,凝声道:
  “刘大人告老还乡之事,还是需要递个折子的。”
  “是是是,我这就去写。”刘吉哆里哆嗦爬起身,跌跌撞撞冲向书房。
  怀恩长吁一口气,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敛风楼的几叠竹信之上。
  九州八荒之景,万古千代之风,皆敛一楼中——敛风楼……
  怀恩眸光闪动,抓起一根卷轴啪一声展开,然后,整个人呆住片刻,笑出了声。
  卷轴之内,空白一片,半字皆无。
 
 
第231章 卅八回 启程再寻高人来 醉酒后果不堪见
  成化十九年初冬, 刘吉辞官, 告老还乡。
  对于此事, 朝堂上下皆觉得十分神奇。
  要知这位刘棉花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脸皮厚过城墙拐弯的无耻之徒,这新上位的小皇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逼得此人能主动辞职, 着实令人好奇。
  有人说,在刘吉递出辞呈那一日,是怀恩先去拜访了刘吉;
  有人说, 那日怀恩带了一众江湖打手,将刘吉胖揍了一顿;
  有人说, 那天刘吉府中传来滔天骂声, 以及刘吉的痛哭之声;
  更有人说, 那日曾见刘吉府中阴风阵阵,百鬼横行, 是地府派来牛头马面, 将刘吉这些年做过的孽障罗列在册, 刘吉吓得肝胆俱裂, 一病不起,只能辞职归乡。
  孰真孰假,无人知晓。
  不过那些老江湖都知道, 那一日, 只不过是悠然居的诸位大佬完成了一个普通委托任务罢了。
  至此,悠然居终于荣升为传说般的存在。
  而此时,诸位江湖传说, 正坐着马车,吃着烧烤,唱着歌,悠然上路了。
  *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这么帅,我怎么这么帅,我就是这么帅,我是天下最帅帅——”
  乡路之上,一车双马并驱而行。车帘高卷,郝瑟左摇右摆高歌阵阵,文京墨、南烛翻书阅读,耳塞不闻,宛莲心围坐小案,细细烹茶。
  唯有流曦因为驾车无法堵耳塞,一脸忍无可忍,回头叫道:“郝公子,别唱了,再唱狼都来了。”
  “切,流曦你不懂艺术。”郝瑟鄙视。
  “……”流曦咬牙。
  车旁,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之,上青衫剑客和藕衣公子浅笑低谈:
  “琭言,此次要去寻的这位王恕王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恕,字宗贯,英宗正统十三年进士,为官近四十年,刚正清严,屡上谏言,最后被先帝所烦,被迫致仕。”舒珞道。
  “被迫退休,啥子情况?”郝瑟探出脑袋一脸好奇问道。
  “成化十八年,南京兵部侍郎马显上书退休,先帝恩准,不过却在奏折后面加了一句话——”舒珞笑道,“王恕老矣,就一起退休吧。”
  “……”尸天清目瞪口呆。
  “噗哈哈哈哈!”郝瑟大笑,“看来朱见深特烦这个王恕吧。”
  “王恕此人,公正严明,而且有个特点,特别能说能写,凡是他看不顺眼的,就会坚持弹劾,直到你改正为止,而先帝的为人又是……”
  “我懂我懂,朱见深是个只想过自己小日子的懒人,遇到这个王恕天天在耳边絮絮叨叨,肯定烦的要死。”郝瑟乐道。
  “这位王大人今年多大了?”尸天清问道。
  “年近古稀,不过听闻身体康健,只是脾气有些执拗。听闻在家乡,也甚是有名。”舒珞道。
  “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老头呢。”郝瑟道。
  “不远了,再走十里,就是三原县,王大人就住在三原县的郊区。”舒珞顺手一指。
  “三原……陕西啊——”郝瑟吸了吸口水,“我都闻到醋酸味了——”
  尸天清和舒珞对视一眼,不禁摇头失笑。
  众人一车双马,沿着乡路又走了半日,终于到了三原县郊区,眼前所见,炊烟袅袅,乡民淳朴,鸡鸭散跑,孩童热闹,一派世外桃源之景,不觉心生喜意,胸怀安宁。
  “若是能住在这种地方,就算是给我内阁首辅我也不做。”郝瑟伸了个懒腰道。
  岂料话音未落,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大吼。
  “小贼,给我站住——”
  那吼声,气势十足,惊天动地,竟是震得整座村子都抖了抖。
  众人惊目望去,但见一个年过二旬的消瘦男子从远处狂奔而来,怀里还抱着一只老母鸡。
  在他身后,一人手举大棒狂追不舍,一边追一边还扯着嗓门大叫,一阵风似的杀了过来。
  “不过是一只鸡,你不用追这么久吧!”小贼气喘吁吁大吼。
  “莫说一只鸡,就算一根鸡毛你也休想偷走!”身后人气势汹汹怒吼。
  待冲的进了,众人这才看清,那举着大棒子喊打喊杀之人竟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发须皆是银白,可一张脸却是红光满面,双目放光,看那精气神竟是比前面逃命的小贼还饱满几分。
  “啊啊啊,老大、老大,救命啊!”
  小贼嘶声大叫,房前屋后忽然冲出了十几条汉子,个个凶神恶煞,呼啦一下就将那老头给围住了。
  “呔,老头,识相的快让开!”
  “否则就不是要你一只鸡,而是要你半条命了!”
  老头被众地痞流氓围攻,非但不见半分胆怯,反倒气势更胜:“聚众行凶,盗窃财物,简直是胆大妄为,你等还是速速束手就擒,莫要一错再错!”
  “哇哦,这老头好厉害的气势。”郝瑟感慨。
  可众地痞流氓可没有郝瑟这份闲情逸致,见这老头如此不上道,顿时就怒了,呼呼喝喝就冲了上去,看那架势,俨然是要将老头挫骨扬灰。
  “还有没有王法了!”
  郝瑟大怒,正要冲出上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老的戏码,岂料气势还未抖起来,就听那老头大吼一声,将手里的棒子舞得虎虎生风,硬是将那十几个地痞流氓逼退丈远
  更惊悚的是,就在老头大杀四方之时,乡道上又传来震天吼声,一群村民手持扁担棒子锅铲铁锹杀来加入战局,一边和地痞激斗一边哇哇大叫。
  “奶奶的,天天来偷鸡,今天就卸了你们的腿!”
  “偷我家的鸭子,找死!”
  “偷我家的米,吐出吐出来!”
  郝瑟等人呆立道边,瞠目结舌。
  那一众地痞流氓哪里敌得过这等彪悍的战斗力,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最后被几个庄稼汉子捆了送官了事。
  激斗完毕,众村民便齐齐那名老者抱拳作揖:
  “多亏了老先生!”
  “若非老先生带头擒贼,这帮小贼怕是还要危祸乡里。”
  “老先生果然老当益壮!”
  “改日俺给您家送陈醋去!”
  那老头捻须哈哈大笑:“没事啦,大家都早点回家吃饭去吧!”
  众百姓这才纷纷抱拳告辞,老头也扛起棒子,乐呵呵离开。
  “老先生且慢!”舒珞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老头身前,抱拳道:“敢问这位老先生,您可认识王恕王大人?”
  “啊?”老头看了一眼舒珞,“王恕、谁、不知道、没听过。”
  说完,理也不理舒珞,就步履如风走了。
  舒珞看着老头的背影,一脸狐疑。
  “琭言,怎么了?”尸天清上前问道。
  “舒某只是觉得——”舒珞摇了摇头,“罢了,反正王大人家就在前面,再走半里路就到了。”
  众人点头,又跟着舒珞一路前行,绕过溪头,穿过小桥,来到一所宅院之外。
  墙根处,五六只走地鸡咕咕乱跑,墙内炊烟袅袅,笑声阵阵,田园静色,心旷神怡。
  “到了,就是此处。”舒珞道。
  郝瑟跳下马车,整了整衣冠,拍响门环。
  院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门板吱呀一声开启,探出了一个拖着鼻涕啃着玉米的光头小男娃。
  “你母爪谁啊?”
  “在下郝瑟,特来拜见王恕王老先生。”郝瑟定声道。
  那小娃抬眼盯着郝瑟,吸溜抽了一下鼻涕,突然,小嘴一咧,哇一声大哭起来:“太爷爷,有土匪!哇啊啊啊——”
  嗯?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四十来个男女老少手持锅碗瓢勺擀面杖从杀出大院,为首一名老者,扛着大棒一马当先,正是之前那个奋勇捉贼的老头。
  “呔,无耻小贼,今日若不是将你们揍得满地找牙,我老头子就把王字倒过来写!”
  “卧槽!”郝瑟身形后错半步,尸天清迅速闪身上前握住大棒。
  舒珞慌乱挡在二人身前,抱拳道:“这位老人家,您是不是误会了!”
  “呔,居然还带了帮手来!”老头定眼一看,更是怒不可遏,招手一呼,“大家一起上!”
  “喔噢!”身后一众老小提着扁担铲子就冲了上来,七嘴八舌大叫:
  “呔,我王家也算是官宦之家,岂能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贼着实可恶!”
  “一而再再而三来捣乱!”
  “真当我们王家没人吗?!”
  “我去叫人来帮忙!”
  “诸位且慢,我们是来找王恕王老先生的!”舒珞频频后退,可话未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婶一擀面杖敲到了脑门上。
  “管你找谁,照打!”
  “仙人板板,你们到底讲理不讲理啊!”郝瑟大叫。
  “臭小子,一看你就是领头的!”老头一棒子横劈向郝瑟脑门。
  尸天清长臂一揽,护着郝瑟退到了马车旁侧,流曦紧紧护着宛莲心、南烛、文京墨三人,可四周已经被被闻讯而来的村民堵的严严实实,形势颇为惨烈。
  更惨的是,武力值超高的诸位江湖高手,面对一众毫无武功的村民,却是束手无策。
  “尸兄,用剑气!”
  “不可,他们皆无内功,若是震伤了内脏就糟了。”
  “流曦,去点穴!”
  “郝公子,里面好多妇孺,这点穴怕是不合适吧。”
  “南烛,用臭铀弹!”
  “郝瑟你是不是傻,那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这帮人哪里手无缚鸡之力了啊啊啊——”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舒珞还在坚持解释。
  “诸位、诸位我们是来请——”
  可还未说出个四五六,就被一众大婶小媳妇围攻拍打,憋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尸天清冲入战圈将舒珞给抢救了回来。
  文京墨双手插袖扫望四周一圈,提起袍子爬上马车,取出郝瑟特制的大喇叭拉开,提声高呼:
  “圣旨到——”
  这一声,就如同一个暂停键,停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围攻的一众百姓呆呆抬头,愣愣看着车上的碧衣书生。
  文京墨高举圣旨,目光直直看向那领头打人的老头:“王恕接旨——”
  老头一怔,放下棒子,指着自己的鼻尖:“所以,你们是来给我传旨的?”
  一片诡异沉寂。
  “诶诶诶!所以,你就是王恕?!”郝瑟大叫。
  *
  “哈哈哈哈,误会、都是误会啊。”王宅大院之内,王恕手捧圣旨,朗声大笑,“这几个月来,山上总跑来好多山贼土匪捣乱,我们也是太紧张了,所以一时误会,认错了人,哈哈哈哈,不过也难怪,谁让这位小兄弟长得如此样貌不凡呢?!哈哈哈哈——”
  样貌不凡的郝某人坐在小板凳上,一口老血是呕在心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而身侧几位,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尤以舒珞最惨,被门内门外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大婶子小妈子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还附带各种评论。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
  “哎呦,这个公子皮肤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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